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询问工作根本无法正常开展。谢隐也只能让秦淮试上一试,也算得上压偏门了。 出了门,压抑了很久的谢隐抽出一根烟来,舒缓着自己的心绪。就在这时,韩韵冰的电话打了过来。 “头儿,经过检验,10楼窗帘上的血斑来自两个人的血液,田萌萌和袁近贤。地板被清洗过,但通过鲁米诺反应我们也找到了残留血迹,经过检验,也来自田萌萌和袁近贤。” 尽管验证了谢隐的猜测,但他还是无法理解其中原由。 韩韵冰补充道:“血液量特别少,不排除是被携带到10楼的。” 被携带到10楼?凶手身上残留的血迹带到了10楼?就算凶手逃离现场,必须经过10楼,也没必要绕道拐进10楼的排练室啊? 谢隐疑窦满腹地挂了电话,出神地想着这其中诸多的不合理。就在这时,门开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赵小蕊开的门。尽管哭得眼眶和鼻尖都红肿,脸色也惨白,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平静了不少。 还客套地请谢隐坐下,倒了杯水。 谢隐余光里睨见韩易向秦淮伸出了拇指,秦淮仍旧深色淡淡,略略一笑。 谢隐转头专注于赵小蕊,暂时忘记徒弟的叛变。 “姑娘,这回能和我们说说,你和你的姐妹团之间的关系么?” 赵小蕊点头,说话瓮声瓮气,显然是哭得鼻子不通气了,但还是坚持着,把故事讲完了。 六年前,初中毕业的赵小蕊来到A市打工,先是找到了一家川菜馆做服务员。在那里结识了顾婷、田萌萌、苏靖,几个姑娘年龄相仿,都是这家川菜馆的服务员。几人同吃同住,性格各异,但相处得很融洽。 干了三个月,几个姑娘发现了异常。老板收了四人的身份证和押金,却迟迟不肯给薪水。顾婷去找老板讨薪,被老板以各种理由搪塞拖延,先是好言相劝,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拿扣押身份证相威胁了。 田萌萌是东北女孩,虽长得并不似寻常东北女孩一般高大,却是个急脾气,冲进后厨在炉灶里烧红了一根铁钩,在老板面前一顿挥舞。 老板终于被几个女孩的爆发力给震住了,最终同意退了三人的押金和身份证,只结了一个月的工资,把几个姑娘赶了出去。 几人走投无路,一起睡在小旅馆地下室的大通铺,干零工过活。今儿赚得多了就吃顿好的,明儿没找到活干就饿着。 一直到A市发展产业园,几人才一起到服装厂打工。结束了居无定所的生活,也渐渐有了点小积蓄。 田萌萌以其敢出头的性格,一直是小团体里的核心人物。服装厂女工众多,人多是非就多,姐妹团里哪个姑娘受了欺负,都是她去出头。田萌萌粗枝大叶热心肠的性格也让她活跃在厂区和夜校的各个社团里,结交了许多好朋友。 顾婷则是小团体里最漂亮的一位。谢隐看了照片,认同赵小蕊的说法。顾婷身材高挑,肤如脂玉,桃花眼巴掌脸,算得上美人中的美人。 可惜红颜薄命。三年前,顾婷结识了一个富二代,二人关系发展迅速,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人家里起初不太看好顾婷低学历厂妹的出身,但还是被对方的淳朴打动了。可就在求婚夜当天,男方父母竟然怒气冲冲赶来扇了顾婷一记耳光,甩下一句“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从此婚事告吹。从此后顾婷萎靡不振,又被厂区的混混侮辱纠缠,最终选择了自杀。从此之后服装厂宿舍一直有闹鬼传闻,虽以讹传讹多是笑谈,但鬼神之事本就深讳难言,只要条件好一点的都不愿意触霉头,选择去城中村租房住了。 谢隐不关心什么神鬼之说,他只关心案情:“确定是自杀?” 赵小蕊:“是,割腕的。就在我们厂区的宿舍里,苏靖最先发现的,报了警。警察做了尸检说是自杀。当时,她都怀孕三个月了。” 秦淮环手沉思,突然发问:“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富二代退婚?” 赵小蕊摇头:“不知道,我们怎么问顾婷都不肯说。后来还是田萌萌告诉我的,好像是顾婷出去卖被人拍了视频寄到男方家了。” 韩易歪头:“田萌萌的消息准么?” 赵小蕊语气很坚定:“应该是准的。萌萌是我们最好的姐妹,她怎么可能造谣污蔑顾婷呢?后来混混骚扰顾婷,还是萌萌去替她出的头。” 谢隐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追问:“混混,是谁?” 赵小蕊清了清嗓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还能有谁,电子厂杨平那伙人呗。据说是他们看见了顾婷的视频,就来骚扰她。顾婷就是被他们给逼死的!挨千刀的杨平,我要是顾婷做鬼都不放过他!” 杨平这个名字,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韩易惊诧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谢隐和秦淮却对视片刻,都摇了摇头。 说不通。就算是有人借鬼神之说“复仇”,也得对杨平下手。 但二人又同时意识到这绝非偶然巧合,秦淮转头看向赵小蕊,低声问道:“那苏靖呢?” 是啊,苏靖的故事一直都没展开。可如果她真与赵小蕊的故事无关,又为何一直要提及这个人名呢? 赵小蕊说到这,平复的情绪又起了波澜。她打了个寒战,细节处正入秦淮的眼。秦淮声音愈发温和:“别怕,都过去了。” 赵小蕊瑟缩着点了点头,讲起苏靖的故事来。 苏靖与顾婷不同,属于温婉碧玉型的美人。身材娇小,大眼睛樱桃口,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的。顾婷出事之后,苏靖受到了惊吓,连吃饭上厕所都害怕。田萌萌主动请缨随时陪着她,几乎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赵小蕊也申请去照顾苏靖,被田萌萌以“你有男朋友,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就在去年年末,苏靖突然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每天用头巾包着脑袋,躲着所有人,工作也被辞退了,自然也不能在厂区居住了。 赵小蕊试图收留苏靖,哪知苏靖一见她和田萌萌就开始大哭大闹,蒙着脸喊“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 赵小蕊:“田萌萌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见她这样也有点寒心了。再后来苏靖就离开了,田萌萌说她回老家了。哎,临走时候连个道别都没有。” 至此,四个人的故事告一段落。 四个女孩,在他乡打拼时相互扶持,报团取暖。可最后两死一病,只剩下赵小蕊一个人讲述着她们的故事。 韩易唏嘘不已,长长叹了口气,其中对生活不易的感叹占了多少,对女孩多舛命运的同情又占了多少,他自己都说不清。 谢隐的手指又开始轻捻起来,秦淮知道他又想抽烟了。一思考,不自觉得想抽烟。 秦淮轻咳一声,谢隐回过神,匆忙问了个问题,以表示自己并没有走神。 “那你为什么说,田萌萌的死,和顾婷有关系?” 赵小蕊:“我猜的。之前是田萌萌和我说,苏靖疯掉,就是顾婷上了身。田萌萌亲耳听见苏靖说顾婷上了她的身,要杀死我们所有人。说顾婷嫉妒我们能好端端的活着,要报复我们。” 说到这,赵小蕊顿了顿:“所以,她逼疯了苏靖,杀了田萌萌,刚才还给我打电话说,下一个就是我。” 韩易刚要说“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不必当真”,可话到嘴边还没出口,令他差点闪了腰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发生了。 谢隐竟然一脸惊恐地附和道:“要真是这样,确实得保证你的安全。你放心,我们会派警力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就在屋外,不打扰你,有事你就叫出来,他们保证你的安全。” —— 韩易和负责保护赵小蕊的两位年轻民警交代完,就迫不及待顶着一脑门子的问号去和谢隐他们会合了。 说实话,韩易跟着谢隐这么多年,也见过他诸多面孔。唯独没见他被什么吓到过。 恐惧,一种与生俱来的情绪,却偏爱一般的在谢隐体内无限压缩着自己的占地面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生怕这位阎王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彻底赶尽杀绝。 当然,谢隐就是一位民警,也不是什么奥斯卡影帝。他能表现出来的惊恐也专业度有限,别说是秦淮了,就连韩易都能看出来他是装的。 但不同的是,韩易正在思考领导又要闹什么幺蛾子,秦淮却已经与谢隐心意同步了。 领悟力到也没差多少,却是量变与质变的本质差别。 韩易赶到时,秦淮正在说话。 “我觉得,对赵小蕊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意义不大。费时费力。” 监控?什么监控?韩易挠挠头,不是保证赵小蕊安全么? 却听谢隐说道:“如果她是凶手,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监控,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秦淮摇头:“她不是凶手。” 一行人恰走到谢隐的车跟前,谢隐一边打开车门,一边缓缓提出质疑:“秦老师,你怎么这么肯定,她就不是凶手?就因为你的心理剖绘说凶手是个身高一米八的男性?” 他眼神一掠,正遇上秦淮看过来的目光。谢隐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秦淮的质疑,同样,对方眼中霁月光风,平静没有波澜。 秦淮淡淡解释:“谢警官,由因导果,而非由果推因。根据现场勘测情况,我推理出凶手是身高一米八的男性。而不是我空口白牙说是一米八的男性,凶手才变成这样的。” 话说得不轻不重,但有搓火的痕迹。而且看双方的架势,这还只是个开始,大有一桶一桶倒火/药的可能。 韩易心底叹了口气,像极了为两个吵架的小朋友操碎了心的幼儿园老师。 幼稚!为了案子而吵架,懂不懂君子和而不同的道理?幼稚! 幼儿园韩老师掂量了一下双方的火力值和自己的分量之后,觉得还是不能贸然行动。他想起小时候父母一吵架,他就故意在父母面前犯点小错误,于是父母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后,二人重归于好,还能给他做顿好吃的。 于是,长大成人的韩易决定故伎重演,曲线救国,杀身成仁——把炮/火引到自己身上。 一张娃娃脸的韩易驾轻就熟地瞪着一双无辜大眼睛,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头儿,你怀疑赵小蕊是凶手呀?” 废话!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还用重复问一句? 果然如韩易所料,刚还剑拔弩张的二位一听韩易这么问,全都恨铁不成钢地将矛头指向了他。 谢隐:“废话。不怀疑我监视她干什么。” 韩易依旧卖萌:“为什么怀疑她呀?” 谢隐没说话,秦淮却等不及替他解释了起来:“你们头儿认为,在这起案子中,谁一直在装神弄鬼,谁就最可能是凶手。当然,这理论最开始是我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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