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活在一个看似美满的家庭。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美满”只是这个家庭的假面。 他的父母都不是真正地爱他。 一开始,他也以为,他们是无条件爱自己的。 但是后来他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们的爱有限定、有规定、有门槛,只有在他考试得满分、竞赛得奖、让他们脸上有光的时候,他们才会爱自己。 除此之外,平时他们对他的态度都很平淡。 不像是一家人,反而只像是一起拼桌吃饭的人。 如果正好碰上他考试考差了、竞赛失利了,那更是不得了。 就像今天一样。 苏杭也想过体谅自己的父母。他们是老来得子,还在他初中的时候,父母就都退休了,后来为了给他赚学费,又返聘了。 爸妈很辛苦,他应该好好读书报答他们。 爸妈老来得子,早年也因为没有孩子而一直受到其他人的白眼和非议,所以现在对他要求严格了点,这也正常。 …… 他一直这么说服着自己,去体谅。 可是,谁来体谅一下他? 苏杭拿起书桌上的剪刀,木着脸把满墙的奖状全部划烂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立场,代际之间无法互相共情。 - 佐藤里搅拌着桌上的咖啡,她通常说了几句后又会停顿一下,等着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时事翻译。 场面其实是有些滑稽的,但是佐藤里却落落大方,她旁边的人解释道:“抱歉,我们此前一直在满世界玩,她也没什么时间好好学中文,现在都是哑巴中文,只听得懂,不会说。” “没事,”秦霄摆摆手,“听故事而已,哈哈,怎么样都无所谓。” 而陆迟风却在想,看来佐藤里已经完全放下苏杭了。 甚至放下了苏雪山。 已经开启了自己新的一段生活了,并且享受其中。 某种意义上,是个很洒脱、放得下的人。 佐藤里也笑了一下,她身边的男人继续帮她传达内容:“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后来和苏杭认识后,他跟我说的。” “后来,苏杭高考失利,没考好。” “他受不了那样的家庭氛围,于是一个人跑去了日本。” - 苏杭和佐藤里的遇见,是在一个雨天。 雨下得毫无征兆。 不巧的是,佐藤里刚好走出了咖啡厅没多远。 她没有带伞,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来得突然,她急着赶去车站。 因为她的父亲给她设了门禁。 无奈之下,她只好淋着雨走。 突然,她却感觉雨停了。 不,不是雨停了。 是有人,给她撑了一把伞。 佐藤里抬头,看到头顶的那把黑伞,还有身边突然多出来的这个长相温润的男人。 ……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因为彼此都不认识,所以也没说话和交谈。 佐藤里远远地指了一下车站,意思是把她送到车站就行。 到了之后,苏杭甚至连“再见”也没说,抬腿就准备走。 佐藤里看着他,这是个很沉默的人,看起来很年轻。 她叫住了他,“等等。” 苏杭停了一下脚步。 佐藤里说:“谢谢你。” 苏杭侧过脸点了一下头,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的苏杭,才二十出头,虽然对父母失望且心怀恨意,但对整个社会还是心存善意的。 并且因为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家,他对周围的一切都还带有一丝新奇,觉得有趣。 脱离了那个家庭,长久亘在他心中的黑色雾气仿佛也消失了,被风吹散了。 他一个人来到这个国家,找了一家711打工。 上工的第一天,外面也在下雨。 下午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他站在收银台,无聊地看着外面的雨。 店长是个很和蔼的大叔,看到他公然走神也不介意,还跟他一起瞅窗户外面。 突然,店长看到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拿着便利店门口常备的长柄伞,开了门,跑了出去。 苏杭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他看到店长在为街上一个没带伞、淋着雨却腿脚不便的人撑了把伞。 外面雨下得挺大,那人穿了一身灰,几乎要和雨景融为一体,苏杭一开始还没看到他。 那人很感激地跟店长道了谢,等到店长回来时,苏杭开玩笑道,“店长,雨伞300日元,给现金。” 店长笑着把钱补上了。 苏杭顺口问:“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人打伞?”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类行为。 店长还是笑着说:“哎呀,因为,看到淋了一身雨的人,谁都会想去给对方撑伞吧?” 苏杭莫名就记住了这句话。 所以,这次,他看到淋了雨的佐藤里,也为她撑了伞。 - 苏杭和佐藤里的第二次遇见,是在一家书店。 他被展示台的一本书吸引,把手放上去时,却发现有人和他同时碰到了这本书。 苏杭仿佛被烫了一下,立马抽回了手,却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是你?” 他也循着声音,看向了对方—— 他们的故事,由此开始。 - 佐藤里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宗|教的头目。 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是很多事情,父亲都只会让两个哥哥知晓和参与,对她隐瞒了很多事。 但是,她曾经亲眼看到有人给她的父亲送上钞票,还有时不时发生的恶性事件,似乎都和她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的父亲从小只重视两个哥哥,所以从小他都缺少家里人的关心和注视。 在连续两次都碰见苏杭后,佐藤里认为这是一种命运的邂逅。 同时,苏杭又是一个非常贴心和温柔的人,和他的温润外貌十分相符。 第二次在书店又碰见时,佐藤里和苏杭交换了联系方式。 第三次又见面,是佐藤里约他出来,一起去书店。 第四次、第五次…… 佐藤里平时很少出门,因为家里人的原因,她也很少接触外面的人。 苏杭是她第一次接触的“外面的人”。 和家里的那些人,是那么地不一样,独一无二。 顺理成章又水到渠成地,佐藤里和苏杭在一起了。 这个时候的苏杭,心存善意,又因为佐藤里的存在,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甚至在幻想着未来和佐藤里的美好生活。 但是人心中的恶,是很容易被勾起的。 两人的恋情很快就被佐藤里的父亲发现了,并且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这个时候的佐藤里,还没从虬枝盘曲的家族势力里摘离出来,有太多东西还被绑在“佐藤”这个姓氏里,她的身份、她的血缘、她的出生……她的顾忌很多,也很忌惮父亲。 所以,在听到她的父亲想要让她和苏杭断掉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顺从父亲。 但苏杭并不知道这些,他甚至不知道佐藤里家的势力。 他还是想和佐藤里在一起。 他对佐藤里说,“你可以再等等我吗?” 佐藤里的父亲觉得他不行,一定是因为他没钱、没学历,还没个正经工作。 无论是怎样的父亲,都不会把女儿托付给这种人的。 但是他可以学着怎么挣钱,他会去打好几份工,再找个好工作,让佐藤里的父亲对他另眼相待。 佐藤里没有及时回答他。 苏杭就以为还有希望。 但是之后,他却遭受了佐藤里的“背叛”。 佐藤里直接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他这才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苏杭心有不甘,时不时就在他第一次送佐藤里的车站附近等她,还真让他等到了。 他偷偷跟在佐藤里坐的私家车后,跟着她一起到了佐藤家,他躲在一旁,看着这栋写了“佐藤”名的别墅,片刻失神。 他嗅到了权力和金钱的味道。 无意中,他看到了后院的一个类似于寺庙的屋子里,有个年老的老头,正在对着一群人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然后那些人就全都交上了钱,还有人跟着他去了一间更隐蔽的房间。 他似乎在无意中,发现了佐藤家的秘密。 他拦住了从这间屋子出来的人,并且买通了他们,和佐藤家里的人搭上了线。 苏杭说:“我能为你们办事。” 所以,他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作案——为佐藤家敛取了一百万日元。 数目虽然不多,但是佐藤里的父亲却由此注意到了他。 此后,他又进行了几次作案,佐藤里的父亲发现了他的“才能”,觉得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人也许也不错,于是就同意了他们在一起。 而他没想到的是,苏杭的“才能”远不止他所想。 他心中“恶”的牢笼已经完全被打开,他对作案有着惊人的天赋。 和佐藤里结婚后,正巧佐藤里的父亲去世,他懂得怎么讨好这个老头的欢心,很快,佐藤家的“担子”就落到了他头上。 佐藤里的哥哥们全都没份。 权力的诱惑使得他开始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他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觉得自己拥有了所有东西。 钱、名利,以及,爱情。 ……不对。 还缺了一样。 他看着街上的被妈妈牵着走的小孩,突然想起,自己还缺了父母的爱。 他想找回这个东西。 他想中国的那个“家”了。 可是等到他坐着飞机回到中国、再找到自己的“家”时,却发现自己的父母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小孩。 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他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眼里有嘲讽,但更多的是淡漠。 他在心里恶毒地想,原来这么大把岁数了还能生。 回到日本后,他把自己的目光放到了中国。 于是,佐藤里父亲留下来的教派,被他改成了一个组织,还给这个组织取名为“TENBATSU”。 意为“天罚”。 宗旨是:为了拯救痛苦中的孩子,为施与孩子痛苦的父母们降下“天罚”。 这个组织最开始在日本主要还是负责敛财,然而在另一个隔海相望的广袤国家,却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违法行为:贩毒、走私、经济犯罪、人口拐卖。 一开始,他们会卖毒|品给青少年,或者是大学生,他们都是家庭不幸、或者是没有钱的,“让他们沉迷于享受中,忘记尘世的烦恼”。 但是后来,这样的事他们就不再干了,成了一个专门从事人口拐卖的犯罪组织。 苏杭发现,他对拯救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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