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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

时间:2024-06-22 10:00:07  状态:完结  作者:初禾二

  陈争觉得继续问下去很困难,和任何的审讯技巧无关,单单是情感上的为难。

  可是他既然来了,纸已经挑破了一半,该问的总得问下去。

  “你在金丝岛的时候,接触过什么人吗?”陈争在梁岳泽疑惑的目光中问:“比如,承诺能够帮云泉东山再起的人。”

  梁岳泽的眼神变了,仿佛陈争问了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回答的问题。“你……”他停顿了几秒,才说:“你是觉得,我掺和进了什么事?”

  陈争说:“岳泽,我不能说了解现在的你,但出事之前的你,我自认为算是了解。小彬和小晴在你心中很重,这我绝对相信,但当时的你,如果没有外力相助,很难走到今天。”

  梁岳泽露出一个沧桑的笑,“但人不就是被一步一步逼着往前的吗?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让我不至于万劫不复。”

  陈争很清楚梁岳泽是在逃避问题,“我最近在查的一桩案子,和小彬小晴的案子有些关系。”

  梁岳泽语气一紧,“什么案子?”

  陈争问:“你认识宾法吗?”

  梁岳泽喉结轻微地滚了滚,“这名字,我好像听过。”

  “他是我在竹泉的上司,不过我从未跟你提到过他。”陈争说:“你如果认识他,大概是在金丝岛和他见过面。”

  梁岳泽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以前是穗广市的刑警,当年被派到M国协助调查。”陈争问:“想起来了吗?”

  梁岳泽说:“是他?宾队?他怎么了?”

  陈争问:“是他找到你?还是你找到他?”

  “我……”梁岳泽陷入回忆,那是一段看不见任何光亮的日子,他无法接受最亲的人已经离开自己,说是在金丝岛上敦促警方查案,其实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他敌视所有警察,觉得他们无能、腐败、面目可憎。尤其是M国警方经过敷衍的调查,将谋杀定义为事故时,他彻底失去耐性,在当地警察局大闹特闹。一个人拦住了他,告诉他,调查还没有结束,自己一定会找到真相。

  这个人就是宾法。

  得知宾法的身份,他一把将宾法推开,迁怒道:“查?怎么查?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弟弟妹妹是被人害死的!你们这都看不出来吗?”

  宾法愤怒却坚毅的目光浇向他,冷静地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华国的警察!”

  他嗤之以鼻。

  在离开金丝岛之前,他还见过宾法几次。宾法的确在调查,但一个外国人,能有多大作用?宾法比他先回国,似乎是被上级叫回去。他心中一凉,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你们后来没有再见过?”陈争问。

  梁岳泽说:“没有。我回国后想通了,什么真相不真相的,没那么重要,我得把云泉撑起来,如果连我都垮了,梁家就真的完了。”

  陈争说:“宾法一直在调查,直到不再适合留在一线做刑警,调到了研究所。”

  梁岳泽轻轻说:“是吗。”

  陈争接着道:“他现在失踪了,排查掉其他可能,他失踪的原因很可能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梁岳泽面露惊色,“他查到真相了?”

  陈争注视着梁岳泽的眸底,片刻后摇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查到真相。”

  梁岳泽心中放弃起了惊涛骇浪,一时竟是没能说出话来。

  “但我从已有的线索中还原出了大半真相。”陈争看着震惊不已的梁岳泽,“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岳泽,你和‘量天尺’是什么关系?”

  梁岳泽不做声地看着陈争,许久才挤出一句:“小彬和小晴是谁害的?”

  陈争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梁岳泽大步上前,语气急促:“就是你刚才说的这个‘量天尺’是不是?这是谁?”

  陈争将他抓住自己衣领的手推开,“你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我没有!”梁岳泽怒道:“陈争,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在耍我吗?你明明知道当年的事是扎在我心中的刺!你手上有线索,不仅不告诉我,还跑来质问我,怎么,你怀疑我?”

  看着梁岳泽浮起红血色的眼睛,陈争不得不说:“抱歉。”

  “抱歉什么?”梁岳泽摇头,“你要真觉得抱歉,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陈争说:“侦查阶段,线索不能随意透露。”

  梁岳泽说:“所以你就来试探我?‘量天尺’?是叫这个名字吗?是这个人害死了小彬小晴?”

  梁岳泽的愤怒和悲伤是真实的,陈争几乎看不到作伪的迹象。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梁岳泽抵住门,“你把话说清楚!”

  “必要的时候,有人会来找你,但不是现在。”陈争在说出这样冷漠的话时,内心生出一丝内疚。

  果然,梁岳泽的眼神变得失望,“争争,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在小彬小晴的事上站在我的对立面。”

  陈争看了他片刻,没再解释,走向走廊。

  梁岳泽站在门口,看着陈争离开。落地窗外的阳光汹涌洒进来,他像是要蒸发在这光明中。

  离云泉集团不远的小路上,鸣寒在后视镜里看着陈争快步向自己走来。

  陈争一上车,鸣寒就将刚买的热咖啡递过去,“来,暖暖手。”

  陈争接过,捂在手心,那种从内渗出的寒意稍稍消散。他侧过脸,沉默地看了鸣寒一会儿,忽然放起空来,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鸣寒随着他比平时钝了许多的目光稍稍偏头,笑着晃晃手,“这是看什么看入迷了?”

  陈争深吸一下,缓过那口在和梁岳泽针锋相对时窒息的劲儿,捡鸣寒想听的说,“某只开屏的帅鸟。”

  鸣寒眉梢挑得老高,“真的吗?有多帅?”

  陈争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比划了下。

  鸣寒:“就这?”

  陈争索性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顿时,鸣寒的脸霸占了整个屏幕。

  鸣寒故意捂住脸,矜持地笑起来。

  喝完热咖啡,陈争沉着下来,“梁岳泽知道‘量天尺’,但他用愤怒和失望来掩饰。我今天打草惊蛇了。”

  鸣寒说:“迟早的事,总不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陈争喝着咖啡,“但他和‘量天尺’的关系可能比我们早前想的更复杂。他现在知道我们在调查他,后面的行动要更谨慎了。”

  车平稳地在路上前行,陈争很轻地叹了口气。

  鸣寒往右边斜了眼,“哥,怎么了?”

  陈争按了按眼窝,“梁岳泽和‘量天尺’有关联的话,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韩渠潜伏在‘量天尺’里?韩渠这次出事,也和他有关?”

  鸣寒思索了会儿,“难说,还是得看他和‘量天尺’的关联到底有多深,他、云泉集团如果只是‘量天尺’的客户之一,那么他没有途径知道韩渠在‘量天尺’,更无法判断韩渠是卧底。”

  “我觉得有个很矛盾的地方。”陈争说。

  鸣寒问:“哪里?”

  “韩渠在‘量天尺’待了那么久,发回的情报中完全没有涉及云泉集团。”陈争说:“假设梁岳泽是‘量天尺’的一般客户,那保密性就没有这么强,按理说韩渠会查到他。”

  鸣寒眉心皱起,“要么梁岳泽确实和‘量天尺’无关,要么关系深到我们难以想象?真要这样,韩渠最初踏进去的,不就是个陷阱?”

  陈争在脸上揉了两下,“盯梁岳泽一段时间,看看他具体有什么动向。”

  就在机动小组的注意力渐渐汇集到云泉集团时,竹泉市出事了。

  沉水湾的心理研究所向来太平,老建筑老街道,像是要被遗忘在时间的洪流中。2月13号清晨,门卫老伍像往常一样拿着馒头碎去后门喂附近的鸟,却见墙根边扔着一个麻袋。

  老伍退休前是警察,虽然半辈子都焊在基层派出所,但也是出过命案现场的,一看那阵仗就警铃大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麻袋解开一条缝,看清一只失去血色的手时,倒吸一口气。

  孔兵还没到北页分局,就接到电话,许川的声音带着哭腔,“孔队!孔队你快来!宾所他,被人杀死了!”

  孔兵也是一愣,宾法?死了?

  这阵子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宾法,从穗广市回来后就没歇过,还派了队员守在宾法家附近,但现在是怎么回事?宾法的尸体被丢在研究所后门?

  孔兵连忙通知分局的痕检师和法医,立即赶了过去,派出所已经拉起警戒带,尸体的头部从麻袋里露了出来,是孔兵熟悉的脸。

  死的真是失踪的宾法。

  孔兵缓缓蹲下,心中涌动着惊涛骇浪。宾法面色青白,额头有一枚黑色的弹孔,看上去已经死了有至少三天。凶器是枪,单这一点就说明宾法的死绝不简单。而且这里是心理研究所,是宾法生前工作的地方。警方最近在寻找宾法,甚至找到了穗广市,凶手在暗处,一定知道。

  知道,还要特意在杀死宾法数日之后将他转移到这里来,这绝对是对警方的挑衅和嘲笑!

  宾法一只眼睛已经闭上,而另一只眼睛半睁着,眼球早已浑浊,他就像是用最后的力气等着他的队友发现他。孔兵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四周。

  北页分局搬去新楼之前,他曾经长时间在这里工作,熟悉这里的一切。研究所的前门对着一条热闹的街道,而后门则很冷清,是一片几乎没人住,却又还没有拆迁的老房子。平时很少有人会从后面这条街经过,新来的队员甚至不清楚还有这么一个后门。

  身后传来哭声,孔兵回过神,只见许川正在擦拭眼泪。他走过去,想说点什么,许川抬起头,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愤怒和不甘。

  “是我耽误了时间!”许川哽咽道:“其实最初发现宾所不见了时,我就该警觉起来。那时开始全面调查的话,宾所就不会死!”

  “不是你的错。”孔兵摇摇头,“宾所一定有他自己的顾虑,是他主动避开了我们。”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的任务是稳住研究所,我的任务是抓到凶手。”孔兵镇定道:“你也看得出这案子不简单,可能和陈老师正在查的案子有关。在他来之前,我们得尽可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许川止住眼泪,“我明白了!”

  陈争得到消息,难掩震惊,立即动身前往竹泉市,鸣寒则继续盯着梁岳泽的任务。

  宾法的尸体躺在北页分局的解剖台上,陈争知道他曾经是穗广市最好的刑警,但与他相处时,他已经是研究所喝茶看报的所长,陈争很难将宾所和宾队联系到一起。此时,看着这具遍布着旧伤的躯体,陈争才仿佛看到那个曾经在侦查一线冲锋陷阵的人。

  尸检报告显示,宾法遇害的时间是2月10号,除了额头的枪伤,身上还有严重的束缚伤。在被杀死之前,他受过不少苦头。枪械疑似国外常见的“灰澜-14”。死亡后,他的尸体被平放,结合研究所的监控,是在13号凌晨3点被丢弃在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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