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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渊之火

时间:2023-08-20 12:00:37  状态:完结  作者:机智的熊熊

  比如说,他发现夏炎黏他其实是自己一直在依据夏炎的喜好针对性地改造自己,这些改造可以说是下意识的,他下意识地就把家里所有的熏香按照夏炎的喜好换掉了,生活中方方面面的细节都随着夏炎产生了微妙的改变,他在无意识间就把自己塑造成了夏炎心中完美的“朋友”。

  再比如说,最后他拿掉夏炎脸上的枕头,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翕动的嘴唇时,竟然有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想要”二字所包含的种种复杂又强烈的情感。

  电影里正好放到一句台词——I would rather share on lifetime with you than face all the ages of this world alone(我宁愿和你共度凡人的短暂的一生,也不愿一个人看尽这余生的沧海桑田),他忽然想着,余生若和夏炎一起度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那么闹腾,家里永远不会冷清。

  陆渊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不是那年在小巷里,你突然闯进来而产生的蝴蝶效应呢?我该去哪里找时光机啊……”

  那个意外之吻就像强依赖性精神毒品,食髓知味,神经细胞在那一瞬间分泌过量的多巴胺,提高让人兴奋的阈值,神经系统完成这些小动作只在一瞬间——所以,一瞬间,着迷。

  陆渊像每一个意外接触毒品的瘾君子,从伴随着矛盾的渴求,到痛苦地抗拒,到绝望地挣扎,到无望地认命。就像瘾君子一辈子都戒不掉毒瘾,他悲哀地发现,这一生也戒不掉夏炎了。

  所幸,他天性理智,欲望再如何强烈也被套在理性的枷锁内,因此,他在弄懂“想要”的那一瞬间,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克制”,从九年前那个海风喧嚣的夏夜,一直克制到如今。

  痴迷,贪恋,这些禁断的情愫历久弥新,经过年岁的积淀越发浓郁。

  钟上的时针走过一圈,八点了,夏炎还没有来。陆渊掏出手机,指尖在夏炎的号码上停留了许久,始终没有拨出去,最后只是很浅地笑了一下,给夏炎名字下方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上来接我吧。”

  夏炎虽然惦记着给陆渊投食的事儿,但是夏林对案件又有了新的思考,加上最新发现不断传来,俩人往来探讨了一番,不知不觉还是过了时间。夏林走的时候天都黑了,夏炎自己也饿扁了一圈,在旁边小饭馆给陆渊打包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豪华晚餐,还特意在支队门口买了个香气四溢的烤红薯,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夏炎拎着晚餐冲进病房的时候八点刚过,病床上空无一人,被子里还是热乎的,夏炎以为他被哪个小护士推出去聊天了,四处问了一圈,护士站的小护士对这个颜值高脾气好的病人都有印象,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夏炎这才惊觉事情不对,一边给陆渊打电话一边冲下楼,铃声响到第七遍的时候陆渊才接了电话,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

  夏炎刚准备质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溜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陆渊,是店里的事儿就让别人处理吧,等你伤好了再过问。”夏炎即将出口的质问瞬间哑了火,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顿了一下,小声说:“那你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信。”

  回应他的是陆渊毫无感情色彩的低音:“最近都不方便,不,以后都不方便。”

  楼道的信号不怎么好,陆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有点失真,夏炎突然觉得那声音无比陌生。陆渊没给夏炎任何反应时间就挂断了电话,夏炎愣在原地木然地听着听筒里传来是“嘟嘟”声,忽然想象不到陆渊说这话时的表情。

  夏炎在楼道里抽光了剩下的烟,思来想去不知道陆渊到底在作什么妖,回到病房一个人吃光了凉掉的红薯,把自己留下的各种生活用品一股脑扔进垃圾桶丢掉了,就像从来不曾来过一样。

  “我在担心什么呢?”夏炎原路回了支队,等红绿灯的档口又想起了陆渊,“差点忘了这是个蓝颜祸水来着,别人现在可是有温香软枕了,被姑娘照顾可比被我照顾强多了。”夏炎一抹鼻子,有些心酸地想,若是人家姑娘要给陆渊洗澡,他一定不会这么抗拒吧。

  陆渊一挂电话,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似的,再也维持不住形状,头一歪,直直摊倒在了后座上,手臂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气息也变得紊乱。

  驾驶座上的徐助理有点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默默把油门往下踩了一格,“老板,发作时间越来越短了,你应该早点叫我去接你的,要是晚了那么一丁点儿,在医院发作了可全完了。”

  陆渊紧紧攥住左臂,平躺着匀了几口气,说:“这不是等人给我送饭嘛,夏炎说了晚上给我送饭的。”

  徐助理口气不太好地说:“那人家给你送饭了吗?”

  “没有,或许是在忙吧。”

  徐助理撇了撇嘴:“现在这么善解人意了,刚才还赌气跟人家说以后都不方便呢。”

  “不是赌气——”陆渊想辩解一下,话音却突然变了调,淹没在一声痛苦的呻吟之中。

  徐助理透过后视镜看见陆渊整个人突然蜷成了一团,额上隐隐能看见冒出的青筋,既心疼又焦急:“总这么硬撑着也不行啊,那东西也死不了人,实在挺不过就再去打一针吧。”

  “不……不行,现在注射不知道会对夏炎做出什么事来……”陆渊艰难地把自己翻了个面,猛喘了几口粗气,还不忘冲后视镜扯了扯嘴角,“晚清,没事,我还能挺住,捱过这阵子就好了。”

  徐助理看了看后视镜里那张写满了“逞强”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担心地就是他捱不过这阵子,有点愤懑地说:“夏炎夏炎夏炎,成天就知道夏炎,你迟早会因为他把命丢了!”

  陆渊没太在意她不友善的语气,仰面躺在座椅上,看着天窗外纯黑的天幕,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那可是我的荣幸。”

  徐助理不敢再回头,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无视了无数个“减速慢行”的标志,在回环曲折的盘山公路上展现了卓绝超群的车技,与夏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超速飙回了陆渊那栋山间别墅,俩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老人等在门口了,陆渊的疼痛值又达到了一个小高峰,双唇艰难地开合,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赵叔……麻烦你了……晚清……你先回去,继续……办我交代的事……”

  被唤为“赵叔”的老人虽然满头稀松的白发,身板却还算硬朗,闻言,狠狠在陆渊额头上敲了一下,一把揽过他,气急败坏地搀着他往屋里走,“发作了就别这么多废话,你想死也给我挺过这段时间再说——姑娘,这混蛋我一个可以摆平,你去吧。”

  徐晚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叫住了赵叔:“赵叔……他要是实在挺不过去,就……”

  赵叔的脚步顿了一下,徐晚清的话音也随之止住,然后他继续扶着陆渊往台阶上迈去:“当心吧,他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会这么容易死的,走吧,你不也有没做完的事吗?”

  徐晚清虽然不理解自家老板这种间歇性的作死行为,却也点了点头,很快驱车消失在黑暗中。这场残忍的游戏已经开场太久了,以一个轰动的情节高调起头,又过了不温不火的十个年头,现在高潮刚刚唱罢,是时候准备收尾了。

  赵叔把陆渊拎回房间,动作麻利地把陆渊的双手双脚捆上,接着将绳子绑在床头,给他留一点挣扎的空间,在他嘴里塞一团棉花,防止他咬到舌头,然后把房间里所有有棱有角的东西都挪开,替他拉上窗帘,关了灯,锁上房门,算了完成了陆渊“间歇性作死”的所有准备工作,让他作死也不至于真的死,给他把主卧的床换成水床也是出于这方面考量。

  一分钟后,赵叔去而复返,从陆渊枕头下面搜走了一个造型古朴的木盒,看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闯进这栋荒野别墅,一定能发现陆渊所有的秘密,一眼就能透过这个男人单薄的躯壳,看清他鲜血淋漓的真心,读懂他任性、放浪的伪装背后的种种脆弱与不安。

  但从来都没有人来。


第67章 向火之渊(9)

  没有哪个组织会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就任用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人,要爬到陆渊这个位置,需要一步一步积攒信任。当然,组织的建立光凭上下级之间的信任是远远不够的,统治者通常还会使用更牢靠的保障措施,将虚无缥缈的信任转化为更容易掌控的东西。

  犯罪组织对成员的控制古往今来有很多案例可以参考,傀儡师选用了比较保守的一种——毒品,只是这个毒品和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毒品不太一样。毒品名为“Captive”,制造者在研究过程中代入了自己对人性的哲学思考,将“疼痛是人类最高级的感触”这一基本理念贯彻到制作过程中,最终制成了Captive这一功效奇特的毒品。

  刚开始的过程必然是欢愉的,通过药物刺激,使神经系统的兴奋度瞬间飙到极值,臆想中最幸福的画面走马灯似的依次飘过,接下来会伴随一点疼痛,不多,让人在沉溺其中的同时又能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妄,再然后,便只有疼痛了。而Captive的戒断反应也不像其他毒品那样,不是因为令人兴奋的阈值被拉大,难以再在其他事物上得到满足的空虚感,而是疼痛,削肉拆骨般的疼痛,不借用外物就会自残至死的疼痛,在戒断之后会间歇性地发作,疼痛一次比一次要命,且间隔周期一次比一次短。

  这种功效非主流的毒品原本只在国外一些特殊癖好群里中流行,被傀儡师的一位高层偶然接触到了,“疼痛是人类最高级的感触”的理念和他一拍即合,就将Captive引进了组织。

  对于Captive,陆渊原本没太在意,毕竟他没有担心自己的家人,这副躯壳折磨成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还活着,他那巴掌大的心里,真正在乎的只有一个没完成的任务和一个人而已。直到他发现,Captive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他的心智,让他的意志力在无意识间越来越弱。

  最直接的证据是,那天陆渊在病床上醒来,夏炎就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熟睡,只是那么远远地望着夏炎,他的心跳就久久不能平静,仿佛又回到了山中别墅那个荒凉的阳台。他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情愫好好地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只有在那小小的阳台,凭着臆想画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把枷锁打开,让那些常年隐匿于黑暗中的情绪倾泻而出,在一页薄薄的画纸上肆意绽放。在这之后,就把那些情绪装瓶收好,重新放回那阴仄的角落,再仔细落上锁。

  他凭着强到可怕的自制力,最大限度着掌控着自己的情绪,像操作精密仪器一样控制着自己的心,绝不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流露出不该有的感情,原本是这样的——Captive却在不知不觉间侵蚀着他的自制力,把他落上的锁咬开一道裂缝,就这样,名为“欲念”的兽顺着缝隙无声无息地爬了出来,让他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清晨产生了不该有的悸动,这份难以遏制的强烈悸动如果不是因为他腿上受伤了无法行动,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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