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片刻,他才把江凯华刚才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你说什么?你女儿?” 邢朗揪着他的衣领,冷声问。 江凯华目光激荡,神情狂乱的看着他,绝望又疯狂的神色逐渐将他掩埋。 “我被人骗了,有人想害我!” 邢朗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眼睛里烧着一团火:“说清楚!” 江凯华白着脸道:“你松开我,我全都告诉你。” 邢朗给小汪使眼色,小汪从腰带里抽出手铐把江凯华的双手扭到背后。 “说,说不清楚我让你死在这儿!” 江凯华低头沉吟片刻,忽然甩开正在给他上手铐的警察,往前猛扑抱住邢朗滚在地上,迅速拔出邢朗腰间的配枪。 “邢队!” 好像有人冲着他的耳朵大叫了一声,魏恒猛然从浅眠中惊醒,坐起来看向窗外的天色,依旧是万里无光的夜幕。 他起的太急,搭在身上的外套落在地板上,摔出来一个小小的铁皮盒。 魏恒看着警局大院里彻夜不熄的照明灯出了一会儿神,直到窗户被夜风推开,干冷的寒风吹到他身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层冷汗。 他起身关上窗户,凭窗下望。 凌晨三点十五分,警局内外空空荡荡,窗外只有灯影,和铺天盖地的寒霜。 魏恒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然后重新绑了绑凌乱的头发。 房门忽然被推开,他条件反射似的转过身,却看到进来的是徐天良。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黢黑一片,趁着窗户外透进来的一层微光,徐天良看到魏恒的身影笔直的立在窗前:“师父,DNA报告出来了,那个孩子和蒋紫阳的确是母子。” 徐天良扭开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借着半室光亮,向魏恒走过去,递给他一份DNA报告。 魏恒接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先捡起落在地上的盒子和外套,才翻开文件:“勘察组有发现吗?” 徐天良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然后蹲在他身旁,把他拿倒的文件翻正,才看着他说:“采集到了一些指纹、足迹、还有一些体液,正在做鉴定。” 魏恒看了好几遍才静下心来把纸上文字看进眼里,当看到最末尾的DNA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时,心里蓦然松了一口气,随后却又揪的更紧。 他合上文件递给徐天良,用力捏了捏眉心,以前所未有的疲惫口吻问:“邢队还没回来吗?” “在回来的路上,要不我再给汪哥打个电话?” 说着,徐天良已经拿出了手机,播出电话等了一会儿,可怜巴巴的看着魏恒说:“师父,汪哥也关机了。” 邢朗等人从龙熹山返回芜津需要时间,行动队的人都奔波了一天,身上的通讯设备大都没了电,就算有条件和芜津方取得联系,也是由韩斌掌握。 魏恒只能等消息,头一次体验到‘等待’是多么煎熬多么痛苦的事。 他从未为谁留心,自然就从未为谁等待,这二十七年来从没有过牵肠挂肚的感觉。而现在,他正牵挂着邢朗的安危。 徐天良看出了他的担忧,很笨拙的安慰他:“你别担心,师父,邢队很有经验,一两个毛贼不是他的对手。” 他当然知道普通的毛贼不是邢朗的对手,但是他们这次面对的不是普通的毛贼,而是有魄力持续戏弄警方的‘高级绑架犯’。 这种不为财死的罪犯才最可怕,他们不要钱不要命,就意味着警方无法挟制他们,就算他们以命相搏,警方也只能奉陪到底。 没有心思和徐天良解释许多,魏恒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给我倒杯水。” 徐天良很熟悉魏恒的办公室,奈何此时魏恒不在自己办公室里,而是邢朗的办公室。邢朗的办公室他没进过几回,更是不敢乱翻。此时受了魏恒差遣,才大着胆子才办公室里翻找一次性的纸杯。 魏恒看着他乱转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他:“别找了,用桌子上的杯子。” “啊?这不是邢队的杯子吗?” 魏恒点点头,一句废话都没有:“倒水。” 徐天良只能用邢朗的杯子给他倒了半杯热水,递到他手中。 魏恒喝了一口水,然后双手圈着杯壁把杯子搁在腿上,又看向窗外的深沉夜幕。 大约十几分钟后,徐天良听到魏恒忽然说了句:“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楼下响起阵阵车轮声,保安打开电闸门,几辆警车接二连三开进院子里,随机响起呼呼通通的开车门的声音。 魏恒放下杯子,拉紧大衣衣领,快步走出办公室。 刚进楼道,他就听到楼下传来嘈杂飒沓的脚步声,即使隔着三层楼梯,他也能从中筛选出邢朗低沉又厚重的嗓音。 几个上楼的警员见到他,都疲惫不堪有气无力的叫一声‘魏老师’。 魏恒一路点着头,拾级下楼,看到邢朗和小汪以及秦放三个人站在楼道里的暖气旁,正在说话。 邢朗依着暖气片,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夹着一根烟,疲惫的目光在秦放和小汪之间悠悠转动,无论谁说话,他都看对方一眼,自己倒是一言不发。 魏恒看到他,立即被他胸前的一滩血迹刺的双眼一痛,加快步伐朝他走过去。 见他来了,小汪很懂事的把邢朗身边的位置让出去:“还没走啊,魏老师。” 闻声,邢朗扭头看了魏恒一眼,然后对小汪说:“明天早上直接去西部队,回去休息吧。” 小汪点点头,到楼上叫下来几个人,结伴走了。 “我也去?” 秦放打着哈欠问。 邢朗低头想了想,在窗台盆栽里磕掉一截烟灰:“不用,你留在局里做物证分析。人手不够让老韩自己想办法。” 秦放摆摆手,返身回法医室了。 等楼道里安静下来,邢朗扔掉烟头,单手搂住魏恒的腰把他拉到身前,微微笑道:“刚才老韩对我说,你是奇兵。” 魏恒盯着他左胸前的一滩血迹,还能闻到他身上烟味也难盖住的血腥味,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你刚才去找韩队长了?” “嗯,刚从西部队回来。” “江凯华呢?” “留在渠阳分局了。” “钱还在吗?” “在。” 说到这儿,邢朗脸色一沉,冷笑道:“廖文杰从火车上扔下去的钱的确是假钞,在点钞机里一张都过不去。” “廖文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小岚说廖文杰趁她清点十一号车厢的人数的时候跑到车厢出口,等她追过去,人已经跳下去了。” 魏恒抬眸看着他:“死了吗?” “昏迷不醒,当时就送医院了。小岚和大陆看着他,明天就往芜津医院转。” 魏恒轻吁一口气,又看着他胸前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 邢朗拉开外套拉链,掀开左侧衣襟:“胳膊中了一枪,没伤到骨头,就穿了个眼儿。” 经他云淡风轻三言两语的解释一番,魏恒默默的在脑海中重现了江凯华狗急跳墙想要枪袭警察的一幕。 魏恒摸了摸他右臂毛衣下的一层纱布,心里似乎堵了许多话要说,却又好像空荡荡的,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沉默了许久才道:“当心一点。” 邢朗撩起他耳后没有扎起的一缕头发,把玩着说:“本来我也没当回事儿,出生入死的时候多了,一个狗急跳墙的老东西而已,形不成气候。不过后来西队的法医帮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有点后怕,万一那老东西动作再快一点,这一枪打在我心口怎么办?我要是死了,我这么好的男朋友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魏恒还认真听着,前半段见他言辞颇为恳切,心中很受触动,但是最后一句话实在煞风景。 好像邢朗保重生命,努力活着的原因就是为了不让他找别人,不让他‘便宜’了别人。 魏恒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你如果少说几句,我就被你感动了。” 邢朗笑笑,揽住他的腰,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亲。 顾忌这里是警局,且魏恒面薄,所以他没有放肆,但是魏恒却偏头追逐着他的嘴唇,在他唇上吻了又吻。 邢朗忙竖起食指点着他的额头轻轻把他往后推开,看了看左右空无一人的楼道,笑道:“怎么回事?忽然这么热情。” 魏恒拨开他的手,掏出手机给徐天良打电话,让他把车钥匙送下来。 自打撞破他们俩的关系,徐天良就不在做邢朗的顺风车,今天亦如是,把车钥匙送下来就不留功与名的走了。 回到家时是凌晨三点半,邢朗站在508房门口,看了看手表,迟疑道:“你……” “我待会儿过去找你。” 魏恒留下这句话,就利索的推开507房门走了进去。 邢朗很意外,其实他刚才是想嘱托魏恒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不单纯的想法。 魏恒主动提出和他‘夜间私会’,让邢朗有种被千万彩票兜头砸中的感觉,砸的他有点晕头转向。 虽不知后事如何,仅听魏恒说那一句话,邢朗已经高兴摸不着北,心说就算什么都不干,搂着睡一觉也是好的。 他已经被魏恒清心寡欲的性子逼到了如此境地。 十几分钟后,他拖着半条罢工的左臂刚从浴室出来,就听房门被敲响。 魏恒脱掉了大衣,还穿着白天的休闲裤和衬衫,衣着齐整的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你洗澡了?” 魏恒站在玄关换了鞋,皱眉看着他湿淋淋的头发。 “……嗯。” “碰到伤口了吗?” 邢朗觉得现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卖惨的好机会,于是抬了抬左臂,无病呻吟的‘嘶’了一声:“好像进水了。” 其实他很有受了伤洗澡的经验,完全没让伤口沾到水。 魏恒瞪他一眼,指了指沙发:“坐过去,我帮你重新包扎。” 刚才在警局他就发现了,西部队的法医帮邢朗包扎的略有松动,而且纱布渗出了血迹,连毛衣都浸透了。 邢朗垂眸看着他冷淡又俊俏的眉眼,和他下颚与脖颈相接处的一道优美的弧线,发自肺腑的觉得一个大男人竟然连脖子都这么好看真是没天理可讲。 他心念一动,计从心来:“太累了,算了。” “你坐着不动,有什么可累的?” “坐着也累。” 魏恒:“……那你怎么样才不累?” 邢朗便笑道:“躺床上不累。” 这句话,他故意说得意味悠长,暧昧不明,想从中听出歧义的人,自然能听出来。 魏恒当然听出来了,也懂得他的心思,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静了片刻,然后挑唇一笑:“那就去床上。” 邢朗快被他这勾眉弄眼的模样迷死了,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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