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章没好气地说:“不来看我不打死你。” 凌晨,巫冶并没有出现在棋牌室,巫章输得多,酒也喝得多,手上还拎着一瓶。看不到巫冶的身影,他骂了几句,踉跄走入大雨中。巫冶从河边跑过来,举着伞,“爸,我来了!” 巫章夺过伞,将他推到一旁。醉汉的步子越来越慢,巫冶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那里,那里有块石头。” 石头就在河边,水很快就要涨起来了。 巫章走不动道,勉强走过去,爬在石头上就开始睡。 巫冶重新拿过伞,渐渐往后退。夜晚的雨和白天的不同,下得更大也更猛,水涨起来非常快,不久,就淹没了石头,也淹没了石头上的人。而他就站在岸边,看着河水将巫章甩向河中心。巫章或许挣扎过,或许叫喊过,但在自然之力中,他的声音就和他的呼吸一样,被绞得粉碎。 几天后,人们发现了被冲回岸上的尸体。 孔兵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一个小孩子做得出来的事吗? 巫冶平静地说:“杀死一个醉汉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杀死那三个人吗,这就是根源。” 孔兵说:“根源?你父亲和这三名被害者有什么关系?” “关系倒是没有,但她们或多或少让我想起了那个人渣。”巫冶说,“特别是赵水荷。” 孔兵问:“你和赵水荷根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你是怎么和她结怨?” 巫冶说:“因为她羞辱珊姐。” 孔兵说:“吴怜珊,你女朋友让你帮她报仇?” “珊姐不知道。”巫冶说:“是我听说之后,不想让这种女人继续活着,祸害其他女人。” 孔兵问:“你听说了什么?” 巫冶的回答和陈争在芭蕉街打听到的基本一致,八年前赵水荷的那番话对吴怜珊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甚至导致吴怜珊厌学。 谈恋爱后,吴怜珊向巫冶讲起这段经历,神色黯然,她说站在一个小女生的角度,赵水荷本来是她向往的那种女性,独立、坚强、美丽,但这样的榜样竟然冷眼嘲笑她的将来,将她的努力羞辱得一无是处。她迷茫,不知所措。这间接导致她的成绩在高中一落千丈,后来随着年纪增长,虽然明白赵水荷的目的是打压年轻女孩,但落下的功课实在太多,奋起直追也只考上了卫校。 巫冶冷笑:“我从小看惯了男人的恶,他打我的母亲,我的姐姐,她们都是善良美好的女人,她们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所以我杀死了巫章。我以为女人都该互相帮助,也应该得到男人的保护。一部分男人那么坏,就像我家那个人渣,女人要是不团结起来,怎么对抗这些男人?但长大后,我才发现,啊,原来有的女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欺压女人。” 孔兵忍不住说:“你太偏激了。” “偏激?赵水荷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巫冶不屑道:“她还没有爬上顶峰呢,就对珊姐说那样的话,她这是不肯放过每一个有潜力的女孩!后来她在一和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孔兵了解过赵水荷案,她对男员工十分严厉,向宇正是因为长期被他羞辱,才萌生杀人的冲动。 “向宇不过是被她利用的靶子而已,她需要找一个倒霉的男人,来显示她站在女性一边,让女人将她视作标杆、偶像。但她真的是吗?”巫冶说:“一和除了她,有一个能真正顶上去的女人吗?没有,花瓶才能让她更加美丽。” 孔兵说:“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会观察人。”巫冶说:“珊姐给我提过这个人之后,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孔兵问:“你们4月回雅福市,是为了杀赵水荷?” “珊姐想带我看看奶奶,我顺便行动。”巫冶无奈地说:“可惜没经验,留下了把柄,就是你们找到的匕首和足迹。我没想到的是,那个跟过来的傻子居然也想杀死赵水荷,还觉得杀了赵水荷这件事特别光荣,一下给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孔兵说:“但你是怎么把赵水荷骗到幸福公园。你们不认识,她为什么要听你的?” 巫冶不再与孔兵对视,视线扫向桌面,十几秒后才说:“我找到她,说想和她谈一桩生意。” 孔兵当然不信,“就这样?” “是,就这样。”巫冶却一口咬定。 审讯继续进行,孔兵说:“行,那我们来说下一桩,‘曾燕’也是你杀的?” 巫冶点头。 孔兵盯着他,“她是吴怜珊的好友,吴怜珊知道你杀了她吗?” 巫冶嗤笑,“珊姐知道的话,早就和我分手了吧。” “动机呢?”孔兵说:“她又伤害过哪位女性?” 巫冶摆手,“那倒不是,我出于个人情绪,非常厌恶她。” “为什么?” “她怂恿珊姐和我分手,这还不够吗?” 小情侣因为琐事吵架,吴怜珊在气头上离家出走,被“曾燕”收留了一夜,吴怜珊抱怨自己男朋友,“曾燕”不遗余力劝其分手。次日吴怜珊火气消了,和“曾燕”告别,不久与巫冶和好,转头就把夜里的事说了。 巫冶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对“曾燕”恨之入骨,无法想象吴怜珊如果真的听信了这些话,和他分手该怎么办。 已经杀过一个人,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跟踪过“曾燕”几次后,发现杀死“曾燕”比杀死赵水荷简单得多。 10月4号,吴怜珊在九院上夜班,他在夜色中离开出租屋,来到小吃巷附近。“曾燕”应该发现有人暗中观察自己,早早收了摊,以为回家就是安全的,中途还出去过一趟,似乎是找什么人。 但“曾燕”不知道的是,危险就藏匿在老居民楼随处可见的阴暗角落。 “曾燕”开门的一瞬间,他幽灵一般从阴影中冲出,“曾燕”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就被他蒙住脑袋。之后的事就很轻松了,他将“曾燕”捆缚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锤子砸断了“曾燕”的颈椎。 孔兵急切地问:“那垃圾桶和竹签又是什么意思?” “曾燕”被发现的时候,是被放在大型垃圾桶中,身上脸上插着串凉拌菜用的竹签。 巫冶想了想,“啊,那个啊……想跟你们警察做做游戏而已。让你们觉得她是因为她的凉拌菜生意而死的,食品安全?竞争者报复?什么都好。” 孔兵握紧了拳头,“你这是盯上做餐饮的女人了啊!” 巫冶说:“你是说伍君倩?你不觉得她也是个人渣吗?那么可爱的流浪猫,她都下得去手。” 巫冶还强调,7月27号,他真的是去斯鹿街买酱香饼,偶然看到伍君倩,就跟了过去。 孔兵问:“你在路上随随便便看到一个人,就会跟过去?” “当然是知道这个人啊。”巫冶说,吴怜珊经常看伍君倩直播,还夸她可爱幽默,他有时也和吴怜珊一起看,但完全没有体会到伍君倩可爱在哪里,只觉得这个女人盛气凌人,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遇到伍君倩时,他正好比较闲,伍君倩鬼鬼祟祟的,看着可疑,他便想看看伍君倩想干什么。 伍君倩提着一盒蛋糕,进入小公园,同样是夜晚,同样是公园,熟悉的感觉激起了他内心的冲动。 杀赵水荷时就是这样的场景,可惜的是当时他太紧张,做得不够完美。 这小公园他还算熟悉,里面有不少流浪猫狗,好心人会来这里投喂,他也投喂过几次。伍君倩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自己,走到小公园深处,开始发出“咪咪”声音,吸引流浪猫。 巫冶立即觉得不对劲,而当伍君倩打开蛋糕盒子,他明白了伍君倩要做什么。 孔兵不解道:“那时猫没有死,你怎么知道她要毒猫?” 巫冶说:“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观察。而且你们不是知道我喜欢流浪猫狗?投喂它们的人我见得多,毒杀它们的人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她一蹲下去,我就知道。” 巫冶安静地举起手机,拍下了伍君倩毒杀流浪猫的一幕。 伍君倩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正要离开时,却看到巫冶站在她身后。她吓得惊叫出声,巫冶当着她的面播放视频,“你是‘薇茗’的老板吧?我看过你的直播。如果你的粉丝知道你是这种人,你的店会不会倒闭?” 伍君倩六神无主,“你想要多少?” 巫冶说:“你先跟我来。” 伍君倩毫无办法,只得跟着巫冶走。 “然后我就在学簿山杀了她。”巫冶说。 孔兵拍桌道:“你一个人怎么做到这些?你怎么将她带到学簿山?” 巫冶说:“她害怕我,对我言听计从。” 孔兵继续问细节,巫冶却以太累,记不下来了为由,拒绝回答。 陈争在监控室看完了整场审讯,手中的笔多次在本子上记录。巫冶虽然认罪,但证词中漏洞太多,他是凶手也许不假,但他做的那些事,单凭他一个人其实很难办到。 他有帮手。 不,也许他有的不是帮手,而是主人。 陈争眼前浮现出吴怜珊,这个女人越发神秘。她起初给他的印象是优柔寡断,喜欢向人倾诉,有点恋爱脑,不怎么聪明,后来又逐渐发现她强势开朗的一面。 陈争始终认定一点,吴怜珊和巫冶之间绝不是寻常的恋爱关系,巫冶的原生家庭注定了他会被吴怜珊所吸引。那么吴怜珊呢?巫冶吸引吴怜珊的又是什么? 是能够为她所用吗? 陈争正想和孔兵开个小会,一名女警突然推开监控室的门,说吴怜珊想见见他。 吴怜珊坐在问询室,看上去比上次焦虑许多,没有化妆,眼中的红血丝很重。一见到陈争,吴怜珊立即站起来,“陈警官,我有事想跟你说!” 陈争点点头,“不着急,慢慢说。” 吴怜珊似乎还不知道巫冶现在就在北页分局,不安地说:“我,我觉得巫冶可能有问题!” 陈争不紧不慢地问:“嗯?为什么?” “上次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后,我越想越觉得案子离我很近,我身边……确实有一个可能这么做的人。”吴怜珊显得非常犹豫,“我没有回家,不敢回去,一直待在九院,我突然觉得巫冶很可怕,他和我交往可能也不单纯。陈警官,你说会不会是他?” 陈争看了吴怜珊许久,“巫冶刚才已经承认了。” 吴怜珊没反应过来,“承认什么?” “杀人。”陈争说:“他承认杀死了赵水荷、伍君倩、‘曾燕’。” 吴怜珊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坐几秒,然后捂住嘴,发出连串干呕。 等她情绪缓和了些,陈争说:“他是你的男朋友,你以前完全没有察觉吗?” “没有……”吴怜珊不住哆嗦,声音也十分颤抖,“我们在一起时他从来不会说要杀人什么的。我,我觉得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他会照顾小动物,对女人也很友好,他给我说过他的姐姐,说是因为姐姐的原因,想要保护弱势的女性。我就是被他这一点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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