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自己当成法外制裁者?” “你说错了,不是什么法外制裁者。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宋杰抬起手把腕间的手铐摇得咚铛作响:“徐队长,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我也没机会坐在你面前了。你知道我解救了多少人吗?” “抓你就是在做我自己该做的事。” 宋杰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背,如同是要准备上台演讲一般,满脸好为人师的样子:“行了,徐队长也别和我耍嘴皮子了。既然能抓到我,想必最近这三起案子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好珍惜机会赶紧问。” “江白安置区案,死者王斌的手脚你原本是作为战利品拿回家的,为什么又送了回去?” “这你都不知道?”宋杰瞪大眼睛,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仿佛徐子轩是个愚钝不开窍的学生:“当然是送给你的礼物啊,徐队长。” “所以你故意摆成一个目字?是什么含义?” 宋杰扬了扬眉毛:“还能有什么含义?看你能不能抓到我了咯。没想到的是,徐队长还真抓到我了。” “为什么要杀姜薇?” “傻了吧唧的威胁我。非要送人头,我能拒绝吗?” “你是怎么知道王斌、韩虹、邓大军家暴的事情?” “张怡每次去红强诊所我都陪着,黄素芬也经常在那儿拿药。你们不知道周庆梅在哪里看病吧?云中市骨科医院。你们也不知道谁是给她敷药的护工是谁吧?林勇强。至于韩虹嘛,红强诊所的林红强恰好是林勇强的堂弟,有次我听到他在打电话,说什么‘吃着韩虹的用着韩虹的住着韩虹的,不过说你两句让你睡厕所而已,你自己来看看我这儿几个女的被打的有多惨?’徐队长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确实不是什么人话。但你对张怡做的,就是人事了?” 云中市人民医院特护病房。 张怡半靠在床头,经过第一阶段的检查治疗,状态略微好转了一些,可以进行简单的谈话。身上的鞭伤、灼伤进行了清理消毒,也上了消炎止痛的药,子宫因为多次刮宫流产,已经失去生育能力。 “我,我叫张怡。宋杰......” 提到这个名字,张怡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身子,夏雪忙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她放松下来慢慢再说。 “是我表哥。” 夏雪点点头:“他父母死亡之后,就一直住在你家吗?” “是。” “我看了资料,3年后也就是1993年,你父母就失踪了。” “是他杀的。是他杀的!”提及失踪两个字,张怡就像疯了一样拼命摇头,捂着脸痛哭起来:“是他杀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杀的?” “有一次......他把我拽到地下室......逼着我喝瓶子里的酒......”张怡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伸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抽搐着,瞳孔剧烈震动了几下,被夏雪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劲来,继续说:“然后,然后他忽然大笑起来,问我好不好喝,说,说......”,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夏雪关上房门时,又看了眼如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的张怡,生理伤痕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痊愈的一天,可宋杰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到底何时才会消散? 当年,张怡一个偶然机会得知曾在家里住过的表哥如今已事业有成,满心希望投奔他时,怎会想到自己会落入恶魔手中,最美好的年华和最平凡的人生皆就此终结。 云中市仓山县桑口村。 宋杰舅舅张某的老家因为长年无人居住,早在数年前就被村委会推倒改建成了村民活动广场,篮球场大小,东面修了一个简易看台,看台上还搭了塑钢棚。 七八辆闪着红灯的警车沿着水泥路一字排开严阵以待,安灏禹一声令下,四辆小型挖掘机逐一开进村民活动广场作业,身着制服的警察们也各自手握配有不同工作头的汽油镐开始碎石挖坑。 此时正是下午村民们的活动时间,加上村委会早就接到通知对活动中心清场,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人都在警戒线外驻足围观,看看这些警察到底在挖什么。 “找到了!” 随着张小墨兴奋的呐喊,原本坐在警车里闭目养神的方媛拎起工具箱就赶过去,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只见广场南面的挖开的土坑里,两具白骨若隐若现。 安灏禹一把夺过肖明手里的相机,各个角度连拍了几张照片。 刑侦支队审讯室。 “这是刚刚在仓山县你舅舅老家的宅基地里挖出来的,虽然还没开始做检测,”徐子轩将手机里传来的现场照片一张一张放给宋杰看:“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两具被砍了手脚的遗骨是谁。” 宋杰龇着牙,嘴角扯到耳根,看样子十分自得。 “徐队长,怎么喜欢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呢,难道你还有本事把瓶子里的东西挨个找得到主吗?” “我会尽力。” “你做梦!” 宋杰猛然抬起头瞪他,双眼闪过一抹忌惮,转瞬化为凶狠,如同一只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怪物在咆哮。 “舅舅、舅妈虐待你、打你,一怒之下你便把他们都杀了。没想到,后来张怡竟然来投奔你,”徐子轩斜他一眼,冷哼道:“看到张怡,又激起了你那时的记忆,你便顺理成章把当年的痛苦转嫁到她身上,把她像狗一样栓在家里,无休无尽的折磨她。” “父母债、子女偿,天经地义。” 云中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办公室。 “老徐,我看下个月的刑侦班又喊你去授课了。这回省厅终于向部里争取了在平州开班,非得去一睹你的风采不可,绝不留在队里帮你看家。” 自派出所调入刑侦支队后,徐子轩用六年时间从普通队员到中队长、大队长,再到副支队长,参与了本市近百起命案和非正常死亡案件的侦查处理,从2015年开始,部里每年年底举办的全国刑侦学习班都会请他去讲课。 审讯了宋杰之后,徐子轩给队员们放了假,拉着安灏禹一起把后续移送资料、结案报告都整理妥当。 安灏禹这方面最好,只要是徐子轩开口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都欣然前往,何况是加班这点小事,过程中还不忘拍拍马屁。 是个人都喜欢听漂亮话,徐子轩自然也不例外。 “和赵局说一声跟着去呗,平州离云中也就3个多小时的车程,刑侦班的美女还挺多。” “啊?”安灏禹盯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明知对方是故意说的,还是忍不住警铃大作:“那我更是必须得去了!” “你可真有出息。” 徐子轩摇摇头摆出一副我鄙视你的神情,忽然,目光落在其中一页询问笔录上,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安灏禹连忙凑了过去:“哪里不对吗?” “这里,”徐子轩指了指其中一句话:“宋杰说,‘傻了吧唧的威胁我’。”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我还专门核对了录音。” “可是,”徐子轩抬起头来,疑惑道:“姜薇能威胁宋杰什么呢?宋杰又没有结婚,又不是体制内的人员存在生活作风问题。要威胁也只会威胁韩虹,但韩虹那时已经遇害。” 安灏禹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宋杰确实没有说姜薇是拿照片威胁他的。” “走,去看守所再问问。”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徐子轩立时脸色陡然阴沉,回了句“我马上过来”连外套都来不及拿就冲了出去。
第33章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了,两人虽觉得十分疲惫,但洗过澡后却都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徐子轩坐在客厅地板上,默默翻查二十三年前那起旧案的资料,他需要做些事情来转移心中焦躁的情绪,安灏禹知道他现在不想说话更不想被人打扰,于是悄悄将赵伟华副局长给他“风筝计划”档案拿进了书房,不去吵他。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但从现场照片仍可以想象当时的景象宛如人间地狱。 尸检报告显示,孟娟、徐刚是被利刃割喉而亡,但凶手在割喉之前,分别将两人多次刺伤,孟娟全身18处被刺、徐刚全身23处被刺,所有被刺位置凶手均完美避开了动脉和心肝脾,导致两人虽然失血过多却没有立即死亡,现场强烈的挣扎痕迹和血液的喷溅形态表明两人在生前遭受到了最大的痛苦。 最后,凶手从左到右割开了颈动脉。 原以为早已练到炉火纯青地步的情绪控制,在看到黄辉被害的案发现场后没有一丝预兆的功亏一篑,就像是吸毒后的复吸一样,之前的纯度、剂量已经完全不能满足成瘾的需求。 当徐子轩又一次回想起父母就那样满身刀口的躺在一地血泊中时,每一寸肌肤都在不受控制的冒出汗来,身上那些尚未结痂的伤口转瞬就被浸透,疼得他浑身颤抖,狼狈的喘着粗气。 可是,这痛,还远远不够...... 他擦了把顺着额头流下来的汗水,抖着手拿起茶几上水果刀,可一抬头就看到书房里亮着的光,挣扎了好一会儿又轻轻放回原位,用力咬破嘴唇,趁着几分清醒,一面强忍着内心深处叫嚣着的恐怖渴望,一面用力全身力气将心神集中在案件资料上。 孟娟、徐刚两人的死亡时间相差了半小时左右,孟娟为晚6时左右,徐刚则为晚7时半左右,遇害时间与两人当晚的下班时间吻合。考虑到死者的住所是开放式居民楼,人来人往环境嘈杂,6月份的这个时间段天还没有黑,虽然案发现场在房间内,但凶手也需要随时警惕周围的情况,推测凶手对刀具的使用非常有经验,且很有可能是左撇子或是两手都能熟练用刀,他先是杀死了早些时间回到家的孟娟,接着在死者家里等待了一段时间后,杀死了不久后回到家的徐刚。 凶手有着非常清晰的目的性,就是要将孟娟、徐刚杀死,结合死者家里既没有翻查痕迹也没有财物遗失情况,推断仇杀的可能性较高。 徐子轩记得很清楚,他是在女同学家里简单吃了晚饭后回去的,上楼时听到邻居家电视里传来了“......社会热点透视、大众话题评说,每日请看《焦点访谈》”的男中音。 这个时间是每天晚上的7:38分,也就是说他自己到家的时间与凶手行凶之后离开的时间相当接近,甚至还有重合的可能性。 很有可能,自己曾在路上与凶手擦肩而过。 徐子轩闭上眼睛,将回家这一路上的场景做第N次重建。 ——叔叔再见。 ——太阳虽然已经快下山了,但天气有些闷热,转过街角有家小卖部,干脆去买支雪糕。 ——街上的人三三两两,大多是晚饭之后出来走走,也有骑着自行车匆匆往家赶的。
67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