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山莫名地烦躁,收回了刚想要敲门的手。 房间内,断断续续传来了另外一道男声: “这本书,作者以一种绵密的笔调,向读者讲述了‘我’和母亲的故事。” “从小仓,再到筑丰,再到东京。从小学,到大学,再到工作。这本书从‘我’的童年写起,以‘我’为主线,讲述了‘我’的半生。” 苏雪山心里同时响起这些话。 他已经从这个人口中听过太多次这几段话。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彷徨也好,迷茫也好,在这期间,母亲一直陪伴着‘我’。” 苏雪山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这些话时,并不能理解。 于是,他便问了出来:“你想表达什么?” 房间内,声音未停。 “但我们往往对母亲的爱反应得十分迟缓。” “大多数人都像文中的‘我’一样,在妈妈住院的前一天,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清清楚楚将要来临的恐怖,正携着现实的味道,真切地逼近而来’。就如巨大的命运飓风从平原的那一侧缓步逼近。” 房间内,郁秋躺在床上,缓缓睁大了眼。 “……你,”他斟酌地组织着语言,思考着用词和语法,“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些?” 苏雪山想起了那个午后。 他和这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对方也给他讲了这些话。 他也问了这个问题。 ——“你想表达什么?”苏雪山问眼前的人。 而眼前的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回答我,”苏雪山皱眉,喊出了他的名字:“苏慕。” 听到这个名字,眼前的人似是有些怔愣。 他微微抬头,没有戴眼镜,眼尾有些上翘。 这双眼睛让苏雪山觉得似曾相识。 当时,苏慕是怎么回答的? 注意力短暂回到现实,苏雪山听到苏慕在房间里,回答了郁秋的问题。 “我给你说这些,想表达的是……” 苏慕把书放到了一边,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情绪。 他离郁秋近了些,小声道:“其实我很羡慕。” 郁秋看着他,神情不解。 苏慕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我的母亲未曾感受到命运的飓风,命运的飓风却裹挟着我。” “明明是血缘相连的家人,为何让我感受到了命运的飓风?” ——苏雪山想起,当时的苏慕,也是这么回答自己的。 ---- [注]来自《东京塔》
*现在的故事舞台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国家
第70章 东京塔2 “咚咚——” 苏雪山敲了敲门。 房间里的声音停了,过了几秒,响起了苏慕的声音:“请进。” “你还记得他吗?”苏慕问郁秋,他甚至没有看谁进了房间,他的视线和注意力一直放在郁秋身上。 “我……”郁秋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不记得了。” 他微微移开视线,“我感觉……脑子里很乱。” “怎么个‘乱’法?”苏慕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郁秋。 郁秋缓缓坐起身来,接过,“感觉有很多事在脑子里,堆成了一个毛线团,但是仔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苏慕说。 至始至终,苏雪山都只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郁秋喝了一口水,没有看两人,而是盯着白色的被子,问了一句:“你是谁?” 苏雪山沉默。 苏慕回答:“我叫苏慕。” 郁秋继续问:“那……我是谁?” 苏雪山依旧没有说话。 而这次,苏慕说:“你是谁,这并不重要。” 听到这个回答,郁秋就知道,这个叫“苏慕”的人并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了。 他便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扫过房间的角落,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贴了繁复壁纸的墙上挂着一个钟。 现在是下午一点。 怪不得外面阳光正盛,太阳光线还照进了房间里。 郁秋似是才反应过来,像个小孩子一样,伸手把白得反光的手掌探到照进屋子里的阳光里,感受到了一点灼热的温度,“现在是春天吗?还是夏天?” 苏慕微笑着说:“现在是春天。” 苏雪山心道,现在是七月,盛夏。 今天是7月8日。 郁秋敛下眼睫,“怪不得,在屋子里待着也并不是很热。” 苏慕满意地笑了,拿走他手上的杯子。 郁秋被窗外树上的一只鸟吸引,“我能出去走走吗?外面看起来,天气很好的样子。” 那只鸟只是短暂地在树梢上停了片刻,很快就飞走了。 苏慕温声道:“不行。” 郁秋还是盯着窗外,没有做声。 像是无声地抗议。 看到郁秋这样子,苏慕像是没了办法,轻轻叹了一口气,用一副商量的口吻道:“我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郁秋动作稍稍有些松动,不解。 “对,保护你。”不知道苏慕想起了什么,他露出了一个笑。 郁秋看到了他嘴角的笑容,心里莫名狠狠跳了一下。 “你都忘了吗?”苏慕道,“你杀了人,还是个国外的警|察。” 郁秋感觉自己呼吸停滞了。 一瞬间,错乱又真实的记忆猛地浮上脑海,郁秋记起来了,虽然是零碎的片段—— 他在一个陌生的木屋里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他起身,入目却是一片不断蔓延的红色血迹。 而他手上,正握着一把刀。 他一下子就甩开了手上的东西,刀和木地板相接,发出了沉闷的钝响。 …… 他发着抖,悚然地往向四周,顺着那片血迹,他看到了一个躺着的人。 那个人穿着……穿着一身深蓝的衬衫,腹部出血,长相在混沌的记忆中模糊不清,只记得他用尽全力抬起头,看向自己,嘴唇微张,似乎在说什么。 他在说…… “快、逃。” 郁秋一瞬间瞳孔放大,他看着自己沾着血的手,还有那把刀,心里想的是,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是他动的手吗?! 他要逃到哪里去?! 迷茫仓皇之间,突然有一双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肩。 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没关系。” “我会帮你的。” 说着,身后的人拿着手帕,轻轻擦掉了他手上的血迹。 再走到那把刀旁,直接拿起了刀,道:“这下,凶器上就有我们两个人的指纹了。” “我们是‘共罪’者。” …… 郁秋记起来了。 他…… 他好像…… 苏慕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现在,国内的警|察在找你,国外的警方也在找你。”苏慕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没办法,为了保护你,不被他们找到,我只好把你藏在这里了。” 他走到郁秋身边,触到他的肩膀,感受着郁秋身体的僵硬,强硬地让他躺下。 “我这是为了你好。”他直视郁秋的眼睛,“你一出去,就有可能被他们找到。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 “……”郁秋下意识地总是想躲避他的视线,但是这次,他没有躲开,“我……我明白了。” “那你就在这间房间里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离开,好吗?”苏慕问。 苏慕一直观察着郁秋的表情,没有错过他此刻眼里的惊慌和失措。 “……”郁秋道,“好。” “很听话。”苏慕欣慰道,“那你再躺一会,好好休息。如果你一直这么听话的话……明天,我就安排好一切,再带你出去逛逛,好吗?” 郁秋道:“好。” 苏雪山一直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苏慕和郁秋上演着的温情戏码。 他没想到,苏雪山会用这个理由把郁秋关在这个房间里。 他也想起了那个晚上。 苏慕和他一直站在角落。 看到郁秋醒来后,又发现手上拿着刀、旁边躺着人而惊慌的样子,苏慕万分满意地笑了。 他像是在看一部自己十分喜欢的、亲手导演的戏剧。 苏雪山感到一阵寒颤,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 动手的不是郁秋,苏雪山很清楚。 郁秋只是被苏慕安排好的参演者之一。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因为自己的女儿郭心安被绑、而来到异国的郭义。 苏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郁秋无措的样子,如他剧本所写,他适时出现,像是天神降临般,出现在郁秋身后,轻轻为他擦去他“作案”的证据。 又温柔地告诉郁秋,他们是“共罪者”,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郁秋的那边,帮助郁秋。 甚至是摆脱罪名。 苏雪山觉得自己都要看笑了。 郁秋反应过度、神经紧张,加上好几天的昏迷,突然醒来就是这么冲击的场面,很快就晕了过去,苏慕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他晕过去了。”苏慕微微低头,“快来帮忙。” 苏雪山一言不发,走了过去。 “你打算怎么办?”苏雪山蹲下,和苏慕平视,问。 苏慕阴沉地开口,盯着苏雪山,反问:“你觉得他下次醒来时,还会记得多少?” 苏雪山思索了一下:“应该只会记得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了。可能今天发生的事,也会想起来。” “哦?”苏慕道,“这么说来,你还真按照我说的做了?” “那是自然。”苏雪山坦然地看向苏慕:“我按你说的,把他一直吃的药给换了。” 苏慕:“换成了我给你的药?” “对。”苏雪山说。 他知道苏慕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所以十分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郁秋经常会去看心理医生,然后带着一些药回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拿药这种事,已经成了苏雪山帮他做的事。 “好。”苏慕把郁秋抱了起来,他虽然只比郁秋高一点儿,但是力气还挺大,“我相信你。” “那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苏雪山也站了起来。 “既然他没过去的记忆了,那当时是直接带回家。” 苏慕笑着说,正要离开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头微微偏转,看向地上躺着的郭义,眼神示意苏雪山,“对了,那他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苏雪山问。 苏慕脸上有些不耐烦,“既然你不懂是什么意思,那就直接让他死吧。” 现在还留着口气,碍事。 说完,他也不再管苏雪山的反应,径直抱着郁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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