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凛抬手看表:“一起出去吧,差不多要吃午饭了。” 三个人到达楼下时正好看到一个小豆丁歪歪扭扭地跌进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怀里。 乔当仁道:“霍队!你来了!” 刘承凛高声道:“小晶,怎么还抱着叔叔不撒手了?” 只见那小豆丁抱着霍光的大腿,慢悠悠地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听到爸爸的话之后努了努嘴,双手张开,退了小半步,末了又用小手轻轻拍了拍霍光的膝盖,好像在安抚刚刚被自己撞到的地方。 霍光的手掌有很厚的茧子,粗砾的指腹触碰了一下孩子滑嫩的脸,只觉得跟摸带水的嫩豆腐似的,生怕用了点劲就碎了。 霍光看着这个小豆丁乖巧地奔向自己的父亲,便招呼道:“哟,这你女儿啊?” 刘承凛抱着女儿颠了颠:“可不?” 霍光说:“跟我家姑娘小时候真像。” 刘承凛的老婆是大学时的对象,长相温婉可人,柔柔弱弱,手里提着几个大袋子,装了不少东西。 她把东西分给周围的人:“从老家回来拿了点特产,大家分一分。” 办公室的警员们纷纷道了谢。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人。 一堆人趁难得的空闲时间凑着热闹,只有不太凑得进热闹的乔不让站在最外圈,所以办公室的电话响时,只有他有空过去接起来。 “喂?” 听筒里一开始有一阵奇怪的电流音,而后才传来人声:“请问霍队长在吗?” “霍队,找你。”乔不让让出电话时还有些奇怪,“怎么打到这儿了……” 临走前,乔不让回头看了一眼,霍光背对着他,身躯挺拔。 这个撑着樰城缉毒事业十多年的队长,如今也生出白发了,自至至终,只有肩头的肩章还在熠熠生辉。
第86章 卷伍•种子(十三) 四月中旬,山里下了场大雨。 自王莉出事后这几天来,县里的民警没少往村里跑,次次调查都是兴师动众的,导致全村上至七老八十下至牙牙学语,都知道村里死了个人。 这动静,便是孙覆洲整日缩在家里大门不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还是……?” 邱云抱着胳膊从房里出来,这人自己不出门,就把她推出去当工具人。兴许是一个黄毛丫头,在别人眼里实在没什么威胁。 以至于她这几天逛遍了整个村子,鞋都坏了两双。 孙覆洲说:“今天你就去王莉的学校吧,今天刚好是上学的日子。” 村子里的村民闭口不言,总有别的人憋不住。 孙覆洲拨开窗户,晌午的时候,外面通常是最安静的——村子里老人居多,作为长眉县辖区内为数不多的贫困村之一,这个村子的环境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恶劣,甚至反而有些山明水静的意思。 当然,也有打破这一幕的存在——除了他们的房子以外,村里的大多数人家的房屋都比较新,包括还有正在盖的,这令朴实无华的山村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穷,又不是真穷。 “行,昨天跟那老头老太太交流太费神了……”邱云抱怨了两句,“连比带划半天,门都没让我进。” 就在前一天,孙覆洲遣了邱云去走访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人家,一对没有子女的老夫妇。 村民的收入主要来源于种植和出售特色农产品,可大多数的青壮年都在外打工,劳动力不足导致整个村子的经济一直无法上涨。 除此之外,贫困村脱贫摘帽有一定标准,其中通路也是一个硬性指标,但王家坉的地理位置很不好,所以这件事也迟迟没有实施。 孙覆洲说:“能让你进才怪——这村子应该有其他的灰色收入,他们都防着咱们呢。” “那你还让我去?” “我也不知道你混不进去啊。”孙覆洲跟她掰扯,“你今天主要去学校查一查王莉的事……来,把耳机带上,也不知道这信号能不能连……” 孙覆洲从包里拿出一对隐藏耳机,号称是省里研发的设备,好不好使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测试了一下,确定了东西是好的以后,邱云就收拾出门了。 邱云出门不久,孙覆洲的手机就收到了来自医院的短信,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心想要不装模作样回去诊一诊,也好让一些防备他的人松口气。正要回复时,才发现这短信是催沈垣回去复诊的。 起初他担心沈垣不按时复诊,就给医生也留了自己的号码。 ……可惜人家当事人估计就没想要那条腿。于是他倒成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电话却还是诚实得拨了出去。好不容易奔三前终于恋了个爱,还是把握一下好了。 电话通了十几秒,沈垣那头才接起来。 “喂。” 本来孙覆洲一直觉得沈垣这趟外出就像出门买个菜一样简单,直到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他才倏忽想起,在这之前他好像都快记不起沈垣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了。 他们原来已经这么多天没见过了。 “孙覆洲?” 电话那头,沈垣又唤了两声。 这好像是他记忆中,沈垣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听起来格外的郑重。 “我在。”孙覆洲不适应地干咳了两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些吧,这里还有一些事要忙……”沈垣顿了顿,“你有什么急事吗?” 孙覆洲忽然想逗逗他:“我想你算不算急事?” 电话那头的沈垣哑然失笑:“……当然算。” 孙覆洲也跟着笑:“那你回来吗?” “……晚一点,好吗?” 好个屁。 孙覆洲的语气冷了冷:“……太晚的话我就不等你了。” “那就别等了,我会去找你的。” 没良心的玩意儿。 孙覆洲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挂了电话。 不过刚刚的通话里,他隐隐听到那边有上课的声音……早知道跟着邱云一块过去了,好歹把人绑回来,省的天天出去搅混水。 远在朝阳小学的沈垣,无奈地盯着通话被挂断的界面,说实在的,有些浑水他一个人淌就够了,至于孙覆洲,这辈子就好好地呆在干净的船上,做他引路的朝阳。 “沈先生,和谁通话呢?” 他转过身,一张漫着油光的脸贴得很近。 沈垣扯了一个笑:“哟,王哥,善款点完了?” 王贵喜揉搓着双手:“点完了点完了,等那些记者一走,就可以用调物资的名义把东西接进来。” 沈垣接过他递的烟:“王哥辛苦了,这么些年,操办这个学校也不容易。” 王贵喜说:“瞧你说的,不都是为了赚钱?” “王哥心思细,也不知道走那条路才能这么不动声色的办事……” 沈垣用若无其事的口气打听,却难为住了王贵喜,说与不说都不好做人,不说吧,万一姓沈的不爽,到上面参他一本,白白结仇;说吧,人家要是想分羹,自己的肉就不够吃了……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王贵喜暗暗松了口气,忙问:“谁啊!” 沈垣反应不大,默默地低下脑袋。 外面的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一个老秃子。 “校长,是我,外面有个女的来我们学校,说是打听王莉的事。” 王贵喜佯装沉思:“这有啥好打听的,又不是在咱们学校死的,赶紧打发走。” 教导主任为难道:“外面的记者正在给孩子们拍照,我怕影响不好,已经放那女的进来了!” 王贵喜“哗”地拉开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主任光溜嗯脑袋:“会不会做事!万一瞎说点什么,到时候影响更不好!” 教导主任脑门上的冷汗直直地往下淌:“是是是……” 他哪知道这么多——王莉死就死了,跟他们又没关系,所以这才把人放进来,怎么还放错了…… 王贵喜问:“她现在人呢?” “这儿呢。”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只见邱云大步流星地走来,背挺得笔直,底气十足,大有一副不管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放在眼里的气势。 王贵喜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唬住,反正态度瞬间就恭维了起来:“敢问这位小姐是……?” “叫我小邱就行。”王贵喜不高,和邱云几乎是平视,但莫名的,她很不喜欢这个男人,“前段时间你们这的一个学生离奇死亡,所以过来看看。” 王贵喜惶恐道:“哎呀,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学校里藏了个杀手……而且县里的警察不是说淹死的吗,怎么成……离奇死亡了?” “离不离奇不是你说了算,我说的也不算。”邱云二话不说拨开他往办公室里走,“等调查了才知道……” 王贵喜忙道:“等等,我有客人……” 不过为时已晚,邱云已经看到沈垣了。 邱云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巧啊,沈老板。” 耳机那一头的孙覆洲,听到沈老板这几个字,心里明显地咯噔了一下。 短暂思索过后,孙覆洲说:“别和沈垣纠缠,直接问王贵喜问题。” 这边沈垣也识相,很快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王贵喜和教导主任只好陪着邱云落座。 邱云说:“不必局促,我就问几个问题。” “好好好。” 嘴上答应的快,其实王贵喜巴不得她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 “王莉平时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 王贵喜回答:“她……成绩一般,不突出,但很听话,老师们对她也很省心。” 成绩中下游,但安分守己的普通学生。 邱云:“那她的性格呢?和同学们有没有过矛盾?” “不大爱说话,老是闷不做声的,像这种孩子平日没什么朋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矛盾吧。” 邱云长长地嗯了一声——或许是学校学生不多的原因,王贵喜看起来还算了解自己的学生…… 这时,一旁的教导主任插话道:“不对啊,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矛盾……” 邱云忙问:“什么事?” “她出事前几天,脚伤了,一开始说是别人推的,后来又说是自己摔的。”教导主任顶着王贵喜直勾勾的目光说,“……不过我想就算是推的,应该也是别人不小心吧,毕竟没听说她跟谁有过矛盾……” 常规的询问技巧邱云都会,所以大部分时候孙覆洲都是安静的,只有关键时候会点一句,比如现在。 “让他说清楚一点。” 邱云问:“说清楚点,具体什么时候,在哪摔的?” “什么时候……上上周五吧,清明节之前,因为最后一节课是班会,正好是我上。”教导主任说,“她迟到了十几分钟,因为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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