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时候,陈锦在我看来还是非常意气风发的。那个时候的她站在会议室的台阶上, 浅蓝色的衬衣别进裤腰,勾勒出挺直的脊梁和纤细的腰肢,风一吹,她随意抬起手将凌乱的头发拨至耳后——我觉得她代表了我非常欣赏的那种女性。” 谢嘉弈说着,想到现在满头白发的陈锦:“直到现在我依然被陈锦的美丽而震撼。现在的她满头白发,但我知道是那一起未结案件牵挂导致的一夜白头。此时的她身材未变, 眼神未变,心中的坚持也没有变。工作岗位身份的变换,却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说到这里, 谢嘉弈又加了一句:“我觉得是这样的。” 许星柏瞥了一眼身边的谢嘉弈, 淡淡道:“可是这么多年她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 “你要相信大数据。”谢嘉弈沉默几秒,找出运营商的线人调出陈锦名下的手机号码,通过查找通话记录, 特意调出来在乔乔去世前一个月陈锦的通话记录。 “我也觉得陈锦不会突然之间选择和他人一起盘算杀人派对, ”谢嘉弈从汽车后排座位拿出笔记本电脑,直接打开表格间陈锦的通话记录按照每一天的通话量做了报表。 “从数据上看, 她从乔乔去世的前一个月开始突然之间通话量徒增——”谢嘉弈随手将陈锦拨打的比较多的号码通过百度查询,发现几乎都是医院的电话。 “你加之前陈锦的助理了吗?”谢嘉弈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拿起许星柏的电话直接扫脸登录微信,翻看助理姑娘的朋友圈——“乔乔遇害前的一个半月,事务所安排每年一次的体检。” “之后,陈锦经常联系医院咨询?”许星柏跟着谢嘉弈的发现延伸思绪:“你是想说,陈锦因为生病所以决定破罐子破摔?” 谢嘉弈沉默半天,给正在调查嫌疑人的林海打电话:“林海,人脸比对有没有找到线索?” -- 林海这边和赵荔一起坐在情报科的电脑前将嫌疑人的照片打印出来,前往案发现场附近问询。 北方的中午已经三十度以上。 不多时,两人都晒到浑身湿透,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 谢嘉弈并不奇怪。 根据当前掌握的线索,陈锦这边策划了一系列的报复杀人计划。 她利用自己曾经帮过的人们,策划了乔乔的被杀和李凡的被杀。 陈锦是因为自己生病,嫌疑人呢? 想到这里,谢嘉弈重新举起电话:“赵荔林海,你俩调查一下,陈锦之前的委托案件。在这些案件中,委托人被害身亡,只留下委托人的家人的案件。” 破案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场强大的数据分析。 电话挂断,谢嘉弈并没有丝毫的轻松感。 -- 车厢里静的出奇。 许星柏几次从后视镜里偷瞄谢嘉弈,对方却头也不抬,默默刷视频软件。 “谢队,我觉得陈锦并没有打算做亡命之徒,”许星柏轻咳一声,继续道:“我觉得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谢嘉弈点点头:“我重新申请了一个账号,完全复制了陈锦的关注,你猜软件给我推送的什么?” “什么?”许星柏不知可否:“总不会是案件吧?” “全是案件。”谢嘉弈越刷,后颈一阵发凉。 全都是近期在网络上引发轰动的取保候审的案件。 这些嫌疑人被警方刻意降低热度,只为最终起诉时可以在最公正的情况下起诉。 这会是陈锦的最后一案吗? 终于车辆抵达律师事务所楼下。 谢许二人两步并一步冲上楼,正遇上一脸诧异的助理姑娘:“你们——” “陈锦呢?” 谢嘉弈带着肃杀之气,越过助理大步朝办公室里面走,却看到空空如也,只能黑着脸回过身逼近助理:“她没在公司?” 不等对方回答,谢嘉弈继续道:“陈锦现在与两起正在调查的凶杀案有重大关系,请你如实告知陈锦的下落,否则——” “——谢队,”许星柏跟着追上来,看到被吓到的助理姑娘,径直回答:“陈锦的车还在楼下。” 助理姑娘瞪大眼睛望着谢许二人,直接被吓傻了似的,什么话也不会说。 “说话!”谢嘉弈双手叉腰在对方面前走来走去,渐渐有了不耐烦。 许星柏轻拍谢嘉弈的肩膀算是安抚,转身望着助理姑娘,轻咳一声:“我们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们了。” 听到许星柏的安慰,助理姑娘捂着嘴巴慢吞吞的沿着墙跪在了地上。 却依然没有说话。 谢嘉弈和许星柏对视一眼,缓缓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将控场权交给许星柏。 “陈律师的病很严重吧。” “你——”助理姑娘猛地睁大眼望着许星柏,难以置信:“你们连这个都知道?不——” “我是来帮助你的。”许星柏抬起手覆在对方的肩膀上:“陈律师有陈律师的选择,但你还这么年轻,不应该把自己的人生——” 对方却突然躲避了许星柏的善意。 “——陈律师帮过你?”谢嘉弈微微蹙眉询问。 这起案件中,有很多自己知道的或不知道的陈锦曾经帮助过的人。在当前的社会,能够放弃金钱放弃利益耗损时间甚至不怕麻烦去帮助陈锦的人,恐怕也曾经这样被陈锦对待过。 “陈律师帮我打了一场非常辛苦的职场PUA的案件。” “你的陈律师,之前也帮助过我。”谢嘉弈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在助理对面的墙壁上,抱着胳膊仰起头,像是回到了过去。 “我明白我们警方还有很多的委屈无法替受害人一一去表述。” “可是...” “所谓的地下审判,对你们来说代价太大了。” “且不说你还有你的家人,你以后的孩子的未来,更重要的,你们现在以为的正义会不会在以后反思,也是一种单方面的主观的正义呢?” “那些施暴者还没有好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心甘情愿地为受害者道歉——” “——我们不需要他们的道歉,我们也不需要他们的意识,当初做那些坏事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想到有今天。” 突然之间,一直扮柔弱的助理站了起来,眼神坚定的望着谢嘉弈,举起双手: “一切是我策划的,你们抓我吧。” 那一刻谢嘉弈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忘记陈锦是律师,这里是律师事务所。 她们知道自己没有证据,只有推测。 这样的话,且不说检察官那里是否能通过落案起诉,就算是起诉了,两个人同时认罪,相当于没有一个人认罪。 这起案件,最终堵的就是心中的那份善意。 -- 将助理带回市局之后的谢嘉弈并没有任何进展的感觉。 相反,他马不停蹄的申请逮捕令—— 却在上报全市通缉之前,选择内部发布协查通告。 他实在无法忍受一生都在追求公理的陈锦,最终成为追逐利益的人厮杀的目标。 听闻本次案件的嫌疑人是曾经的同事,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谢嘉弈呆坐在座位上,下意识的不断把弄着手里中性笔的按键。 他还是不愿相信,陈锦会就这样抛开一切潜逃。 -- 许星柏拎着咖啡进办公室递给他:“今晚还要加班吗?” 谢嘉弈这才想起,又是一天工作日结束。 窗外夕阳的黄昏逐步撤回,紧绷了一整天的后背隐隐发疼。 “星柏哥,你说我,在期待什么?” 谢嘉弈手指轻轻敲敲桌面,有些困惑:“我是在赌陈锦为了助理会站出来,还是潜意识希望再给陈锦一次机会?” “——发布公告,就说我们抓到了凶手。”许星柏理解谢嘉弈矛盾的心情:“我虽然不了解陈锦,但是能令你如此犹豫的人,我相信她是一个好人。” 谢嘉弈将手里的笔抵在太阳穴,低头沉默了半天拿起电话给林海打电话询问进展—— “对不起谢队,案件实在是太多了,我们还在调查。” 谢嘉弈仰起头努力扭扭酸涩的脖颈,沙哑着嗓音:“先下班吧,别整的我天天逼你们看日出。” 站在旁边的许星柏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内涵了。 -- 回家的路上。 大概是年纪到了,晚上十二点只要还在单位,还在思考工作,谢嘉弈的脑袋就开始供血不足头疼。 许星柏叫了滴滴,两人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起回家。 谢嘉弈累到不行,慢慢的倒在许星柏的肩膀上,渐渐在一片静默中闭上了眼睛。 许星柏身子一僵,脑袋也跟着枕在谢嘉弈的脑袋上。 “——这什么领导没人性,这么晚才下班啊。”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望着许星柏,善意的评论。 许星柏有些尴尬的看看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谢嘉弈,空出一只手伸出食指抵在唇尖,示意对方声音小一些。 “你们看最近那个传言了吗?”司机师傅百无聊赖的找着话题。 “什么传言?”许星柏好奇。 “就说咱市出现了一个杀手,那些利用法律漏洞利用家里金钱的人逃脱罪责的人,都会被杀。我们现在遇到任何的不公,都会用网络发布,希望得到杀手的青睐。” 尽管脑袋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动力不足的顶峰,许星柏还是及时的意识到了一种不对:“您这好像逻辑不对呀,咱们遇到问题正常可以反馈相关部门,实在不行了可以走法律途径,发到网上只会让社会的戾气越来越重。把自己的权益寄希望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杀手上,是不是太幼稚了?” “你们懂什么。”司机师傅不以为然:“我们这些老百姓每天没日没夜一单一单赚点小钱钱,结果根本受不了任何的意外。那些视频软件上的主播,随随便便一个视频就能赚我们几年的钱,大家都能发布为什么我们不能发布。管他真的假的,只要沾上一点点流量,我娃就不用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睡觉,我也不用半夜满大街的在这些有值班岗的单位门口等着拉客。” “万一是假的,导致对方被害怎么办?”许星柏还是希望努力劝阻。 “那就杀了我,反正我每天这么辛苦,也不想活了。” 果然,疯狂的对手就是比他更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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