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泽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他抱起了身旁的一个小盒子,手掌轻轻抚了上去:“时辛,你看到了吗,我报仇了,时琛也长大了,或许,是时候让他知道这一切了……”说完,陆成泽抬头看着眼前的陆时琛,脑中浮现出那一段他最不愿回想的过往—— “我和你妈妈,因为共同的信仰而走到了一起。从政法大学毕业后,我们下定决心,要用法律武器,为所有无助的人讨回属于自己的权益。”陆成泽陷入回忆,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向往与幸福的神色。 “二十年前,长期在岩城务工的陈煜,在回家探亲的时候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助他和他的工友们讨薪。”讲到这,陆成泽摇了摇头,“那时候的农民工,真的很难。在我之前,陈煜找过很多岩城的律师,但因为这场官司打赢的难度非常大,且回报率极低,没有人肯接这个案子。得知我会接手之后,陈煜表现得非常高兴,我们是老乡,也是同龄人,在准备这场官司的过程中,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当年,文鼎集团的势力在岩城非常大,但因为经营不善,资金链濒临断裂,吴嘉义介入后,和祝睿一起管理企业,在拟定合同时钻尽了法律空子。我在准备这场官司的过程中,也遭遇了吴嘉义和祝睿设下的重重阻力。这个过程中,我几次想放弃,因为有你母亲的陪伴和鼓励,我坚持了下来。” “后来,我手中掌握的资料逐渐完善,打赢这场官司的几率也越来越高,期间,我还收集到了一些吴嘉义和祝睿的犯罪线索,想借此一举扳倒文鼎集团和吴嘉义。开庭前两个月,你奶奶到岩城来看望我,但我那段时间太忙,一直在外四处收集证据,没有时间陪她。本打算忙完后能陪她好好逛逛岩城,没想到,她却失踪了……” 陆成泽记得,母亲来岩城那一周,每天都起得很早,起床后便会去附近的早市买来当天最新鲜的蔬菜,为儿子准备一天中唯一一顿在家吃的饭。 终于忙完工作后的那天早上,陆成泽起床后,便订好了岩城各处景点的门票,等着母亲从早市回来。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母亲却仍旧没有回来。陆成泽担心母亲在人生地不熟的岩城会出事,便去了一趟早市,但等他赶到时,早市已经散摊了。陆成泽在整条街上转了一圈,却仍旧没能找到母亲的身影。 陆成泽那天连夜找遍了岩城市区,但直到第二天破晓,都没能找到母亲。一过二十四小时,他就到了当地派出所去报案。 “陆成泽?”负责接待他的那位民警一听到这个名字,便起身道,“陆先生,跟我来吧。”紧接着,那位民警便将陆成泽带到了岩城市局。 岩城市局几个月前新调来了一位局长,叫魏昌和,陆成泽知道这件事。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见到这位局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事情竟然会惊动局长。 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陆成泽见到了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办公的魏昌和。 “陆律师,”一见陆成泽,魏昌和便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过来和他握手,并上下打量着他,用一种欣赏的语气道,“听说你这些年都在为那起民工讨薪案奔走,一直以来都想见见你。” 陆成泽正为母亲失踪的事情而焦心,完全没有跟这位局长寒暄的心情,敷衍道:“魏局长,谢谢您的赏识,叫我过来是有事情吗?我母亲的事,您知道吗?” “你母亲?”魏昌和关切地问道,“看你神色这么焦急,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母亲失踪了。” “失踪?什么时候的事情?”魏昌和回答得不急不躁。 “昨天上午。” “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是不是老人不记事,自己走丢了?”魏昌和也皱起了眉。 “不可能,我母亲没有任何疾病。”陆成泽道,“我觉得这不是无缘无故的失踪。” “那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跟我目前的案子有关。” “哦?是那起与文鼎集团有关的讨薪案?”魏昌和表现得很重视,“陆律师,具体说说。” “自从接手这案子之后,就经常有人给我寄恐吓信、匕首和各种动物的死尸,这说明,有人并不想让我打赢这场官司。而我母亲忽然失踪,我想也与这些人有关。” “这些人会是谁?陆律师你不用忌讳,在我这里,你直接说就行。” “吴嘉义和祝睿,而且很有可能是吴嘉义主导的。” 魏昌和一边沉思,一边缓慢地踱步:“吴嘉义,是文鼎房地产的股东之一?你为什么会猜测是他和祝睿做了这件事,而不是其他人?陆律师,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吴嘉义有关,那就必须严查他,但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任何根据,我们警方也很难仅凭猜测就开展行动啊。” “我手上有吴嘉义的涉黑证据,这种事他做得太多了。” “什么证据?” “有关于一个受吴嘉义操控的杀手团伙的证据。” “杀手团伙?”魏昌和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子,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陆成泽问,“这份证据你给过其他人吗?有没有把它带在身上?” “还没有给其他人,掌握到的证据还不是很充足,需要进一步收集。而且这次来得太急,也没有带上。” “这样啊。”魏昌和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先别着急,我带你见一个人。” “什么人?魏局长,我母亲现在生死未卜,其他的事能不能先放一放……”陆成泽话音刚落,隔壁与局长办公室连通的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陆成泽转头看过去,就在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陆成泽彻底惊住了,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就是他刚刚提及的吴嘉义! 吴嘉义怎么会在这里?他与魏昌和又是什么关系?一瞬间,陆成泽意识到,或许自己刚刚向魏昌和求助,是个错误的决定。 “陆律师,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吴嘉义朝陆成泽走了过来,“不愧是陆律师,居然掌握了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 “你绑架了我母亲?”陆成泽盯着吴嘉义,愤怒开始在体内升腾。 “陆律师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不过是请令堂到我那小坐一会而已,怎么会是绑架呢?”吴嘉义道,“不过,令堂似乎暂时没有回家的意思,我这人,最注重孝道,一定会替你好好孝敬她的。” 陆成泽熬了一夜的眼球泛着红血丝,他先是看了一眼在一旁若无其事般的魏昌和,而后死死盯着吴嘉义:“你们想怎么样?” “我也不说废话了,陆律师,你要替我杀一个人。” “吴嘉义!” 一旁的魏昌佯装严肃,开口呵斥道,“什么打打杀杀的,你给我文明点。” “魏局长说的是,”吴嘉义装模作样地改了口风,“陆律师,你要替我去请走一个人。” “什么人?” “你的好朋友,陈煜。” “为什么要杀陈煜?你的事情,只有我知道,你放了我妈,我的命你随时可以取。”陆成泽坚毅地回应道。 “为什么杀陈煜你就不要管了,至于你的命,还不急。按我说的做,你母亲就会没事。”吴嘉义气定神闲道,“陆律师,魏局长就站在你面前,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后续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也不会背上任何刑事责任。” “你不是有很多杀手吗?为什么要我替你杀人?”陆成泽拒绝道,“我就算死也不会做这种事。” “我这个人啊,不喜欢纯粹的人,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恶心。以前啊,我一般会把这样的人直接弄死,现在呢,我还挺好奇,这样的人如果被撕烂了,会是个什么样子?想想还觉得挺激动。据我所知,你在岩城还有一个漂亮的律师妻子和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吧?年轻有为又家庭和睦,真是让人羡慕啊。” 听到这句话,陆成泽一怔。 吴嘉义顿了顿,把脸凑到陆成泽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会让人奸淫你的妻子,虐杀你的儿子,让你母亲一辈子不见天日。该怎么选,全凭陆律师你自己定夺。” 一瞬间,陆成泽的大脑一片空白。面对着眼前的吴嘉义和魏昌和,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感从他胸口中溢出,似乎要压制住他跳动的心脏,陆成泽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有些呼吸不畅。许久之后,他终于稍微平复了情绪,恢复了一些理智。 想要救出自己的母亲,保全妻子和孩子,就要杀掉自己的好友陈煜?这么荒唐的事情,自己绝不可能去做。但眼下,必须要先答应吴嘉义,拖延时间后寻求其他警方的帮助。陆成泽开始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陆律师,要相信我们岩城警方啊。”一旁的魏昌和突然开了口,“我们岩城的事,就不要劳驾其他地区的同事了吧,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接下来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一些必须的设备你也一定要戴好。如果你做了出格的事,对我们双方都不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在得知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后,陆成泽呆住了,他双眼空洞,脸色惨白,仿佛一具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尸体。 吴嘉义一只手搭上了陆成泽的肩膀:“陆律师,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里,你每天可以与你母亲通话一分钟,老人嘛,总需要人陪伴。一周过后,如果陈煜还在,那……”吴嘉义没有再继续往后说。 陆成泽没有说话,他转过身,开始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向门外走去。就在打开门的一刹那,魏昌和再次开了口:“年轻人,你这么聪明,应该懂得权衡利弊。” 陆成泽的身体僵硬地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地走了出去。 离开岩城市局后,陆成泽有些神志恍惚。 为了将自己的母亲救出来,就要杀掉自己的好友陈煜?他做不出这种事情,但如果不杀掉陈煜,自己的母亲就会死,妻子和儿子也会……因为魏昌和的存在,寻求其他警方的帮助已经行不通了,到底该怎么办?陆成泽进退维谷,举棋不定。 那之后的几天里,陆成泽既无心这场官司,也不愿见到陈煜。终于,他回到了明潭。母亲已经陷入了威胁,他不能让时辛和陆时琛再落入吴嘉义的手中。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已经到了第七天,陆成泽仍旧没有想出同时保全陈煜和自己家人的方法。 到底要怎么办?这种屡屡袭来的绝望感压得陆成泽已经喘不过气来,每天晚上,他都无法入眠。只有在看着熟睡的时辛和陆时琛时,他才能够感受到片刻内心的安宁。 最后一天的夜晚,陆成泽想办法支开了时辛和陆时琛,一个人留在家里。他躺在了卫生间的浴缸里,手里拿着一把刀,准备彻底割除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如果自己死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对吴嘉义也将失去意义,这可能是保全他们的唯一方法,除此之外,陆成泽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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