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星想为他止血,可江微明并不配合,甚至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一把推开了他,强忍着剧痛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里。 墙面上常年没人打理,植被覆盖了半个窗户,屋子里很黑,江微明一路跑到里边的房间,在书桌前终于撑不住停下。 江南星趁着对方彻底摔倒之前抱住了人,缓缓坐到地上。 “哥,到底怎么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在这里,江南星看得见江微明,似乎也能碰到他,但对方就是感觉不到自己,哪怕现在两人四目相对,江微明的目光都很明显地透过了他,看向窗边。 理智告诉江南星,这里应该是梦境或者幻境,一切都是虚假的,但内心的情感又不能让他完全把眼前的人当成幻影。 安静了一会儿,江微明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拿取什么东西。 江南星愣了一下,立刻帮忙在那里简单翻找了一下,随着“叮铃”一声轻响,他从书桌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只风铃。 风铃很旧了,上边漂亮的玻璃珠子已经变得灰蒙蒙的,稍稍用力,低端连接的绳子直接断裂,大大小小的珠子滴滴嗒嗒掉了一地,整个风铃只剩下上边的主体。 江南星不由得一惊,不过江微明似乎并没有介意,缓缓伸手接过风铃。 看着风铃,江微明眼中一改先前的疲惫阴郁,变得怜爱而温柔,仿佛回到很久之前。 虽然记忆不清晰,但江南星能模糊地意识到,这风铃是自己做的东西,看着哥哥虚弱而温柔的神色,他眼中酸涩,深深低下头,低声道:“哥……你到底在哪儿?” 你还活着吗?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这些问题一直压在他心底,他一边想知道答案,一边又不敢,只能暂时埋起,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江南星不自觉握紧双手,就在心中的情绪就要溢出来之前,脸上忽然隐隐有一点微凉的触感。 江南星一顿,立即抬眼。 江微明正望向自己,抬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一刻,他似乎真的看见了江南星。 “小星。” 再次听见熟悉的呼唤,江南星呼吸加重,眼中有些朦胧,他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小心翼翼道:“哥……” 在这一瞬间两人像是真的再次见面了,触感、声音、温度……每一个都是如此的清晰真切! “小星,对不起。”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声猝不及防打破这份平静,江南星呼吸一滞,刚想有动作,江微明快他一步一把抱住人护在身下! 鲜血飞溅,如雨落下—— “南星!” 一道熟悉的声音强行透过枪声传来,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感受到手臂被人用力抓住,再一眨眼血色终于淡去,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南星,”丛欢见人还有些晃神,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尽力平静道:“你看得见我吗?快醒一醒,看得见我吗?” 意识逐渐清晰,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在现实中同样跑到了这个房间,只是其中器物更加破旧,墙壁的植被也早已覆盖整个窗户。 丛欢的眼中难掩惊慌,见对方的眼眸逐渐对焦才终于稍稍缓了口气。 他靠近贴着江南星的额头,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刚刚只是幻觉,只是梦而已……” 只是幻觉……只是幻觉吗? 江南星愣了许久,下意识环顾四周,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紧接着他忽然察觉了什么,低头看去。 丛欢顺着他的视线垂眸,只见江南星慢慢转过手,一个残破且带着血渍的风铃正静静躺在手心…… “这不只是幻觉……我想起来了。”
第43章 过往之事 三十一年前,南港西北部。 渚良和往常一样,到了下午五点直接关门谢客,把无理取闹的客人以同样无礼的方法赶跑后,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对于这一年多以来的南港生活他还是挺满意的,虽然鱼龙混杂、袭击频发、治安全无,半夜都可能被枪战吵醒……但很自在—— 终于不用看老板的脸色和甲方那些见鬼需求了,渚良表示很自在。 于是不管他那位师兄给他打了多少通电话,渚良一个都没理,彻底断了联系。 本着上三休二的原则,明天渚良不打算开张,收拾着院子里的药材准备放回去,然而就在第二趟返回屋子里时,架子上的药材莫名少了几个。 少得不太明显,但架不住渚良眼睛好,稍稍停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屋子,锁定了几处可能藏匿的地点,接着随手拿出枪。 这边有贼真是太常见的事了,不过还好,一般来渚良这诊所偷东西的,要么是病人本人,要么就是病人家属,没什么太大威胁。 渚良一边上膛一边高声道:“我知道你还在这儿,建议自己出来,不然就永远别出来怎么样?” 话音落,他几乎没有给对方思考的机会,对准几个方向直接开枪! 随着一阵枪声过后,木屑飞溅,但子弹所及之处并没有出现哀嚎惊呼声。 正当渚良好奇是不是那家伙已经跑了的时候,一只被打穿的柜子里忽然有了一点动静。 渚良随即将枪口对准那里,命令道:“出来。” 柜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逐渐显现—— 是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孩子,蜷缩在柜子角落里,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向渚良,很明显刚刚的枪声有些吓到他了,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怪不得刚刚没击中目标,原来是个小孩,身高不对。 不过渚良对这种事依旧见怪不怪,手上的枪也没放下,比划了一下示意人出来。 孩子顿了顿,安静地起身慢慢爬出。 渚良打量了一下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孩子,身上的衣服很旧但很干净,作为一个孩子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至于失态。 这很符合一些“贫穷但体面”家庭成员的特征,而在南港,这种家庭一般过得都比较惨。 看着那孩子,渚良走近伸出手,在对方强作镇定的目光中捏了捏他的脸—— 可惜,这脸漂亮是漂亮,但肉太少了,手感不好。 而且老实说在南港一个穷小孩有这么一张脸,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当然这些渚良都懒得管,他一直对好人好事没什么兴趣。 于是渚良示意了一下孩子口袋里的东西,道:“自觉一点,物归原主。” 孩子没有吭声,知道这形势不容他多想,乖乖走到桌边把药材放好。 本想就这样让对方离开,但渚良无意间扫了一眼那些药材后,忽然愣了一下—— 一般来他这儿偷药材的,要么是乱抓一通,要么是每个各来一点,真带回去吃了估计都能直接吃死人。 可这小孩却好像不是乱抓的,那几种药物的组合刚好是自己常配的一种药方。 如果说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于是渚良问道:“为什么拿这几种?有人教你的吗?” 孩子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道:“没有,我自己找出来的。” “根据什么找的?” “气味,我闻过其他人从你这里买的药。” “气味?” 药材上自然有气味,但要说一次就能精准找到几种混合的原料,渚良有点不太信。 抱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渚良随手从柜子里拿出配的另外一副药,道:“闻闻这个,然后从架子上找出来原料。” 孩子看了看药包又看了看渚良,没有很快动作。 稍稍僵持了两秒,渚良大概懂了他的意思,挑眉道:“行,只要你准确无误地找出来,那药我就送给你。” 得到承诺,孩子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最后果真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出了原料。 这下子渚良是真有些惊喜了,但本着一点严谨的态度,他特地翻找出一种不常用的配药,递过去道:“再试试这个。” 孩子看着他抿了抿唇,很明显对他这种出尔反尔的举动有些不满,不过事实上,这种情况渚良能安全把人放走就已经算个好人了,所以孩子并没有反驳什么,依言靠近,再次开始辨认寻找。 这次的难度加大,渚良看他找了一会儿,也不催,反而和人聊起天来:“你拿这些药是想给谁的?你妈妈?” 孩子目不斜视道:“妈妈三个月前去世了。” 很常见的回答,渚良见怪不怪,又随口道:“那是给你爸爸的?” “从没见过爸爸。” 渚良顺口道:“那是你家哪个亲戚?” 孩子语气平静道:“是哥哥。” 闻言渚良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哦,那挺好,至少家里还有个活着的,没全死光。”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冒犯,把没心没肺演绎到极致,说实话渚良因为这张嘴遭过不少恨,他知道,但他不改。 本以为这小孩会脸色不好看,保不齐还会被自己气哭,但谁知这孩子只是顿了顿,面色如常,淡声道:“嗯,是的。” 好稳定的情绪! 渚良对此十分欣赏,刚准备继续问话,孩子辨认完全部药材,给出答应:“少了一味药材。” 听见这个,渚良的表情严肃了一点,强调道:“没有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认不出来我就要赶你出去了。” 听到警告孩子的神色还算平静,按部就班地又辨认了一遍,在渚良审视的目光中选出其中一个药材,笃定道:“这个气味很像,但不是。” 两人对视,屋子里沉默片刻后,渚良忽然笑了起来。 没错,这就是他的故意试探,而这孩子甚至能主动找出干扰项,那就足以证明他是真的有实力。 聪明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尤其这份“聪明”还和渚良的工作很对口,于是他蹲下身,再次捏了捏对方的脸,询问道:“你叫什么?” 孩子望着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回答:“……江南星。” ——— 十年后,野绒。 早已是日上三竿,但房间里依旧窗帘拉紧,漆黑一片。 床上的人睡得昏天地暗,丝毫没有察觉门锁的开启声。 “呼啦”一声,江南星直接推开门走进屋内,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影,也不废话,走到窗帘边一把拉开! 灿烂耀眼的阳光瞬间涌入,床上的人猛然一惊。 “起床了,今天您出诊,预约的病人已经到了。” 渚良默默把被子盖过头顶,闷闷道:“你去不就行了,非喊我干嘛?” 江南星淡声道:“那人多给了看诊费,特地点的您。” 这么多年,你要是问渚良当老师养小孩的感受如何,那他一定会回答——太省心了。 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这兄弟俩不仅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甚至还能顺便来照顾照顾他,简直不要太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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