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关心死者的身份,既不追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也没打听死亡的细节,但却对他们死在明桂街26号的807室和808室表现出了近似应激的惊慌无措。 这种“证人”,小戚警官至今还是第一次碰见,实在不晓得如何才能劝说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没事,秦红叶那儿,我们再想想办法。” 柳弈看戚山雨站在楼梯口,一脸纠结得不行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就在两人说话时,从九楼伸出一颗脑袋,隔着楼梯扶手好奇地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喂,靓仔警官,你们站在八楼干什么?” 柳弈和戚山雨一同抬头,便看到住楼上910室的那个啃老族不肖子嘴里叼着根烟,探头探脑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不会是又死了第三个吧?” “没有,我们只是来看看现场。” 未免“厉鬼索命”的流言愈演愈烈,引起本楼住户不必要的恐慌,戚山雨急忙澄清道。 “哦,这样啊……那你们加油啊。” 啃老族青年立刻露出了一个“真无聊”的失望表情,把脑袋缩了回去,叼着烟慢慢地晃悠下来。 “这个点你还要出门?” 戚山雨低头看了看手表,见时间已过了十点,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啃老族青年从他们身边经过,随意地摆了摆手: “下楼吃个宵夜,很快就回来了。” 他说着,朝楼上指了指:“我那个老好人阿妈又在做‘善事’了,太吵了,烦死了啦!” 语毕,啃老族青年就叼着烟下楼去了。 柳弈和戚山雨实在没理解啃老族青年刚才那番谜语人一般的表述,不过鉴于“太吵了”这个的形容词让人很在意,两人还是决定上楼看一看。 果然,两人一上楼,就看到住在910室的中年阿姨站在908室的门前,手里拿着一个铁皮饭盒,另一只手砰砰地拍着铝合金防盗门,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地喊道: “卢婶啊,开个门啊,你到底吃不吃饭啦!你这样我很难做的啊!” 柳弈和戚山雨上前时,恰好听到门内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我都说我不认识你们!快走啊!走开啊!” 戚山雨叫停了中年阿姨的雪姨叫门,“怎么了?” “哎呦是你啊戚警官!” 中年阿姨一眼就认出了戚山雨那张英俊到能令人过目难忘的脸,立刻举起了手里的铁皮饭盒,无奈地解释道: “星仔拜托我给他奶送个晚饭,我从六点半送到现在,卢婶她就是不肯开门,我有什么办法!” 戚山雨对住908室的中学生还有印象,一看都这个点儿了他居然还没回家,忍不住追问道:“那孩子还没回来吗?” “学校要补课啊,现在的小孩学习很紧张的,他明年也该升高中了。” 中年阿姨似乎因为自己养出了个不争气的孽子,对肯认真读书的邻居家小孩天然带着额外的好感。 “平常他要补课的时候也经常拜托我帮忙送饭的。” 她朝908室的防盗门一指,“卢婶一般也没这么难搞,只是今天又发病了,才打死不肯开门的。”
第302章 9.Premonition-30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十分了,早过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戚山雨听910室的中年阿姨说老人家到现在还不肯开门接晚餐,十分的不忍心,伸手试着敲了敲门,对屋内的老太太说道: “卢婶,能麻烦您开开门吗?我们是警察。” 老人阿兹海默症日趋严重,平常即便没发作时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说话不动弹,呆呆地看着窗户听越剧打发时间,一旦发作起来就是认不出人来的程度,不管是亲孙子还是邻居阿姨,一律被她当做闯入领地的陌生人,皆回以驱逐的咆哮。 不过老人好歹还知道什么叫警察。 听戚山雨自称是警察,她停止了叫喊,警惕地蹭到门边,隔着防盗门的栅栏空隙窥伺门外的青年。 戚山雨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亮给老人看,“卢婶,我真的是警察。” 910的室内没有开灯,暗得像个幽深的巢穴,反倒让室外原本暗淡的路灯都显得明亮了起来。 老人明明已是双眼浑浊的年纪了,偏偏一双瞳孔被昏黄的廊灯映出一层黄光,看起来像一只老猫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时,莫名的有些渗人。 她盯着戚山雨打量了足有半分钟,才终于伸手打开了防盗门。 “进来吧……” 老人对戚山雨说道。 戚山雨从910室的阿姨手里接过了那个已经冷了的不锈钢饭盒,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和柳弈一前一后走进了老人住的908室。 柳弈本担心老人会拒绝他进门,不过大约是把他也当成了警察,老太太仅用戒备的目光盯着他看,却没说什么。 “屋里太暗了,我先开个灯。” 戚山雨一边解释,一边伸手在门边摸索,很快找到了电灯的开关,“咔”一下打开了顶灯。 随即,908室的一切展现在了柳弈和戚山雨眼前。 与楼下808室的格局基本相同,这是一间老旧的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小阳台的套间。 客厅的布置很简单,靠窗的大半区域放了电视、茶几和沙发的标准配置,内侧则是一张可坐四人的木制简易餐桌,外加一个塞满了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杯子茶壶的玻璃立柜。 除了这些家庭必须的家具之外,屋里没有多少装饰品。 倒是玻璃立柜的柜顶放了两个相框,较大的一个相框里是老太太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幼童的照片;另一张则是一家四口的合照,除了老人和还是婴儿的小孙子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相貌平凡的年轻男女。 在这些照片旁边的空白墙面上,还贴了十几张奖状,从小学到初中,不同的大小和款式,新旧不一,好几张看起来还是小心地撕下来了以后再贴上去的。 奖项五花八门,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航模比赛、少儿创新比赛等等。 这些奖状的获奖者都是同一个人——谷银星。 “唔……” 柳弈摸了摸下巴,对着满墙的奖状评价道:“看来那位小朋友确实挺优秀的。” 他顿了顿,又微微蹙起眉,小声地补了一句: “……不过嘛……” 戚山雨听柳弈的话只说了一半,侧头问道:“不过什么?” “没什么。” 柳弈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难得有机会进来,我在屋里到处晃晃,看看室内构造。” 说罢便大大方方地推开了西侧的房门,进了少年谷银星住的房间。 ### 在柳弈晃悠着参观祖孙二人的这套小套房时,戚山雨已经进了厨房,替老太太重新加热她这顿迟了太多的晚饭。 隔壁910室的阿姨显然也没亏待老人的意思,做了两荤一素三个菜,满满地铺在白米饭上,十分丰盛。 只是阿姨厨艺平平,家常菜也做得不怎么精致,加上没考虑到老人家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的问题,肉都切得有些大,看着不太好嚼的样子。 戚山雨将大块的叉烧给舀了出来,在砧板上改刀成了薄且肥瘦均匀的小块,在锅里飞快地重新返了遍火,最后打进一个鸡蛋,炒成了一个叉烧滑蛋。 这时米饭和菜也蒸好了,小戚警官将它们装进碗里,再把刚刚炒好的叉烧滑蛋盖在米饭上,端到了外面的餐桌上。 外头的柳弈和老太太居然已经唠嗑了好一会儿了。 “……是吗,您好久没见过你儿子和儿媳妇啦?” 戚山雨放下盛饭的碗,刚好听到柳弈对老人这么说道。 “嗨!真是生块叉烧好过生儿子啊!” 老太太用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抱怨道:“他娶了老婆就不要老妈啦!好久都不来看我了!自己不来就算了,还不让我见孙子……我都不知道星仔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戚山雨和林郁清上次来调查时就已经找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打听过了。 住在908室的这位老太太自从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后,记忆便时常停留在十多年前,早就忘了她的儿子已和前妻离婚,丢下老迈多病的娘亲和年仅十四岁的长子,跑到千里之外去了。 好在儿子虽不孝,但隔三差五的还记得往他老娘的银行账号里划拉点儿生活费。 再加上老人自己的退休金和救济金,勉强够这对祖孙维持租房、求学和日常生活开销,不至于贫困潦倒、无家可归。 “卢婶,来吃饭了。” 戚山雨招呼道。 老人站起身,好像忘了自己见过戚山雨了似的,又用刚才那种充满戒备的表情盯着他看,仿佛在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 柳弈在旁替戚山雨解释道:“卢婶,他是我同事,是个警察。” 老太太顿时露出了松一口气的模样,迈着蹒跚的步子蹭到餐桌边,坐下就开始吃饭。 也不知道是她太晚吃饭确实是饿了,还是戚山雨做的叉烧滑蛋很合她的口味,老人吃得很香,再也没有了先前那副剑拔弩张的气势。 等老人吃完了,戚山雨不仅帮忙收拾了餐桌,还顺便把饭盒和锅子给洗干净了。 第二次从厨房出来时,他看到柳弈居然给老人泡了茶,两人面对面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卢婶,这里你住得舒服吗?” 柳弈用唠家常的语气问道。 “不舒服!” 卢婶回答得很认真,“这里好恐怖的,一直在死人,晚上还会闹鬼!” 她虽然老年痴呆分不清时间认不出人脸,但在某些事情上又意外的记得清楚,而且对自己的判断非常地坚持且执着。 “我听说楼下死了好几个人了!” 老太太边说边跺了跺脚,“肯定是有鬼啦!真的很恐怖的,我都见过了!” 柳弈和戚山雨交换了个困惑的对视,继而追问老人所谓的“见鬼”是怎么回事。 但老人这会儿却又犯了迷糊,嘟嘟哝哝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思索了许久,她才给出了一个含混不清的答案: “……我有天晚上看到窗户外趴了个鬼,吓死我咯!” 柳弈:“……” 他试探着问道:“在您的窗户外?” 老人分明早就记不清了,只胡乱地“嗯”了一声。 刚才柳弈在这间908室四处溜达的时候,当然也是进过老人的房间的。 她的孙儿很孝顺,把光照比较好、面积比较大的朝东的房间留给了老太太,自己住到了西晒猛烈的西屋去了。 而老人的窗户外头虽不是马路,但装了防盗网,这里又是九楼,柳弈实在很难想象,什么“鬼”会大半夜的趴外头吓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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