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钊看着那页资料,左侧是任骏出席任海葬礼的照片,右侧是任骏当晚出入本市娱乐会所的照片。可以看出,任骏身上穿的是同一套西装,只不过把手臂上的黑袖章拿掉了。 任彬继续说:“按理说,任骏如果是为父复仇,应该对任海的感情很深才是,但任骏从葬礼离开后,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去了娱乐会所,怎么看都不像伤心的样子。” “这一点的确违和。”孟钊看着后面那页任骏在娱乐会所的消费记录。任骏当晚不仅点了几瓶昂贵的红酒,后半夜还点了几位“公主”过去陪唱,确实不像是父亲刚刚死后应该有的心态,“任骏跟任海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彬哥,这个信息你查到没?” “还没来得及查,不过我查到任骏家里有个老管家,在任家干了二十多年了,应该会了解一些信息,一会儿我去拜访一下。” 孟钊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任海的母亲二十年前去世了?” “对,”任彬道,“是自杀。” 孟钊翻看完剩下几页资料,将资料放到桌上,回想吴嘉义死亡那晚任骏的表现。 当天晚上,他们一直在寻找吴嘉义杀死任海的直接证据,先是去了任海死前住过的医院,又去了处理医疗垃圾的回收站,但全都没能找到证据,最后是任骏怯懦地出了声,说他家老房子里应该有任海去世前注射的药物—— “因为我爸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都快不认识我了,前一阵子,我把他接到了老房子里,想试试看能不能让我爸想起一些事情,那段时间他都是在家里接受的治疗,药物也是吴叔叔亲手给我的,我记得家里好像还有一点没注射完的药物……” 那之后,他们就跟任骏去了老房子里,找到了那袋留有吴嘉义指纹的药物。 但从任骏这种“孝顺”的表现来看,他真的会特意把任海接回家?而且,吴嘉义这么狡猾的老狐狸,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犯罪证据,他会疏忽到将自己的指纹留在一袋毒药上吗?是吴嘉义真的面对任骏放松了警惕,还是……? “那个老管家由我和陆顾问去拜访吧,”孟钊看向任彬,“彬哥,你去一趟任海死前住过的那家医院,问一下任骏有没有把他爸接回家过,还有,那些药物是给了吴嘉义还是给了任骏。” “好。”任彬应道。 * 车子停至宝岳区的欧式独栋别墅门前,孟钊和陆时琛从车内走下来,一边走进院子,一边打量着院内的环境。 上一次过来还是在雨夜,案子又很急,孟钊没得来及好好看过这片庭院,只依稀记得院内绿植茂盛、亭亭如盖,但这次过来,却发现那些绿植已经被全部铲除,院内一半被移栽上了细瘦的新苗,另一半还没来得及打理,看上去满院狼藉。 院内的老管家正在专心为一棵新树培土,孟钊和陆时琛走近了他也没察觉。 “老先生,六月份并不是移栽的好时候吧?”孟钊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开口道。 老管家闻言站直了身子,朝孟钊和陆时琛看过来:“你们是哪位?” 孟钊拿出自己的警察证:“市局的警察,想来跟您打听点事儿。” 老管家放下手里的铁锨,朝两人走了过来。这老管家虽然看上去上了年纪,但腰板挺直,还挺硬朗。 “警察同志,什么事啊?”老管家走近了问。 “这是任家的老房子吧?”孟钊道,“您这个季节移栽树木,成活率不会很高吧?” “这哪是我说了算的,”老管家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家主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是任骏让您这么做的?”孟钊问道。 “你认识小骏?”老人邀请孟钊和陆时琛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下,“不会是小骏犯了什么事吧?” “您为什么这么说?” “唉,任总的事我都听说了,不是说私底下造毒药害死了不少人嘛。不过小骏这人从小就老实,这事应该与他无关。” “您对任骏很了解?” “那是,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小骏他爸妈都是大老板,工作忙,平日里都是我在照顾。” “他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吗?”蠢笨、懦弱、唯唯诺诺,这些形容任骏的词孟钊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管家的面说出口。 老管家无奈地笑了一声:“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任总也老嫌小骏没出息。不过,这也不能怪小骏,要不是任总……”老管家没继续说下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听这老管家的意思,这对父子之间并非像任骏所说的那般父慈子孝,孟钊继续问老管家:“任骏和任海的父子关系不太好吧?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能跟我们具体说说吗?” 老管家摇了摇头:“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 一旁的陆时琛道:“二十年前任骏的母亲自杀了,她的死跟任海脱不了干系吧?” 老管家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嗯。” “具体说说吧。” “按理说,任总都走了,这种事情我不该多嘴提起……”老管家停顿片刻,看样子的确不太想多谈这段往事,但许是顾忌到孟钊的警察身份,他还是继续开口说道,“当时小骏才十几岁,任总找了个小老婆,还领回了家里,就因为这件事,小骏妈妈后来被气死了。” “气死了?” “准确地说,是气得抑郁了,然后自杀了。小骏妈妈死前,和任总一直在闹离婚,但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一直没离成,后来小骏妈妈的身体就越来越差,精神也不太好,还动不动就昏厥过去,有一天晚上凌晨,突然就自杀了。” “动不动就昏厥?”孟钊追问道,“那心脏会骤停吗?” “骤不骤停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挺严重的,得好一会才会醒过来。” “自杀之前,是不是意识经常会模糊不清?” “好像是这样,出门经常忘带钥匙,有一次走丢了还让警察给送回来了。” 孟钊点了点头,跟陆时琛对视一眼,然后继续问老管家:“那任骏母亲自杀后,任骏跟任海的关系就变得很糟糕?” “嗯,这件事给小骏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我记得那时候,小骏主动转学到寄宿学校,周末也不回家,回家就把自己锁到房间里,不跟任总说一句话。”老管家叹气道,“后来小骏的性格也变了不少,他以前虽然也不是多活泼的孩子,但也不像后来那么不爱说话。夫人也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走了,真是造孽啊……” 看来这任海被吴嘉义害死,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孟钊心道。 “谢谢您了,”孟钊对老管家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仍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看起来因为这件事对任海也颇有怨言。 从庭院走出来,任彬也打来了电话,孟钊接起来:“彬哥,医院那边怎么说?” “这边的护士说,任骏确实把任海接回家过,但那些药物每次都是任骏亲自过来取的,至于吴嘉义,他谨慎得很,平时基本不会主动去碰药物。” “我知道了。”孟钊道。 挂断电话,孟钊对陆时琛道:“看来当晚任骏提供的那袋带有吴嘉义指纹的证据,有可能并非如他所说,是吴嘉义亲手交给他的。” “嗯,”陆时琛道,“如果证据是早就准备好的,那让警方获得证据的时间基本上是可控的,只要在合适的时间将证据交给警方,然后再立刻通知吴嘉义案件进展,诱导吴嘉义开上事先准备的那辆悍马逃跑,谋杀吴嘉义的目的,就可以实现。” 两人走到一处树下的荫凉处,孟钊弯下腰,从一旁被铲除的草皮上薅了一根草下来,长时间在太阳下暴晒,那草皮上的草已经微微枯萎了:“任海走了不到一个月,任骏就让老管家连院子里的草皮都连根铲了,这可能不是怕睹物思人,而是恨得掘地三尺。” “恨?”陆时琛看向孟钊手指间那根发蔫的枯草。 “就是仇视、厌恶,心怀怨气,”孟钊解释道,“是一种跟爱相反的情感,不过就深刻程度来说是一致的。你没体会过就算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时琛点了点头。 孟钊继续将话题转回案子:“这么看来,吴嘉义自以为瞒过了任骏这个傻儿子,不声不响地弄死了任海,但没想到,他可能不过是任骏借刀杀人的工具。” “如果假设成立,任骏确实是借吴嘉义的手杀死任海,他这么恨任海,那应该跟吴嘉义是同盟才对。”陆时琛道,“但为什么又要处心积虑伪造证据,陷害吴嘉义,那他是不是也恨吴嘉义?” “是啊,杀害吴嘉义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吴嘉义侵吞自己的资产?还是他有其他某种仇恨吴嘉义的理由?”孟钊拿出手机,给程韵拨过电话:“程韵,你现在把任骏传唤到局里,我有事情要问他。还有,把临江药业自创办至今的发展脉络整理一份,给我发过来。” 等待程韵的时间内,孟钊捏着那根草在手指间绕来绕去。任骏真的会是那个幕后推手吗?如果是他,绕这么大个弯子,将吴氏集团连根拔起,动机又会是什么? 孟钊拉过陆时琛的手腕,随手将那根绕成了一个圈的草套到了他的中指上。尺寸还挺合适。 陆时琛的目光也落到那枚草戒指上。 这时,程韵来了电话,孟钊松开陆时琛的手,接起电话:“怎么样?” “钊哥,任骏他现在不在明潭。” “他去哪了?”孟钊问。 “他没有说,只是含糊其辞,我后来查了一下他的行程记录,似乎是去了岩城。” 又是岩城……任骏去岩城做什么?岩城现在有什么还值得关注? 岩城,岩城……孟钊思考着,难不成是,魏昌和? “他什么时候回来?”孟钊看向陆时琛的手,陆时琛正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转动那根中指上的草戒指,似乎觉得有些新奇。 “明天,”程韵说,“他说明天一回来就到市局。” “让岩城警方协助我们尽快找到任骏,找到之后立刻送往明潭。” “收到。”程韵道。
第118章 早上不到八点,孟钊和陆时琛踏进刑侦办公室。 程韵正站在工位前,拿着电话听筒拨按键,一见孟钊进来,她便抬头急切道:“钊哥,任骏关机了!” “联系不上了?”孟钊走过去,从程韵手机接过听筒,按照号码拨了一遍,听筒内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音。他放下听筒,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发给张潮:“潮哥,帮忙定位一下这个手机号最后出现的位置。” 那头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孟钊收起手机,看向程韵:“昨天让你整理的临江药业相关资料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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