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归说这段话的条理很清晰,在谢柏群审视的目光里,郭信归耸了耸肩膀,有些轻松地说: “不是编的,我从那天之后就一直在等你们来抓我,我已经想说这些想了无数遍。起码我终于不用每个晚上觉的曾老师要来找我了。” “也就是说,你们除了搬运遗体,打扫房间,没有参与施暴的过程?” “嗯,没有。” “这几个初中生你们认识吗?”钱澈把几名初中生的照片摆在郭信归的面前。 “见过。他们也是训导班的,我们在训导班里认识的。” “初中的也归他管?” “嗯,整个学校犯了纪律的人都他管,我听别人说他快升德育主任了。因为学校和一些家长觉得训导班的效果很好,很多家长还很感谢他。”郭信归低着头扯了扯嘴角。 后面钱澈继续对搬运和清理房间的细节做详细的笔录,看谢柏群在旁边坐着有些拧巴,眼神示意谢柏群先出去歇会。 谢柏群也没推脱,出门溜达了一圈从一个女警那儿要了颗糖含在嘴里,一边找肖落去哪了。 肖落这人实话说挺撒手没的,加上人是他领导,上哪儿去都不用和他报备,谢柏群只能问孙星空:“看见肖队了吗?上哪了?” “天台?我看他刚刚顺走了别人桌上的烟,估计找个地方抽烟去了吧?你电话问下呗。” 谢柏群倒也没什么事儿要找他,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肖落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对,随口打了声招呼,打算上天台去看看。 肖落确实在天台,二大爷似的坐在围栏边上,这要不是局子的天台,怕是现在就有人要报警说有人要跳楼了,看着挺唬人的。 但谢柏群没怎么慌,他认识的肖落,从来都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肖落即便是要寻死,也一定会死在属于他的战场上,更何况,肖落答应了他要回来。 谢柏群刻意把脚步放的很重。 肖落碾了烟,从围栏上翻身下来,抖了抖身上的烟灰,谢柏群靠在门边看着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调侃道:“堂堂肖队,偷别人的烟就算了,还不抽,就放着自燃。” “我等会给那哥们买一包还回去。你怎么知道我……没抽?” “你衣服上都烫出洞了。”谢柏群指着他外套上的洞,“至于有没有抽——” 谢柏群前倾了身体亲了亲男人没刮干净胡茬的下巴。 “还行,身上有烟味,但嘴里没有。” “找我干嘛?笔录做完了?”肖落笑了笑,也靠在门框的另一边。 “还久着呢,我估计还要两个小时打底吧。噢,周周刚刚让我顺便问你,那个级长先不审是吗?” “嗯,先放着。先把其它人的信息抖干净了再说,加上等法医的报告传过来,还有翁宋那边的检验结果,那种人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这时候问他浪费时间。”肖落神色自然地回答。 “肖落,你到底怎么了?” 换成别人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谢柏群觉的肖落不太对劲,肖落实在抽烟的时候,只是为了提神,会去窗边或者楼梯间抽,这种特地跑到天台凹造型的事情太不适合肖落了。 “我怎么了?”肖落反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在发烧。以及……你在躲什么?”
第40章 “正常的低烧,烧会儿不碍事,我没觉得不舒服。”肖落捏了捏谢柏群的后脖颈,像捏着猫一样拿捏着这个人的命脉。 这个人处在他完整的攻击范围之下,他至少有七种方法一击毙命。 偏偏这个人还浑身破绽,恨不得把他浑身最脆弱的部位都暴露给他,是这样全副身心地信任着他。哪怕已经在他这里吃过了两次苦头,这个人还是这样。 肖落手劲大,谢柏群被他捏了一会觉得挺疼的,缩着脖子要躲不躲,有些不高兴地抱怨:“又又又敷衍我。又是保密协议?” 肖落垂着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好吧,谁让你是我领导呢。”谢柏群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打算去医院给高子平的笔录做完,补充一些细节,那天晚上高子平精神状态差,很多东西他说不出来。你去不去?” “你自己过去吧,我去了别刺激人家。” “成。”谢柏群转身打算下楼,过了一会又扭过头看着肖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男人这会儿有如福至心灵,撑在楼梯的扶手上重新点了根烟,脸上带着一点倦意,笑着挥了挥手,说: “别黏人了小同志,我再抽根烟就下去看那边的笔录。你去医院也别急着回来,把你那胃好好拾掇拾掇,我要检查病历的。” “好的领导。”谢柏群耸了耸肩,跳下剩下的两节台阶。 肖落回过身走上天台,看着谢柏群和另一名当地的警员开车出去,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只留下了他其实更惯有的冷硬神情。 他庆幸自己在发烧,因为在发烧,所以高材生没有察觉到他浑身发凉,关节都有些僵硬。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 周居席没有参加笔录,独自守在关押那名级长的毒 • lì的小房间外面,看见肖落过来,低头示意道:“我守着,人送过来之后还没有人接触过他。” “知道了,我来审。”肖落面无表情。 “监控和录音?”周居席低声问。 “录着。你和孙星空说,让他备份一份加密传给上级之后,立刻删除在这里的备份,按照保密协议的要求执行。 我接下来要问的无关这个案件,也不会做笔录,在我问话期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包括你自己。” “是。”周居席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他们这一行,有时候风风光光,战友还没回来,就能从电视上看见取得的成果。 但更多的时候,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只能烂在心里的秘密。 周居席和肖落说是战友,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肖落在干什么。 但这也不阻碍他对于肖落无条件的信任。 肖落今年刚退下来。 周居席他们去年队里兄弟聚会的时候还在说,肖落当时就是他们之中最出息的,也不知道这会得了多高的衔,拿了多少表彰了。 周居席想,那个人大概从来不在乎那些,肖落不是一个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骄傲的人。 好几年前他们驻守在国外,苦中作乐的时候在馒头上插了根木棍点了火,说给肖落过生日,肖落的生日好记,是大年初一,他们没人能回家过年,也没人提这伤心事,就借着肖落生日的由头闹了闹,还烤了只野鸡加餐,都是执勤完轮换下来之后偷摸着闹的。 肖落当时是队长,也难得没管,知道他们的情绪需要一点出口,总绷着神经,人迟早坏了。 几个还没二十的小兵起哄问:“队长有什么愿望吗?” “找个女朋友啊!” “队长那么帅,是不是家里有漂亮媳妇了?” 肖落抱着自己的枪笑着看着他们闹。 周居席当时也算是个前辈了,不屑和新兵蛋子闹,捧着一碗罐头牛肉煮的汤在旁边看,忽然听见肖落声音很轻的回应。 “希望……世界和平吧。” “队长?” “很奇怪吗?我们拿枪的说这种话。”肖落接过周居席给他盛的汤。 “倒也不奇怪,太平了我们就都能回家了,也挺好。”周居席傻笑了两声。 肖落没再接话。 他父亲是个普通的乘务员,死于一场火车站的持刀伤人事件,母亲受打击病倒,没有半年也去了,肖落早就无家可归了。 他知道自己回不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如果真的有天下太平的一天,枪声不再响起,不必再听见痛苦的哀鸣,总有一天,他能卸下身上所有的负罪感与使命,永远安眠。 但现在他还不可以。 必须振作,必须清醒,必须逼着自己步履不停。 肖落坐在神色镇定的男人对面,沉默着看着彼此。 “我不是来问你关于案件的细节的,我要问的是另一件事情。” “嗯哼?”男人低着头,有些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孙宏宇,四十二岁,去年和妻子离婚,儿子跟了妻子。你们的离婚并不和平,一直闹上了法庭,你不止一次地出轨,你的妻子在结婚的第五年提出离婚,你不同意。 她申请过调解,但因为你每次表现出的态度都比较诚心悔改,又跪又磕头,显得很卑躬屈膝,所以几次都没有离成。” “闭嘴。” “就是这么一个平时表现出的形象都是比较低声下气的人,在训导班里,孙级长可又大有作为啊。根据匿名提供的视频资料里显示,你在训导班里……很享受做土皇帝的快乐啊。” “谁教会你这些的?”肖落猛的把人的领子扯到自己面前,低声问道。 “是谁,在哪里,和你说了这些话,教会你这种东西的?除了和你说话之外,对方还有没有给你别的东西?” “你以为我会说吗?”孙宏宇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还是时间不够,这些小兔崽子里有些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对他们这么好,他们竟然就想着陷害老师,真是太让老师心寒了。” “不说是吧?那你等一下。”肖落起身出了房间,搜刮到了一包消化饼干,碾成细碎的粉末之后装在一个崭新的那种有封口的小袋子里。 进去之后一下甩到对方的面前。 对方的技术更新换代得应该没有这么快。 如果还是肖落之前看到的那种的话,就是刚好这种颜色非常相像的棕黄色粉末。 肖落看到孙宏宇的脸色忽然变了。 肖落在对方的手伸出来想抓那包消化饼干碎之前飞快而用力地按住了对方的手,把那包消化饼干碎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肖落像个二大爷似的瘫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中间甚至出去吃了个帅师傅酸菜牛肉面。 周居席这会儿也看不懂了,问:“你干什么呢?就晾着啊?” “先等着吧,那家伙kè • yào的。到时候难受劲起来,为了要料他什么都会说的。” “真的假的啊?这么夸张?”周居席扯了扯嘴角。 “你没接触过这类人,你不知道。”肖落看着时间到了神圣的三分钟,忙着掀盖儿吸溜吃面,不再给周居席解释了。 这还真没让肖落等太久,面还没消化完,孙星空就叫他们两个过去看监控,里面孙宏宇的神色明显地焦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地把手指头放在嘴里面咬着,像多动症一样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过了一会设置开始用指甲伤害自己。 肖落不着急,但孙宏宇急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孙宏宇开始两眼有些充血,微微泛红,在封闭的小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拍门,一开始还把经过的小警员吓了一跳,后来大家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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