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案卷资料,”周其阳走过来,把翻开的资料递给孟钊,“你看看。” 孟钊接过案卷资料翻看起来,分局的刘警官在一旁解释道:“我们分局一接到消息,就连夜排查了近十年的女性失踪案,这个小女孩的右眼下方有颗痣,长相和年龄都跟市局提供的资料对得上,应该就是她。” “是去年四月报的案?” “对,这案子距离现在也有一年了,这女孩叫邵琪,小名琪琪,”刘警官回忆道,“她家人当时报案的时候说,琪琪这个孩子成绩不好,不爱上学,出事前一直吵着要辍学做什么主播,还说有公司要签她,她家人当然不同意,于是这个琪琪就跟家里人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我们当时接到报案,也查了挺长时间,一直没查到琪琪的行踪……” “她说有公司要签她做主播?”孟钊翻看着案卷资料问。 “对,这女孩失踪前就在各个平台上直播过,不过她也不算专业直播,就唱唱歌,聊聊天,直播频率也不算高。” “又是主播?徐盈盈也是主播,”周其阳看向孟钊,“这些女孩的失踪会跟吴韦函名下的云芽直播有关么?” 孟钊问那刘警官:“通知这个女孩的家属了没?” “通知了,女孩的妈妈跟我一起过来的,就等在楼下。” 孟钊合上手里的案卷资料:“照片她已经看过了是吧?我跟你一起过去,带着她去医院认一下人。”说完,他又看向周其阳,“小周带人去调查一下云芽科技的签约艺人,看有没有签过这个叫邵琪的女孩。对了,许遇霖和徐盈盈的父母都通知到了吗?” “通知了,”周其阳说,“医院那边有咱们的人负责接应。” 下了楼,孟钊见到了等在大厅的女人。 女人三四十岁年纪,面色有些憔悴,眼睛红肿,一看就是不久前刚刚哭过。 “这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孟警官,”分局警官为两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邵琪的母亲。” “孟警官,我女儿怎么样了?”一见孟钊,女人就急切地问。 “还在昏迷中,生命倒是没有危险,”孟钊抬手示意了一下,“我们先上车吧,到了医院医生会跟您细说。” 孟钊带着分局警察和邵琪的母亲坐上市局的车,去往医院。 车上,他简单问了邵琪母亲几个问题:“邵琪失踪前,有没有提过一家叫云芽的公司?” “没听过,”女人摇头说:“她只说要签约,没说要签哪儿,我们都不懂这个,本来也没想让她签,就没多问。孟警官,我女儿还能醒过来吗?” “医院组了一支专家队伍,专门研究治疗方案,会全力给她们提供救治的。”孟钊宽慰了一句,但这些女孩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从此就像植物人一样,只能躺在病床上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这些谁也说不好,他便也没多说。 几个女孩都被安置在四楼东侧尽头的特护病房,孟钊推门走进病房,见许遇霖的父母和徐盈盈的母亲已经到了,正坐在病床旁边。 许遇霖的母亲眼睛肿得厉害,此刻还在不住地流着泪,虽然躺在病床上的许遇霖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但她还是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生怕女儿再次走丢似的。许遇霖的父亲也在一旁抬手沉默地抹着眼泪,不住地叹着气。 坐在病房中间的女人看上去有些局促,孟钊不久前见过她,知道她是徐盈盈的母亲。听同事说,徐盈盈的父母在接到通知电话后,似乎并不情愿过来,但毕竟是法律意义上的母亲,在警方的要求下最终还是同意过来看看。 邵琪的母亲跟在孟钊身后走进病房,她先是在病房门口站了片刻,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邵琪,像是不敢靠近自己的女儿。 几分钟后,她才缓缓地走向那张病床,她坐到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用手拨开了邵琪的头发,然后她很快收回了手,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看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自己不那么失态。 “确定是邵琪吗?”按照规定,孟钊必须要确认这一句。 女人用力点头:“是。”在出声的一瞬间,她一直绷紧的情绪似乎露了一个口子,随之痛苦倾泻,呜咽地哭出了声,那哭声像是从胸腔里生生扯出来的。 旁边许遇霖的母亲一听这哭声,也随之出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听着让人揪心,孟钊有些不忍再看这一幕,走出了病房。 路过的病人和家属听到这阵哭声,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看,孟钊轻轻合上了门,把哭声关到了门内,叹了口气。 然后他走到窗边,胳膊肘屈起来,趴在窗台上看向楼下。 赵云华死时泪流满面的样子还停留在他脑中,如今这哭声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忘不掉了。 这案子进行到现在,他已经见过了太多不同的母亲。 徐盈盈的母亲刻薄,林琅的母亲冷漠,赵桐的母亲偏执,还有此刻屋里痛哭的许遇霖和邵琪的母亲…… 孟钊回忆着这些母亲在他脑子留下的面容,然后随之想起了十岁以前,有关孟婧的那些记忆和画面。 如果孟婧现在还活着,她会是怎样的母亲? 孟钊不是没被人爱过,孟婧当年很忙,但给他的爱却很多,以至于距离她去世十九年,孟钊还是能回忆起自己人生前十年被爱过的感觉。 舅舅孟祥宇和舅妈宋宁对自己也足够好,几乎把他视为己出,但孟钊始终知道,这种感情终究跟血浓于水的父母亲情不同。每每经历这种时候,想到过世的孟婧,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悲凉感。 分局的刘警官这时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孟队,受害人家属暂时情绪不稳定,现在应该还不能配合调查,您看怎么办? 孟钊收起自己的思绪,直起身:“让她留在这里吧,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回头需要她配合调查,我直接联系她。” “行。”分局警察应道。 留了联系方式,孟钊让他先回去,自己则去了二楼的特需病房区。 莫名其妙地,他现在很想见到陆时琛。 他走到陆时琛的病房前,刚要推门进去,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姑娘。 孟钊见过这姑娘——陆时琛那个白日宣淫的对象,他们还一起去疗养院看望过陆时琛的奶奶。 姑娘朝他明丽地一笑:“孟警官。” 孟钊脚步顿住,两只手插在兜里,也对她礼节性地笑了一下。 “听说最近都是您在这边费心照顾,您做警察的,应该很忙吧?”对方从长相上看是混血,但普通话说得还挺利索,她从包里翻了便笺纸出来,撕了一张写下号码递给孟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需要我帮忙的话,您直接电话联系我。” 孟钊没接那张纸,朝屋里抬了抬下颌:“你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 “我跟他说过了,跟您也说一声。” 孟钊接过那张纸,上面写了名字和联系方式——“乔遇”。 “好。”孟钊简短地应了一声。 “那我就先走了。”对方朝他挥了挥手。 孟钊推开病房的门,电视上正播放财经新闻,陆时琛正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在pad屏幕上划动着翻看上面的内容。 桌上摆放着一束鲜花,花瓣上的水珠还未干,还有大包小包的补品,以及盛放在瓷碗里的,削了皮切成块的苹果。 啧,够贴心的。孟钊心道。 见孟钊进来,陆时琛抬眼看他:“上班时间怎么回来了?” “送家属来认人,顺便来看看你。”孟钊坐到陆时琛病床边,“对了,那疗养院出了这么大问题,现在家属都闹着要转院,你不是说你奶奶也住在那里,要不要我帮忙找个靠谱的地方把她老人家转过去?” “不用,”陆时琛说,“疗养院的人未必知道地下室藏人的事情。” “你猜对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看上去还真不知情。”孟钊说完,停顿几秒,到底把一直梗在胸口的那句话问出了口:“那她以什么身份去看你奶奶?” “嗯?”陆时琛看向他。 孟钊屈起手指,在那只盛着苹果块的瓷碗上弹了一下,指尖和碗壁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陆时琛顿了顿,“朋友吧。” “朋友。”孟钊模仿陆时琛当日不置可否的语气。 “怎么了?” 孟钊一只手支着下颌,上身微微前倾,看着陆时琛,问得直接:“你喜欢她么?” “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意思?孟钊琢磨着陆时琛这句话,联想到他的感知障碍,又问:“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其实挺喜欢这姑娘,但你自己没意识到?” 陆时琛淡淡道:“没这个可能。” 孟钊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说你不喜欢人家姑娘,就别总吊着她了,当断则断懂么?” 陆时琛没应声,目光直直地落在孟钊脸上。 被那种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一直盯着,孟钊觉得一阵发毛,他站起身:“那什么,我先回局里了,你好好休息。”
第60章 孟钊走出病房,等电梯的时候他把那姑娘留的纸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寻常的渣男都是见一个爱一个,陆时琛渣法儿清奇,连喜不喜欢这姑娘都没想过。 简直是渣出了一种境界。 孟钊将那张便笺纸撕碎至无法复原的程度,然后将碎纸屑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内。 孟钊的亲生父亲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渣男,孟婧那时候是重案组的组长,工作很忙,经常加班至深夜,于是孟钊他爸就趁机和公司下属搞起了办公室恋情。 孟婧去世之后,孟钊单方面跟那个男人断绝了联系。男人后来也来找过孟钊,想让孟钊跟着他的新家庭一起生活,但孟钊极度冷漠地拒绝了。 再之后,男人移民到国外生活,孟钊就彻底跟他断绝了联系,连户口本上都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因为亲生父亲的缘故,孟钊一度对那种情感生活混乱的人没什么好感。 但就在刚刚,陆时琛的目光直直扫过来的一瞬,他居然又心动了。 陆时琛,性别男,属性渣男——单凭这两点,孟钊觉得自己这几次心动来得十分诡异。 难道是最近加班太多导致的心律不齐?孟钊打算等这案子结束之后,赶紧把本年度的体检抽时间做了。 孟钊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刚一坐定,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是卢洋打来的。 这几天太忙,他几乎都要把卢洋忘了——这小子不会还在试图查清赵云华自杀的真相吧? 孟钊接通电话:“什么事?” 卢洋在电话那边说:“孟警官,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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