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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没一会儿就拦到一辆的士，孟江扶向航上车后才跟着坐了上去，可说起目的地时却犯了难。他几乎没有去过别人家，虽说跟向航已经算是朋友了，可突然要去他家还是有些不自在，况且要照顾人的话免不了要过夜。 其实他挺想让向航去自己家住的，一来向航去过，对环境也算是有所熟悉，二来他能自在些，也更好照顾向航；三来也更近。 可问题是好处再多那也不是向航的家，孟江犹豫着看向向航，发现向航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俩互相盯了两秒，见彼此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一张嘴没想到对方也同时开了口。 “去我家吧。”这是孟江。 “能去你家吗？”这是向航。 他俩听完彼此的话皆是一愣，随后孟江笑了笑，转头对还在等他们吩咐的司机师傅说了他家地址。 师傅应该是个老司机，一路上开得很稳，每个刹车都小心翼翼的，估计也是因为见向航头上围了一圈纱布，身上还穿着警服，所以特意照顾了。 孟江本来挺担心向航的，不过向航坐在车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不停找话题，一会儿问他这几天忙什么了，一会儿又跟他说自己最近多忙，总体来看精神状态还不错，孟江也就渐渐放下了心来。 “你这怎么弄的啊？”他就着路灯透进车里的光又看了看向航头上的纱布，虽然绷带围了一圈，不过右边额角处还捂了厚纱布，上面还透着微红的血迹。渗血的地方标志出了伤口所在，也不知道还疼不疼。 “嗨，一个不留意，让家属拿烟灰缸砸了一下。”向航自己想起来也有点丢脸，马有失前蹄，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人居然栽在一个不留神之下。 “我看出血也不少，都渗透纱布了，你认真检查没有？”孟江揪着眉头，在较为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眼眶更深，脸上泛着弄弄的担忧。 “应该没什么事，医生说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向航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检查了些什么，因为那女人这一下太突然，力气也确实不小，所以他一下子给砸蒙了，也就对当时刚被砸之后现场的兵荒马乱有个模糊的印象，再醒来时检查早就做完了，王队他们全体就位戳在他床边，严肃的跟悼念会送别似的。 虽然该说的医生都说了，但孟江到底还是悬着心的，看向航本人也这么说，加上他还喋喋不休的嘴，倒是真的放心了不少，便专心盘算起回家给向航做什么晚饭来，想着自己截了话头，也好让向航静下心来休息一下。 向航本来还挺享受孟江的关心的，结果三两句话后孟江就没再跟他搭话，专心看车窗外风景去了。 骤然体会到了被冷落的感觉，向航有些不甘心地想，早知道就装得严重些的，要不是平时习惯了“轻伤不下火线”的作风，这时候也不会拉不下脸来撒娇了…… 向航虽然能抗，不过也只局限于他扛得住的范围。 司机师傅虽然开得已经很稳，但也难免遇上拐弯和上下坡颠簸，每来这么一下向航脸色就白一分。 他平时不晕车，开车开多了还挺喜欢坐车的，可此时却像是再受什么酷刑，每一秒都是煎熬。 在一个掉头转弯的路口，向航差点没忍住恶心呕出来，整个人没力气的歪在一边皱着眉压了许久，难受到手心都是冷汗。 孟江本来以为向航是睡着了才没了动静，突然听他轻咳了一声，下意识看了过去才发现向航鬓角都湿了，甚至有滴汗正顺着鬓角往下巴滴。这种天气车里顶多算得上不冷，这人肯定不会是热的。 “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孟江吓了一跳，又因为顾虑向航的伤而不敢摇他，只好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凑过身去关切地问。 向航好不容易忍过了那一番呕意，本来不敢睁眼的，怕更晕，可听到孟江担忧的声音忽然发现臆想是一回事，但现实中自己其实根本舍不得让他担心，只好硬撑着睁了眼，状似无意地牵着嘴角笑了笑，又装作有点困的样子闭了回去。 “没事啊，就是有点热，忙了一天也累了。” 热？这大冬天的热什么热？ 孟江低头看了看自己比他还厚的外衣，更加不信他的鬼话。 见多识广的司机师傅听到了动静，一点“警民合作”的精神都没发挥出来，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向航最后的倔强：“小伙子是晕车了吧？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这是个“伤员”，听上去还像是执行公务时光荣负伤的，没忍心让他硬忍着，抽手在驾驶门边翻了几下，抽了个塑料袋出来反手递到后面，说：“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吐这里吧。” 向航还闭着眼睛不敢乱动，师傅还很贴心地举着，孟江便接了袋子谢过了师傅，可看向航的样子显然不接受在车里吐这件事，想着要是他他肯定也接受不了，便没有把袋子真的递他跟前逗他，而是先放在了一旁备着。 向航的脸色确实不好，冷汗也是一层又一层，每次遇到红灯的停车起步都像受了一波难似的，孟江看了也是颇为心疼。街边的景物看着确实离家不远了，可他还是不想向航难受，瞟了眼一边的红色塑料袋，孟江由己及人了一番，凑到向航耳边轻轻问：“你要是太难受，不如让师傅先停个车？” “没事，到了再说吧。”向航喉结动了动，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说这几个字都仿佛很艰难的样子。反正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他也就没有撑着睁眼而是伸手在边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孟江撑在他身侧的手，便这样顺势握住，扣在了掌中。 似安慰，似安抚。 孟江低头看着和向航交握的手，叹了口气，转头跟师傅嘱咐道：“师傅尽快吧。” 下车之后向航本来是想撑到回孟江家里的，但是晕车加脑震荡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下车迈腿这一番动作就像开启了滚筒洗衣机的开关，顿时把脑子里那块嫩豆腐晃了个“日月无光”，晕得他都没来得及关车门就捂着嘴往垃圾桶跑。 这样跟个醉鬼似的抱着街边垃圾桶吐的经历，向航还从来没有过，可此时也真是顾不上丢不丢脸这事儿了，本来晚餐就没吃，眼下胃里空空如也，除了胃液也吐不出什么来，更是难受。 周围有不少路过的居民瞧见，都以为这是个酗了酒的醉鬼，见他还穿着警服，更是脑洞大开，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些什么，颇为忌讳地绕着他们走。 向航正吐得难受，实在是没有心力去管别人说什么了，而平时很在意这些的孟江此刻都被向航吓麻爪了，更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 这人一向表现地像个健康宝宝，熬夜不吃饭都不能耽误他活力满满，可现在不仅受了伤还…… 医生是不是误诊了，这真的只是轻微脑震荡吗？孟江甚至真的开始担心向航会不会吐着吐着直接死过去，所以一直虚拽着他的胳膊，怕他一个脱力直接栽垃圾桶里，见他撕心裂肺地吐了一会儿，就跟停不下来似的，更是有种想把人拖回医院塞进病房24小时监视的冲动。 可一想到回医院还得坐车，也不知道这人要吐成什么样，一时间进退两难，眼眶都憋红了。 好歹是回到了平稳的地面上，脱离了那个晃晃悠悠的环境，脚踏实地的感觉对于陆地动物来说是最好的安抚，向航吐了一会儿便好了许多，接过了孟江递来的纸巾和水，漱了漱口后才算是真的回过神来。 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水和纸巾，笑着看向孟江，说：“你怎么还带这些了？这么细心？” “司机师傅给的。”孟江说。 他虽然心细，但当时吴萌说得那么严重，除了赶紧去医院他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没忘带钥匙就不错了，哪还能想起来带这些。 “哦。”向航回头望了眼，没看到出租车，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师傅还挺热心。” 孟江没再跟他搭话，冷着脸沉默着拽着他到边上的花坛处坐下，头一回没有因为旁人的注目和指指点点而觉得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离开，反而搂过向航把人压自己肩头靠着，轻轻给他拍背，示意他先闭嘴缓缓。 向航比孟江略高一些，上身也长些，如果要把头搁在孟江肩上还得略微缩缩身子，其实不是个多舒服的姿势，不过向航却挺享受这感觉的。 他靠着孟江缓了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你还笑得出来！”孟江还处于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状态，又心疼又生气，想着这人不舒服了也不知道说，气得嗔了他一句。 他平时基本都表现得跟个小绵羊似的，难得这么凶，向航吐得嗓子疼，咳了几下清了清，这才辩解道：“之前真没事，我平时都不晕车的。” 说着他又颇为庆幸地低声感叹：“还好你家近点儿，要是开到我家我可能就真忍不住了。” 他没多说，不过孟江却对他之前的样子印象深刻，侧着眼看着向航头上的绷带，忍住了继续凶他的冲动，劝道：“脑震荡也不是小事，你自己也上点心，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告诉我，别自己忍着，再忍出大毛病来！” 孟江这番数落听着语气不善，向航却越发高兴，咧个嘴笑得停不下来。 街边风大，夜风本来就带着寒凉，孟江揽着向航休息了一会儿才感觉有些冷。低头扫过向航警服外套觉得太薄，担心他着凉，便偷偷解扣子想脱外套给他，向航立马就发现了他的企图，拦了下来。 “我没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这身体要是把外套给我，之后几天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这是实情，可孟江抚上了向航的手掌，发现一片冰凉，担心他真的冻感冒了“伤上加病”，干脆拖着向航一起去了边上的小超市，里面有供暖，可以暖和一下缓缓。不过孟江可没有心大到拖着一个刚晕车的人逛超市，把人安置在超市里的一个长椅上休息，这才匆匆进入买了些做饭的材料。 鉴于向航有不诚实的表现，回家后孟江又观察了他好一会儿，发现这人确实如他所说也就难受那一阵儿，回家之后乐呵呵地翘个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才放心去做饭。 向航见识过孟江包饺子，但还没有真的领教过他的厨艺，颇为期待地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忽然觉得，这伤值了。
第74章 孟江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放弃了骨头汤等大补的菜品，而是决定做个清淡的鸡丝粥。 本来他回程路上还想尊重一下向航这位伤员的意见，问问他想吃什么，可经历了刚才那事儿，总觉得这位伤员实在不像个心里有谱的人，干脆剥夺了他的“点菜权利”。 无知是福，某位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桌佳肴的伤员还傻乐着等投喂呢。 正因为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所以在看到孟江端了两碗粥出来时，向航依旧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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