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侦放了个圆形竹编茶垫在乌探面前,杯子轻轻端放其上,不发出任何声响,乌探看着杯中淡淡飘起的茶叶,在易侦绅士地说出“请用”二字时,局促到了极点。 乌探假咳一声:“我待一会儿就走,你有事直说。” 易侦装模作样地拿手帕擦手,他道:“好的。”过一会儿,他又道:“需要捏肩服务吗?” 乌探:“……不用了谢谢。” 易侦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概在判断他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半晌从矮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乌探差点以为他又要作什么妖,直到易侦将那物在桌上摊开才发现不是,那只是份海报。 海报放在桌上稍有卷曲,易侦便拿杯子压了压,乌探凑过去看,蓦地睁大了眼。 这是份宣传报,整体呈黑白简约风,在最顶上,却龙飞凤舞地书有几个大字: 新兴杯推理大赛。 再往下,便是规则与报名的相关细则。 乌探喃喃道:“推理大赛?” 他只觉血液里有什么在躁动,他倏地看向易侦:“这是什么?” 易侦在他对面坐下,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在乌探提问后,他向后一靠:“不出所料,你果然很兴奋。” 乌探仍是瞧他。 易侦道:“我从开学就在关注这个比赛,它的比赛时间定在今年暑假,而我们,会是这个比赛的第一届选手。” 比赛信息从去年九月——也就是乌探与易侦刚入学这会儿公布,比赛时间定在他们放暑假期间,也就是说,它给了选手近乎一年的时间去报名。 相信这近一年的时间不单是给选手准备,新兴杯作为正式的推理比赛初次亮相,主办方一定顶有极大的压力,需要时间去不断完善。 乌探垂下眸:“第一届,那意味着我们并不知道比赛的形式。” 易侦笑了:“不,知道的哦。” 触及乌探探究的神情,易侦吐出几个字:“虚拟现实。” 乌探凝望着他。 易侦道:“不同于VR全息,这个比赛除视觉感官外,还添加了嗅觉、味觉、触觉的模拟,就像我们坐在这儿喝茶,你在比赛中,同样会感受热量,闻见茶香,接受信息,也就是说,你会亲身体验犯罪现场,就像小说中的侦探那样。” 选手进入模拟犯罪现场,亲手搭上死者的脉,探查死亡原因,搜集线索,指出真凶,最后一步步走向真相。 读者不用在书前眼巴巴看着侦探的行动,他可以亲身经历一切,他不再是局外人,他是侦探。 试问,有哪个推理迷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乌探心潮澎湃,他此时好像只会重复听到的话:“像侦探那样……” 易侦眼中波光浅动,不平静的不止乌探一人,哪怕易侦重复看了很多遍,此刻也忍不住战栗,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接下里就是最关键的时刻。” 他看向乌探:“关于参赛资格。” 乌探一颗心脏提到嗓子眼,这样一场推理盛宴会宴请怎样的客人? 易侦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条件,我们满足一个,却不满足另一个。” “第一,由于新兴杯第一次举办,考虑到身体因素和心理因素,比赛仅限于大学生参加。” 乌探兀自松了口气,他进入大学不久,正好在比赛举办的时候赶上了。 他愈发觉得与这比赛有缘,他庆幸他母亲把他生在某一年,使他有资格参加这场盛宴。 他紧张道:“另一个呢?” “第二——”易侦不知为何笑得鸡贼,“比赛主要采用团队对抗的形式,其要求是,每个团队须有四人,以社团为一单位方能参加。” 这不是个人赛,这是个团队赛。 这不是个人逞英雄的地方,而是团队协作的地方。 乌探怔愣地看着易侦:“所以你之前才说,推理社只需要四人。” 在乌探初次来到社团活动室时,易侦就和他说过,推理社不要求人多,他只要四人。 他们学校有关社团方面的管控很严,在提交社团成立的申请单上,必须写有社长及三名社员的名字。 所以易侦只需要四人,因为满足四人,才能成立社团,才能参加比赛。 易侦道:“四人满员,便是推理社成立之时。” 四个人的推理社,成为了一个团体,便拥有进入推理盛宴的入场券。 在这场宴会中,他们会遇见其他团体,他们决斗、碰撞,为拔得头筹迸溅推理的火花,不同的逻辑产生纠葛,铸造出一座又一座思维城堡。 易侦道:“如何?改主意了吗?” 虽说是问句,但语句中的自信与肯定已然暴露无遗。 这便是他的秘密武器。 乌探忽的觉得易侦很坏。 他知道他的想法,却硬要让他亲口说出。 推理迷拒绝不了,乌探更拒绝不了。易侦就像耐心布下陷阱的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网兜,挣脱不能。 茶香散去,杯中的烫水逐渐放凉,变得温热易于入口。 乌探道:“好,我加入。” 他看向易侦,轻轻道:“社长。” 第9章 闹鬼 寒风萧瑟,冷月湖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湖岸旁的林荫小道支出了一个小亭,白色小亭的顶盖下方膨起,上方凝结到一处形成一个小尖,像蛋糕上的奶油花。 小亭内有一个人。 他身着长款白色棉服,面容素洁,淡粉的唇紧抿,他坐在小亭的石墩上,正锁眉注视石桌上的棋盘。 木制棋盘平放在石桌,一道道规整的黑线交错,几乎每一交错点上都置有一子。 黑白子像舞厅中身着黑白装的男女,在棋盘上跳交际舞,乍看起来眼花缭乱,实则暗藏乾坤。 男子伸出手,他的手背皙白,指节处却冻得僵红,尽管如此,他两指间夹有一枚黑子,手臂悬空在棋盘之上,一动不动很久了。 他另一手抓有一把纸扇,纸扇合拢,竹柄处早已捂得发热。 猝然,纸扇“唰”一声展开。 冬天冻得他皮肤几乎皲裂,但他依旧不怕冷似的,纸扇微晃,一道道细密的风鼓吹在他的下颚,他轻叹一口气。 男子看向亭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细雨,它们宛若一根根银针,刺入柔软的冷泥之中。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也不知冬天何时会过去。” 他的声音轻快,话里却带着愁绪,整个人的气质明朗而又深沉。 他倏地伸手,往棋盘上一抓。 棋盘犹如一副未干的水墨画,瞬间没了轮廓,黑白子混在一块儿,杂乱不堪。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轻飘飘的语末融在雨里,不知向何处飘去。 伴随又一声轻叹,他道:“不知何人能与我对弈?” . “探儿,你看这个怎么样?” 推理社活动室内,易侦将一张黑白复印纸拍在乌探面前。 A4复印纸上印有三个大字:推理社。 三个字正下方,是一个福尔摩斯叼烟斗的黑色剪影,由于纸张地方不够,照片被横向压长,失了原有的照片比例,福尔摩斯瞬间成了目暮警官。 照片下标有推理社的地址,地址下则写有加粗大字:若有疑难困惑,欢迎求助推理社! 大概是嫌纯黑白不好看,易侦用红笔在末尾画了个大红爱心。 非常辣眼。 见乌探不忍直视地别开眼,易侦追问道:“到底怎么样,评价两句。” 乌探憋了半晌,最后道:“说实话,四六级包过的广告都比你这好看。” 特别是那颗大红心,什么东西。 易侦道:“嗐,四六级的广告花花绿绿的,咱们这多正经,特别是这颗红心,严肃中不失俏皮,你的宝贝社长花了俩小时,在每一份上都画了小红心。” 乌探:“……” 易侦没注意到乌探一副吃了翔的表情,滔滔不绝:“宣传单已经贴出去了,你看,咱们一边帮人家破案,一边吸纳人才,同时还能提高推理水平,这种一举多得的事,也只有你的宝贝社长能想到了。” 乌探现在很后悔,那天他处于兴奋状态,嘴上没把住喊了他声“社长”。 这声“社长”直接把易侦捧上了天,现在“我”这个字眼似乎从他的字典里消失,他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不停用“你的宝贝社长”来称呼自己。 如果可以,乌探很想把“你的宝贝社长”这几个字给屏蔽掉,奈何他的神经中枢没有这个功能。 为了应付他,乌探随口道:“你把宣传单贴哪了?” 让他看看推理社的脸都丢到哪里去了。 闻言,易侦神秘一笑,每次他这样笑都没好事:“为了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你的宝贝社长自然把传单贴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乌探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听易侦继续道:“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经过,并且一旦经过就一定会看见它。” 乌探试探道:“食堂?” 易侦想了想:“差不多吧。” “那是哪儿?” “厕所。” 乌探:“…………” 原来在易侦眼里,食堂和厕所是差不多的地方。 易侦大概也意识到他的说法有失偏颇,顺嘴补救道:“一个进一个出嘛。” 乌探有一瞬间想退社。 很难想象,别人在上厕所时一抬头,就看见推理社的宣传单会有什么想法。 正常人很难说,那些上厕所经常忘带纸的人可能会变得更喜欢目暮警官一点。 乌探觉得推理社的前途一片灰暗,这时,易侦突然在他身旁坐下,此时差不多是放学的时候,夕阳橙黄的光从窗口斜射而入,洒在易侦的发顶,他硬挺的发丝似乎都柔软起来。 他道:“问你个问题。” 乌探撇下眼,显得爱理不理。 易侦丝毫不在意,他道:“探儿,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撞鬼?” 乌探道:“你干吗,活腻了?” 易侦“嘿嘿”一笑:“哪能呢,我只是在想,大家对撞鬼一事天生敏感,如果我们推理社能破获一桩闹鬼案,那定能扬名千里,到时候社员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易侦思维跳跃,不知想起什么,又问他道:“你被鬼压床过吗?” 乌探不知话题怎么逐渐扭曲起来:“有过。” 好几次,他躺在床上,分明意识极为清醒,但肢体却犹如被千斤坠压制,僵得像石雕。 刚开始的确有些骇人,但时间长了,乌探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地等这种情况自己消失,然后若无其事地吃饭喝水。 易侦若有所思:“我也有过,我好几次晚上不能动弹,还看见窗外有影子,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大笑,你也是这种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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