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不长,还没拍到什么就被几个警察挡下了镜头。 首当其中的是个浑身颓气的刑警,裹得像个粽子,镜头被推搡的晃来晃去,看不清脸。 无力的胳膊腿也不知道怎么灵活地拦下这些记者,看着没什么精气神,嗓门却意外的洪亮:“别拍了别拍了,重案组办案,闲杂人等都离远点,我告诉你们——后面的,别再往里挤了——你们这是扰乱治安,那边的也是,都别看热闹了,散了散了。” 他正喊的起劲,旁边钻出来一姑娘,同样没拍清楚脸,但看得出前凸后翘,身材有料,拉着他就往后面走:“孙副,赵法医那边让你去一趟……” 马胖子一看见漂亮姑娘就有点走不动道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这公安局的小姑娘还有这么水灵的?我还以为当刑警的姑娘,个个都跟母老虎似的,你说那个看着就肾虚的警察是她男朋友吗?” 沈垣笑了笑,扒拉完最后一口面,抹了抹嘴:“我也觉得肾虚,所以那姑娘应该看不上他——也看不上你。” 马胖子把空豆奶瓶往桌上一放:“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是名人名言。”沈垣又把目光放到小电视上,女主持人却已经报道起了另一则关于某某饭店后厨卫生不合格的新闻,“这个碎尸案是什么情况?” 马胖子对龅牙女主持毫无兴趣,果断转正坐姿:“那个事我早上刚开门的时候听说了,就是一箱碎尸,警察什么都还没查出来,西水区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流窜的变态逃犯——随机杀人。” 沈垣微微低下头:“那个地方离我店里挺近的,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生意。” 马胖子细细一想,坏心眼地笑了起来:“好像是挺近的,小心那个变态把尸体丢你店里去了。” 许是巧合,沈垣也没想到,马胖子随口一句胡诌的屁话,竟能一语成畿,若是不小心传到警察耳朵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凶手的身份怀疑到马胖子头上。 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的孙覆洲,又被一通电话叫到了案发现场,听刘承凛说,这次的抛尸地点换成了一个绿皮垃圾箱,距离第一个现场仅相隔一条马路,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可见这个凶手的狂妄程度。 垃圾箱正对着黑啤酒会所的后门,警戒线就围着它拉开,看热闹的人早就堵了一层又一层。 孙覆洲赶到的时候,警方已经开始清理现场,准备打道回府了。 他随手拉过一名刑警,在对方的瞪视下,出示了警官证,并了解到现场的基本情况——这次还是一箱尸块,不过容器换成了一个奶白色的行李箱,同样半旧不新,在行李箱的夹层里还意外发现了半块碎掉的黑色眼影。 另外,尸体的头颅也找到了,用了黑色的塑料袋包了好几层,扔在垃圾箱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垃圾箱也要被围起来的主要原因。 只是辛苦了痕检的兄弟,扒垃圾扒了一下午。 几乎是同一时间,死者的身份就被核实了,就是和之前那箱尸块一起出现的身份证的主人黄小山。孙覆洲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冬天尸体不易腐烂,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保存良好。 无法瞑目的眼珠子穿过人群“瞪视”着他。 孙覆洲回到警戒线外,看着他们陆续从里面钻了出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身垃圾的酸臭味,就连他出来后也不例外沾上了。 等他们都坐上车后,邱云忍着一车臭烘烘的味道给他们做汇报整理:“这垃圾箱里主要收容这个会所和隔壁宾馆的垃圾,报警的是黑啤酒会所的后厨员工龙仔,他今天出来倒过两次垃圾,第一次是上午十点半,没有见到这个行李箱,第二次是一点半,那时候行李箱就已经在这儿了。” 她话音刚落,车里几个人都沉默了,他们凌晨接到报案后,抛尸现场那条唯一通往外面的巷子就被封了,整个一上午都有刑警在周边进行排查走访,就是没想到凶手竟然还明目张胆地跑回来又丢了一箱尸块。 孙覆洲坐在副驾驶,开了半截窗户,冷风灌进来,他整张脸就对着风口:“没有监控吗?” 刘承凛扯了扯衣服:“明面上有一个,而且只对着后门,根本拍不到垃圾箱那边,可能会有隐藏的,需要和商户沟通。” 孙覆洲侧着脑袋:“还是公共的好,最烦跟矫情的商户们打交道。” 刘承凛把平板递给他:“给,以防万一,宾馆老板的联系方式,还有会所老板的联系方式,都让人帮你查了。” 风在耳边呼啦啦地吹,从左耳灌进右耳,将他脑袋里灌了个通透,刘承凛的话,他虽然只听了个大概,却清楚他的意思。 “我去啊?”孙覆洲接过平板,一脸迷茫,顺手划拉了两下:“如房宾馆张翠花……黑啤酒会所,九月下旬由黑啤酒KTV更名为黑啤酒会所……所有人沈垣?” • 沈垣赶到自家会所时,进门就看见一群员工围在大厅,手上的工作忘了个干净,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你一言我一语,而他们的中心是一个后厨模样的男人。 管事儿的阿东迎面而来,背后冷汗淋漓。 “怎么回事?”沈垣一到场,这群人就哗啦一下散了,只留那个后厨模样的男人站在那,低着头不敢看他,手里搅着惨白的围裙。 阿东警惕地盯着沈垣脚边的发财,他吃过这位爷的亏,不敢轻易招惹:“沈哥,他今天丢垃圾,在后门垃圾桶那儿发现了碎尸,警察刚撤走。” 沈垣微微弯腰,摸了摸发财的头顶,安抚下它的躁动:“问了什么?” 发财被摸得舒服,哼哧了一声。 阿东不禁退了半步,清了清嗓子:“给他做了笔录,问了点废话,本来就跟咱们没关系——但是有几个客人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件事,说是怕过年晦气,要找我们退会。” “那就按合同退吧。”沈垣把发财牵到那个后厨男人的身边,绳子在手里虚虚地捏着,牵引绳被放到最长,发财摆着尾巴在男人身边踱步绕圈,“你把今天看到的跟我说说,警察问什么了?” 男人不敢轻举妄动,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惊着了对他“虎视眈眈”的发财,他扯下头巾,放在一边,露出缺顶的发型。 他磕磕跘跘地说:“下,下午我倒垃圾,看见一个行李箱,以为是别人忘在那了,就想着拿…拿回去,我鼻子灵,一提那箱子就闻见有血味儿,一下子想起来昨天的新闻,就报警了,我就这么跟警察说的……” “他们没说别的?” “没说吧,我连那箱子都没碰。” “说了就说了,没说就没说,没说吧是什么意思?” 男人搓了搓围裙,欲言又止。 见他停了下来,一旁的阿东都有些着急:“说了什么?” 男人急出了方言:“不是跟我说的,我就听见他们说死的是个叫黄什么三的,我看他们拿的照片,好像是上次在我们店里的那个人。” 沈垣听罢,轻轻唤了一声发财,这只威风凛凛的狗就乖巧地转身,走到他身边后,歪着头蹭了蹭他的腿,似是在讨赏。 男人没说假话。 沈垣也大概猜到了那个被分尸的倒霉孩子是谁了。 发财坐在他脚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突然吠了一声,嘹亮的声音惊摄了不少人,他们纷纷看过去,只有沈垣,垂手勾了勾发财的下巴,似是逗弄,巍然不动。 外面的马路上,跑商的货车路过凹凸的路面,车身耸了一耸后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藏在浓郁的阳光里,成了平地里的一道惊雷。
第5章 卷壹•大雪(四) “死者黄小山,二十岁,樰城黄李村人氏,初中辍学,曾跟着一个叫大黑的男人混迹街头,生前在一家网吧当网管,不过在我们打听的过程中,有人说他其实是给那个网吧看场子的,有过吸毒史,三年前在樰城四君山戒毒所进行强制戒毒,为期一年半……” 一名警员将一张黄小山的正脸照贴在会议室正前方的白板上,并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番。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死者的脸了,每个人手里都持有一份相同的资料,姓名上方的照片印得很清晰。 这是一张十分稚嫩的面孔,微仰着脸,对镜头摆出了一副凶狠的表情,张扬的伪装,实则更像一种自我安慰般的存在。 还未彻底暖和的会议室里,刑侦队重案组的队员加上几个组长们都围着长桌,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打着哆嗦地坐齐活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抖着腿脚冲进来,他刚站稳脚就猛地打了个喷嚏,随后不好意思的给众人弯了弯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车在半路上熄火了,我没迟到吧?” 孙覆洲和这人熟,知道他话里掺水,不免揶揄一番:“熄火了?大二八还是电动小馒头?” 李儒一仰脖子,驳斥了回去:“关你屁事,一张嘴叭叭儿的。” 两人是局里出了名的狐朋狗友,有着一脉相承的不靠谱,时不时打两句无关痛痒的嘴炮,倒也缓了缓会议室的气氛,几个队员们一边看热闹一边捂嘴偷笑。 不过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还没扬到一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李儒伸手抓了抓临出门时只来得及抹一半发油的头发,三两下抓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逼人的发型,直到他意识到气氛突然凝固以后,动作才停了下来。 前一秒还和他呛声的孙覆洲,此时一改往日懒散的姿态,反而坐得笔直,一瞬不瞬、极为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李儒心里一咯噔,大叫不好。 果然,很快,他的背后就传来一道沉如钟鼓的声音:“李儒,大老远就看你跑过来,挺精神啊?上午不还让你联系媒体来着吗,办好了没?” 李儒长腿一迈,退到墙边,恭敬地做出请的动作:“吴局,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身体健康,财源广进,您请。” 吴长海抖了抖眉毛:“别拿我的话当狗放屁。” 李儒憋笑低头称是。 吴长海从嗓子眼里出了一声算作给他的回应,随后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 吴长海是前不久刚升上来的新局长,同样是刑警出身,之前任邻市分局局长,手底下的人怕他怕得很,一听说他要调到樰城市局,分局上下开了两天欢送会,险些通报批评。 平时他那张脸总是拉得老长,眉毛长得跟关二爷的一般无二,又凶又浓,光看着就很有威慑力,训人时,嘴皮子都不用动,效果好得很。 而因为一些原因,孙覆洲曾跟这位“活阎王”共事过一段时间,那段经历已然在他心底留下了一块阴影。 李儒苦着脸溜到孙覆洲对面坐下,一抬头,却看到对方正低着头在臂弯里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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