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踪伍君倩,等待可以动手的时机,看到伍君倩毒杀流浪猫。他不明白伍君倩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举动,告诉吴怜珊,吴怜珊却对他说,这是最好的时机,用视频去威胁伍君倩。 同样是深夜无人的小公园,巫冶这次比在雅福市时从容许多,他将伍君倩诱骗上了租的车,在车中击昏伍君倩,而吴怜珊已经赶到学簿山接应。 最后一个案子,巫冶承认,杀死“曾燕”更多是他自己的主观行为。他从不干涉吴怜珊交友,只要不是男生,他都支持。但吴怜珊总是因为“曾燕”,和他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女生不能靠男生,女人要独立,后来,“曾燕”还唆使他与吴怜珊分手。 当他告诉吴怜珊,自己想杀了“曾燕”时,“曾燕”露出一种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神情,好似终于达成了某个目的。 有了前两次的经历,杀“曾燕”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其过程与他上一次讲述的别无二致。 巫冶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我明白珊姐是在利用我,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一个愿意陪伴我的人。” 顿了顿,他又说:“我罪有应得,我活该,但我求你们,不要再去打搅我姐,这些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都是我的错。” 此时在另一间警室,巫陶背对着显示屏,捂着脸无声哭泣。 巫冶的证词并不能让他避免刑罚,他是被洗脑也好,被控制也好,都得经过正规严谨的鉴定,而这次证词对接下去的审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吴怜珊被从医院接回分局,戴上手铐,坐在审讯室里。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呕吐仿佛耗尽了她的心力。 陈争在她面前坐下,开头提到的却不是巫冶,“我们来继续聊聊你和‘曾燕’的事吧。”
第40章 谜山(40) 吴怜珊却抬起头,面容憔悴,“……巫冶跟你们说了什么?” 陈争说:“你很在意他的话吗?” 片刻,吴怜珊说:“我看到他姐姐了。” “你认识他姐?”陈争不紧不慢地问。 反而是吴怜珊没了耐心,“你们已经找他姐来见过他了,何必再和我打太极呢?” “打太极?”陈争仍是从容的语气,“如果你想知道他有没有指认你,那我可以告诉你,他指认了。” 吴怜珊立即绷紧了脖子,上半身非常僵硬。 “但我现在是在与你对话,我更在意你会说什么。”陈争说:“三名被害人里,其实只有现在这个假曾燕,才是你真正想要杀的人吧?其他两个,不过是你在‘锻炼’巫冶。” 吴怜珊愕然地望着陈争,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连这一点也看穿了。 陈争再次将朱零娟的旧照片摆在吴怜珊面前,“她并不是撞死你父母的毒贩,但她也是‘黑勇’的成员。当年那些人里,除了她,不是被击毙,就是被判刑,唯独她,在危险到来之前早早销声匿迹。当然,她的下场也不好,被一个线人杀死,但她的女儿活了下来,并且活得还不错。” 吴怜珊开始发抖,嘴里发出细小的声音。她仿佛在用肢体语言警告陈争不要再说下去,但陈争没有理会她的警告。 “你无法忍受仇人的女儿像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你更加无法忍受的是,这个人取代了你的朋友。曾燕是你在竹泉市交的唯一一个朋友。”说着,陈争突然将一串东西丢在桌上,陈旧的珠子撞击在桌面上,闷声作响。 吴怜珊看清桌上的东西时,忽然发出一声惊叫。那是一串蓝绿色的毛衣链,时光将它的颜色变得更深,不再生机勃勃,就像是在暴雨中烂掉的树叶。 陈争拿过毛衣链,在吴怜珊眼前将它提起来,“十年前,你不止认识曾燕,还认识取代了曾燕的那个人。” 吴怜珊猛烈地摇头。 “你在竹泉市有了朋友,过得很开心,你将一条毛衣链赠与曾燕,她非常喜欢,一直戴着。”陈争说:“你们这样好的关系,曾燕突然退学,你居然会不闻不问,立即离开,我实在是想不通。除非……” 陈争顿了顿,加重语气,“曾燕的消失和你有关。你不是离开,是逃跑。” 吴怜珊大叫起来,双手伸向毛衣链。陈争一松手,毛衣链下坠,吴怜珊急不可耐地将它抱入怀中,呜咽不止。 陈争看得出,她快要崩溃了。她为了复仇,拉出一条漫长的战线,她以为自己铁石心肠,无坚不摧,但是当警方的耐心超过了她的耐力,她用冷血和残忍筑起来的堤防正在一点点崩塌。 须臾,陈争问:“十年前的冬春之交,是你害死了你的好朋友,曾燕。” 正在看监视器的孔兵倒吸一口气,“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鸣寒抱臂站在一旁,沉默,半分钟后才说:“他没有看出来,他只是排除了其他所有答案,剩下的,就是唯一的正解。” 吴怜珊抓扯毛衣链时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又或者此时此刻,在她浑身沸腾的情绪只有通过这种形式才能释放,她竟是将毛衣链扯断了,珠子掉落,像是浑浊的泪水。 “她不是曾燕,她不配。”吴怜珊低语道。 陈争说:“她叫什么?” “小倩。” “小倩?” “她说,这是那个女人给她起的名字。” 很小的时候,吴怜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欺负,她没有父母,可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不是更应该被保护吗?当欺凌已经严重到她必须休学的地步时,她对学校的一切都感到了厌倦。 奶奶带她来到竹泉市,因为摊子起初摆在二中附近,做学生生意,她都会感到难受。那时她不怎么跟着奶奶去摆摊,时常一个人在附近胡乱走动。被欺负的经历早就让她学会了趋利避害,看到二中的学生,就会绕着走。 但有一天,她被一个化着浓妆的女生堵住了。女生烫着夸张的头发,烟熏妆完全挡住了原本眼睛的形状,一看就是个混混。她很害怕,想走,女生却一把抓住了她的兜帽。她差点被吓哭,小心翼翼地求饶:“姐姐,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在你面前碍眼了。” “什么跟什么啊?”女生无语道:“你裤子脏了知不知道?” “什么?”她不解地问。 女生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你是不是没来过月经?” 她呆住了。她确实没有来过月经,但这不代表她不知道月经是什么。 难怪今天觉得难受,肚子痛,难道是…… 她的脸登时红得发烧,女生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带着点恶作剧的意思。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女生突然将外套脱下来,丢给她,“走,姐姐教你。”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稀里糊涂带女生回到家中,但破旧的出租房里也根本没有卫生巾。女生确定她是第一次,将自己包里的拿出来,“知道怎么用吗?” “……” “算了,学着。” 她换了干净的裤子,第一次用上了广告里的东西,女生又出去一趟,给她买了一口袋卫生巾。她感激不已,想让女生留下来吃饭,女生却不屑道:“我家就是做吃的的,稀罕你的?” 她说:“那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把名字写在纸上,曾燕,写完又皱起眉,嫌弃地说:“我不喜欢我的姓。” “为什么?”她不禁问。 曾燕没有回答,很不耐烦地离开。 但那之后,曾燕便经常出现,她也时常关注二中的学生,得知曾燕不是好学生,总是和一些爱打架的男生搅合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上课?”熟悉之后,她不再害怕曾燕。曾燕在其他人眼中是个无可救药的太妹,但在她眼里,是帮她度过生理期的姐姐。 “你管我?”曾燕说:“那你怎么不上课?” 她如实相告,曾燕听得很气愤,“都什么人?你转学过来吧,有我罩着你,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不可能转学的,她知道。她跟曾燕说了自己的事,也想问曾燕的家庭。曾燕起初不肯说,后来可能是被她问得烦了,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他们来到的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她疑惑道:“这里是?” 曾燕语出惊人,“我爸杀死了一个住在这里的人,可能还有她的女儿。我爸是个杀人犯。” 她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曾燕眼中浮现出仇恨和不甘,“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我宁可没有父亲,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消化片刻,“那你爸杀的谁?为什么?” 曾燕说:“不知道,他就是个混账,我们家所有亲戚都厌恶他,他可能还害死了我妈。他这种人,凭什么要求我上进?” 曾燕说起成长环境,就充满戾气,将一切的不幸都归结在父亲曾群身上。 “我就是想气他!气死他!”曾燕说,自己并不是从小就这样,曾经的她也做过好孩子,但在她念小学的某一年,她发现父亲总是来到庙田街,光顾一个女人开的凉拌菜摊,女人长得很漂亮,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儿。那时的她还小,以为曾群要给自己找新妈妈,伤心痛哭。曾群却告诉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几个月后,曾群没有再去庙田街,而住在巷子里的女人也不在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曾群一天天开朗起来,经常做凉拌菜给她吃。家里本来就是卖凉拌菜的,她早就吃腻了,但曾群开心地给她说,现在做的不一样,是妈妈的手艺。 她尝了,真的很好吃。可她也因此愈加觉得曾群是个混蛋,妈妈早就不在了,他现在才想起妈妈是怎么做凉拌菜? 年纪更大一些之后,她听到不少闲言碎语,再联想到曾群以前做的事,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父亲杀了人。 她问曾群,曾群当时喝了酒,正在兴头上,竟是哈哈大笑,“我报仇了,我报仇了!”可她问他报了什么仇,他却不肯说。 从那以后,她就将曾群视为怪物,一个怪物凭什么要求女儿上进好学?曾群越是要她好好读书,她越是要反着来,小小年纪便开始化妆,和男生混在一起。在堕落中,她感受到了报复的痛快。 吴怜珊那时还没有多少辨别是非的能力,在她眼里,曾燕就是好人,曾燕说的话,她无条件认为是对的。曾燕用这种方式来反抗父亲,在她眼里是一件很酷的行为。 不过曾燕不让她出现在她的同学们面前,她问为什么。曾燕很臭屁地说:“你个小土妞,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拿你当妹妹,他们要笑话我。” 那年冬天,发生了郝乐坠崖的事,曾燕不再和冯枫等人来往。吴怜珊听说后甚至很高兴,曾燕这下就只能和她一个人玩了。当时,曾群已经检查出来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曾燕对此丝毫不悲伤,冬末的时候突然叫她和自己一起进学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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