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点点头,体谅道:“我开我车送她过去,你们人多,一会地方不够坐了。” “行,那我跟童队说一声哈。” 年轻缉毒警低头发消息,边发边偷瞄后座上嘴唇紧抿的警花,默默盘算着这种时候问人家要微信合适不合适。刚才摁何兰的时候数他舍得使劲儿来着,后来知道是误会一场,尬得手足无措。童晔还派他守车,更是没好意思说话。几次道歉的话到嘴边儿,可看着后视镜里何兰那张明显不开心的脸,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过脸是越看越喜欢,年轻的心生出丝躁动,忍不住遐想联翩。没办法,本来干警察就不好找对象,缉毒警更甭提了,自己危险不说还可能祸及家人。想着内部消化,问题单位男女比例过于悬殊,但凡能认识个疑似单身的异性同僚,都得想方设法的抓住机会。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哈哈。 然而林冬没给他留实操言情小说桥段的工夫,直接推门下车,绕到车身的另一侧,帮何兰拽开车门——多跟这四面漏风的破车上待一秒都是委屈自家警花。而目送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年轻缉毒警肠子都快悔青了——这破嘴,缝上了是么,怎么就张不开呢! 等人齐了,打道回府。一路跟车到了嘉陵分局,正当“霸天虎”即将拐进院门之时,林冬忽听何兰说:“林队,把我放门口就行了,您回去吧,太晚了。” “我陪着你做笔录,做完,送你回家。”林冬的态度十分坚定,“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啊?他们不出辆车送我么?” “用不着他们,有我呢。” 他知道,何兰是担心自己重返伤心之地情绪受到影响。这已经不算秘密了,组里人都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以往只要是跟嘉陵分局打交道的案子,他从不出面。没白偏心眼,这么好的姑娘,必须得对人家的安全负责。 跟何兰预想的差不多,时隔多年,当林冬再次出现在嘉陵分局的走廊上时,吸引了众多情绪纷杂的目光——诧异的、鄙视的、看热闹的、甚至还有带着丝敌意的。再看林冬,脸上没有丝毫退缩之情,目视前方,步伐坚定,径直穿过那一道道由目光织成的封锁线,无惧质疑,无愧于心。 尽管如此,细心的何兰还是发现了一丝异样——林冬的手,从进到办公楼的第一步起就攥握成拳。他在忍耐,忍耐质疑和审视,忍耐加诸于自己的所有不公,忍耐着那些血色记忆的冲刷。这让她不由暗暗感慨,可能也只有这样坚韧勇敢的人,才能亲手将“毒蜂”缉拿归案。 口供在缉毒办公室录,林冬不用陪着,再说他在那屋里也待不住。老人儿都认识他,交头接耳,年轻的则探头探脑,他再能忍,也没必要搁那像大熊猫一样被人参观。将何兰送进办公室,他出来拐进安全通道,推开窗户,燃起支烟后给唐喆学回消息。那边等了好几个小时,发了一串消息,之前他已经回过对方了,简单告知了一下。具体情况不能细说,缉毒案件的保密等级高,他只能告诉唐喆学,赶巧遇上其他单位的同僚办案,需要他们协助,晚点回去。 正打着字,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了。林冬偏了下头,余光扫到熟悉的人影,条件反射支起趴在窗台上的身体。是童晔,他站到林冬斜后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片比记忆中多出几许的白色发丝。 烟雾飘过微垂的眼,林冬保持背对对方的姿势,尽可能平和地打破彼此间的沉默:“怎么想着干缉毒了?留在刑侦,以你的能力,现在也是一把手了。” 不意外的,童晔的语气满是怨恨:“我受不了看别人坐师父那张桌子。” “……” 扣在窗沿上的手指微微泛白,林冬用力闭了闭眼,强忍冲上鼻腔的酸涩。就像他之前对唐喆学说过的那样,死去的七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友和兄弟,他们不会原谅他的,在他们的眼里,他就是个罪无可恕的刽子手。他离开了,他们还要面对逝者留下的记忆,看着空气中虚幻的残影被一张张新面孔所覆盖。 “林冬,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想,很想,一脚,把你从窗户踹下去。” 明明空气里什么都没有,但这些诚实而又残酷的话语像巨石一样压到了林冬的背上。肩窝的痛因此剧烈了一瞬,他咬咬牙,转过身,与盈满恨意的目光短兵相接。不能再逃避了,他不是个懦夫,过去的恩恩怨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童晔,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当初的决定,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一直不敢面对的地方,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想要我从这跳下去么?” “——” 童晔表情一怔,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六楼,跳下去非死即残,这人是疯了么?他迟疑着打量对方——没有,神情坚定,视线迥然,丝毫不像脑子里搭错线的样子。同时以他对林冬的了解,既然敢说这种话,那就有付诸于行动的胆量。 僵持片刻,他打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少跟我这耍混蛋!” 听出对方并不是真心希望自己死,林冬的表情稍显释然:“对嘛,留着我,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童晔秒挂嫌弃脸:“用不起,你太能算计。” “自己人,肯定有个好折扣。” “谁跟你自己人?我告诉你林冬,咱俩不是没事了,你少跟这打哈哈。”童晔明显不耐烦了起来,“我是来告诉你,就你们那小姑娘,队上人说一会请她吃个宵夜,算赔礼道歉,你别跟这等着了,赶紧滚蛋,一会吃完我负责安排人送她回去。” “我也没吃晚饭呢。” 林-脸皮比陈飞赵平生的搓一块还厚—冬坦诚告知。他发现了,在之前那辆车上的时候,前座上那个五大三粗的臭小子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瞄何兰来着。不行,绝对不行,半点机会也不能给——别人他不管,但他家的警花绝不能找个缉毒警。没有歧视,只是见多了家破人亡的悲剧,能拉一个是一个。 从没碰上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童晔的表情顿时有点拧巴:“不是你要点脸行么?” 林冬回得轻巧:“干咱这行的,哪个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主?脸算什么?” “我艹你——” 一口气生生撞上牙床,童晔忍了又忍,到底没把“妈”字喷林冬脸上。上次就为这话打的跟动物世界似的,再来一次,纯属让别人看笑话。好歹是一队之长,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而且那次和林冬打过一架后,他好好调查了一番对方的背景信息,发现对方十四岁时母亲就去世了,不免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对那位早逝的母亲感到一丝抱歉。 察觉到对方的体谅,林冬心下感激,嘴上却得寸进尺道:“谢谢,老规矩,宵夜我喝粥。” “??????” 童晔瞪了足有三分钟眼,方才闷出口怨气推门走人。横竖是自家孩子扑错人了理亏,做领导的多少得拿出点气量。再说何兰那丫头不错,年纪轻轻却沉着冷静,还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儿有个儿,他看着也挺中意。队上大把的光棍儿,随便挑,只要姑娘乐意,他负责上门提亲。 看着安全通道门被童晔憋屈得撞出残影了,林冬忽感压在胸口的重量飘然消散,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看起来都比以前成熟了,不管是他还是童晔,又或者是其他人。活到老学到老并不只局限于知识,还有学会宽容,学会体谅,学会处理以前无法处理的情绪。 又想起还没发完的信息,他补了一句【有人管饭了,不用等我,早睡】给唐喆学过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不是起腻的话,而是关于工作—— 【刚高仁给我发消息,密取的DNA对比结果出来了,不是杨树根本人的,是和他有相同父系基因的男性,我估计,是他儿子】 TBC
第63章 “马寅研,现年二十一岁,目前正在服大学生义务兵役,母,马钱芝,父,不详。” 晨会上,秦骁将连夜查询到的信息向悬案组成员进行汇报。系统内没有生父信息,但DNA鉴定结果显示,马寅研和杨树根是父子。不知道当年马钱芝是不愿让别人知道孩子是谁的,还是她自己也无法确定,总之她没在任何地方登记过马寅研的生父信息。本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目前秦骁还不准备与她进行正面接触。 岳林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念叨着:“还好不知道亲爹是谁,不然入伍政审肯定过不去。” 他就是大学生义务兵,本以为能像电视里那样,在部队里摸爬滚打、好好锻炼一番。没想到,新兵训练结束后居然被派去看光缆了,枪都没摸过几回。别人退伍时都是精瘦黑,他退伍时白白胖胖的。后面社招入警分配到派出所,所长看他当过兵就推荐他去参加分局刑警队的选拔,结果不负众望的落选。当初悬案组内部招聘,因着林冬“名声在外”,报名的人并不多,见他狗屎运被选上了,同事还打赌说他过不了试用期就得回派出所。 事实证明,他可以,他行,即便没其他特别突出的优点,起码听话第一名。就像昨天跟着前辈们去“踩点儿”,秦骁让他在外面放风,他乖乖蹲了俩小时,一秒钟手机都没玩。具体用什么手段密取到的DNA,唐喆学没告诉他。领导不说就不打听,反正这事儿他以前和欧健也干过,还被罗家楠狠狠夸奖了一顿。 “行,可以调取马钱芝的通讯记录了,既然有这么个出息的大儿子,那杨树根出狱之后肯定会跟她保持联系。” 林冬拍板定案。有证据就好走流程了,现在证据采集流程卡得越来越严,督察天天抽查,动不动下单子罚这个罚那个,听说重案的这个月已经接了七张单子,可眼下还没到月中呢。有传言说,等陈飞退休后,上面会空降个领导过来当重案一把手,不然冲罗家楠那一天怼领导一把速效救心的德行,早晚捅出大篓子。 “诶,美丽?” 随着何兰诧异的喊声,祈美丽摇摇摆摆走进悬案办公室,到林冬跟前,喙爪齐用,转眼间攀上办公桌,往电脑显示屏前一蹲,眯起眼,摆出副求安慰求抱抱的模样。林冬稍感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以示安抚。通常在这个时间点,祈美丽都会去九楼的局长或者副局长办公室里蹲着,来悬案的话,大概率是和罗家楠吵架吵输了。 到现在祈美丽还不会飞,只能扑棱几下。张金钏带去给农学院的教授看过,拍了个X光片,考虑存在天生的骨骼缺陷,导致翅膀无力,如果进行断骨再正术、后期勤加训练,倒是还有飞起来的可能性。可那样太受罪了,祈铭舍不得,反正是只攀禽,腿脚强壮就行,先这么养着。另外教授还说,这孩子智商可能有点低,明显比同龄的金刚鹦鹉学习能力弱。还好是家养的,这要搁野外,肯定活不过两岁。不过,傻鸟有傻福,遥想当初,它被偷盗份子从父母身边偷走,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来到这里,遇到市局温暖大家庭里的所有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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