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上次不是赢了‘行云’?” 一听陶陌提起那剑,楼月鸣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那是我师父想要的剑,我没留着。” 见楼月鸣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陶陌也就闭了嘴,没继续问下去。之前在神剑谷中听澹台盈说过,那“行云”与“流水”虽铸造时间不同,但均是出自《千机录》剑谱中,乃是一对雌雄剑。 “师弟!” 楼月鸣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应了一声:“怎么了师兄?” 由远及近走来的,正是玄鳞子门下的大弟子,楼月鸣的师兄云月羽。这道人怀抱着拂尘,快步向楼月鸣走来,却先对一旁的陶陌微笑道:“抱歉,打扰你们两人切磋了。”之后,他一甩拂尘,紧锁眉头,对楼月鸣急道:“快跟我走!” 楼月鸣被大师兄这番异于平时的急切口气弄得一愣,但还是赶紧点点头,快步跟着云月羽夺门而出。陶陌望着那两个道士匆忙离去的背影,便一边将灼华入鞘,一边运起轻功随后跟了出去。 这日,白忘言与柳瑛赴玉兰春宴。 这也正是白忘言千叮咛万嘱咐,让陶陌跟住这两人的那天。 那两个道人虽是高手,但刀刃所在并非轻功,以陶陌的修为,暗中跟踪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皇都之中,车水马龙,极为繁华。陶陌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两人一路,眼看着来往行人越来越多,吆喝声不绝于耳,竟是闯到了皇都闹市里。 他在如潮水般的人群中穿梭,跟随那两人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前行,可那两人确实身子一拐,消失在人群之中。陶陌心里暗暗一慌,他可不想再次跟丢什么人了,忙足尖点地运起轻功追了过去,目光在喧闹的人群之中搜寻,忽然,琳琅满目的店铺之间,显露出一道深暗的巷口。那巷口与繁华街道截然相反,昏暗老旧,在春日阳光之下,宛如一只藏在暗处的巨兽。陶陌犹豫片刻,忙快步走进巷口之中。 仿佛被猛地与外面隔绝开来,阴暗的小巷之中,连风都比外面冷了许多,如同细密的小刀划过脸颊。陶陌吸了一口气,在这条极静的小巷中快步往前走,没走多远,就隐隐约约的从前面传来说话声。 “师兄,你这是急匆匆的要去哪,难不成是师父出事了?” 那声音略沙哑,尾音却又上扬,一听便知是楼月鸣。 “不,我听说那摘星揽月二人在二王府附近出现,”云月羽语气急迫,与平时从容态度截然不同,“若是运气好,兴许能遇到那二人!” “哈,我倒也想见见那‘摘星揽月’!”楼月鸣笑道,“听闻那两人不光轻功厉害,还得了盗神真传,我这可还没跟盗神传人交过手!” “若真遇到,不可恋战,”云月羽道,“师父的耐心已经快消磨光了,若此次还是寻不到流水……” “怕什么,按照葛先生所说,不日就能寻到!对了,师父可是已经到了皇都?” “嗯,明日就到!” “这么快?师兄,我一直不明白,那《阳离诀》最后一卷当真藏在流水剑里?师叔怎么把那一卷偷出来的啊?” 楼月明这问的声音极轻,但以陶陌的耳力还是能听的极为清晰。可云月羽的脚步却是猛的一停,紧接着,他低声呵斥道:“别问了!” 楼月明显然被云月羽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但他又随即笑道:“又不是多大的事。” “别嬉皮笑脸的了!快走!若是隔墙有耳……” 陶陌一听此话,顿时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心里还在疑惑这两人方才的谈话。 《阳离诀》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什么武功秘籍?那流水剑乃是重玄派剑术高手一心子持有,是至阴至柔之剑,这剑中竟是藏了此等秘籍?玄鳞子是为了这卷秘籍,才要这两人四处寻剑的吗? 如此而来,确实说得通了。 云月羽和楼月鸣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轻,在陶陌极力隐匿自己的行踪时,那两人已经渐渐消失在小巷尽头。 阴暗小巷内,寒风乍起,连脚下石板路都泛着丝丝寒气,察觉到那两人已经离开,陶陌忙施展轻功跟了出去。可刚出了这狭窄小巷,迎面的道路上却依旧寒冷。 两旁树木向天空伸展着枝丫,娇嫩的新叶上却附着着一种冷色,寒风萧瑟,吹得残破的窗纸沙沙作响。这仿佛被尘封已久的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简直就像是死了似得。 陶陌站在这冰冷的青石板路上,环视四周,那两个道士竟也是不见了影子,简直就像唯有他一人被遗弃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中,与世隔绝。一不留神竟是将两人又跟丢了,陶陌心中顿时有些沮丧,他摸了摸灼华剑柄,只好向前走去。 可还没走多远,这并不宽阔的街道竟是豁然开朗,紧接着,那两只各占一端的石狮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两只石狮不怒自威,而被它们所守护的,便是其身后那格外宽大的朱门。青石道一直向这朱门内延伸而去,只是大门紧闭,红漆剥落,隐隐能看上面还有封条残留。 这宅院是皇都特有的建筑风格,灰墙红门青瓦,恢弘大气之中透着属于皇都的稳重。朱门之上悬着一块蒙着灰的匾额,模糊能看出“承旭王府”四字。 可曾经恢弘的王府,如今也是门前地上长满荒草,本挂在门前的灯笼,早已只剩骨架的没入草丛中,连石狮身上都显露出裂痕。 陶陌站在这宅院前,静静端详。 承旭王乃是当今二王爷,只是英年早逝,想不到府邸也是凄凉至此。若真是如方才那两个道人所说,那“摘星揽月”二人便是在这附近出现,怪不得他们要往这里走。他又想起来,之前初来皇都时,也挺人说过这二王府内遭窃。那时,白忘言的态度也是让他稍有诧异。此时已经将那两人跟丢了,不如…… 陶陌又抬眼看了看那从王府院墙边伸出来的干枯枝丫,心里冒出了个主意。
第115章 相告 手中画卷展开,那如云花下的杏衣少女就这么缓缓呈现在几人面前。 玉兰树下,少女明眸宛如朗朗晨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这画中花下走出来。 楼月鸣先是“嗬”了一声,啧啧称奇:“这真是画吗?竟是如此逼真!”他身旁的云月羽盯着那幅画,目光在线条上游走,片刻后,重玄派大弟子抬起眼来,望着面前的白衣青年,缓缓问道:“此画为顾梦蝶所做?” 白忘言点点头:“是的。”他用手指轻轻在那玉兰花上一擦,拈了拈指尖:“这带有花香的墨,全皇都也只有他会用。再加上……这画中女子,阿陌,你看她眼熟吗?” 这画卷方展开时,陶陌就觉得这女子极为面熟,现在白忘言一问出来,他这才终于相信了自己的判断,黑衣剑客抬起眼来,定定的望着白忘言的眸子,开口道:“眼熟。” 听到了肯定的答案,白忘言满意的哼了一声,他冲两个重玄派道士笑了笑:“这是‘揽月’,也就是你们所找的揽月神偷的真容。” 云月羽的眉尾微微一扬:“这么说,顾幻是在包庇这两人?” 如此美丽的画中人,在海捕文书上竟是被画作如此丑陋的模样。这是故意的隐瞒,更是追捕这两人的障碍,作为宫廷画师,顾幻到底为何要为这两个窃贼遮掩真相? “不错,确实为顾梦蝶故意隐瞒,”白忘言笑笑,“不过是惊鸿一瞥之间,就下了如此贸然的决定。”他这淡淡一笑,却包含了另一种更为隐晦的意味。 而这目光落在一旁的陶陌身上,竟似在回忆往昔,尔后,这目光恋恋不舍的从他身上移开,白忘言将玉兰春宴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半月前,摘星揽月二人夜盗顾府,正巧被顾梦蝶撞见,他上前阻拦,阴差阳错之间竟是窥得了那揽月的真面目……一见妙颜,念念不忘,竟是相思成疾。恰逢官府追捕摘星揽月大盗,他自称见过两人真容,自告奋勇的画了那两幅人像。之后的事情……自然就是我拿着这两张画像找他对峙,他心虚得紧,一下子便全招了。” 见白忘言说的如此轻巧,楼月鸣顿时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这包庇朝廷通缉的重犯……可是要掉脑袋的!”云月羽拧眉沉思,“他一个宫廷画师,竟舍得这样铤而走险?” “当然了,”白忘言眯眼笑道,“两位道长只是想找到这雌雄大盗,至于这作画之人……想必两位不会放在心上。” 云月羽回以微笑:“这是自然。”他这微笑却只是摆出来的样子,一旦目光离了白忘言身上,顿时又冷下来,玄鳞子门下的大弟子垂下眼帘,目光细细地勾勒着画中女子的容貌,似乎是想将此人面容深深地记在脑海之中。对于白忘言所说,楼月鸣却是颇有不解的挠了挠乱发,诧异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傻的人?就因为这一见钟情,竟舍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白忘言却只是摇头笑了笑。陶陌见他说的如此这般,不由得心中一热,抬起眼来望向他,却正好与白忘言的目光交汇。刹那间,他只觉得那双桃花眼之中饱含着平日少有的炽热,简直要将他整个人融化。 “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剑痴极为迷惑的摇了摇头,叹道:“人之一生,自然要为手中这三尺青锋贯彻的信念而活,怎能为了此等感情放弃性命!”他又是紧锁眉头,望着那画像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推门出去了。 “哎,师弟!”见这楼月鸣摇着头踏出门,迈入夜色之中,云月羽没办法,也只好对白忘言与陶陌二人道了一句“告辞”后,追着楼月鸣出了门去。 门应声关上。 烛火在并不宽敞的客房之中跃动,将这本该被夜色笼罩的屋内映出温暖的光,窗外,冷风将云吹散,露出一轮弯月。 白忘言起身将紧闭的窗户与房门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无动静后,他将那摊在桌面上的画轴缓缓卷起收好。就在这时,那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衣剑客缓缓开口说道:“刚才那话,倒真是楼道长会说的。” “什么?”白忘言笑笑,抬起头来望着他,“为贯彻信念而活吗?” 陶陌点了点头:“若是为情所困,也就不是‘剑痴’了。” 为情所累,根本无法达到“人剑合一”的极致,陶陌对此心知肚明。在苗疆时,澹台盈也与自己说过相似的话,身为剑客,不能因情用事,只有超脱一切,才能练成无上剑法。一旦因情而有所困惑,剑招便无法干净利落,拖泥带水,乃是武功大忌。 “哈哈哈,”听他这么说,白忘言不由得笑出声来,他怀抱着画卷,对黑衣剑客一侧头,微笑着问道:“那陶少侠有何见解呢?” 因为这个略有些生疏的称呼微微一皱眉,陶陌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良久,他才叹了口气:“以前大概也是这么想,但是现在……确是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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