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合照,陈南淮对比了两眼,发现沈翠云的相片更像是从这张照片里截取出来的一部分。 这一张照片显得更完整,里面一共有十七个人,可诡异的是,这十七个人在照片里的脑袋,都被人用烟头烫掉了。十七个黑洞洞的窟窿就暴露在陈南淮的眼前,显得诡异而莫名。 “这张相片你们拿去。”桂胜男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我只想给我下一个孩子积德,不想他再像他的姐姐一样了,我的孩子……” 陈南淮沉默着,周游取过一旁的照片:“桂小姐,我有几点不大明白。”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周大魔术师。”桂胜男笑了笑,“我说得很明白了,你这么聪明的人,想一想,应当会懂,我得出门去买菜了,不然,我家那口子又要多话了。” 甘当主妇的女人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模样,好像之前一番表态,只不过是想要将这张相片送到二人手中一般,如今,事情已经达成,她也就解开了心结,回归到了常态里。 涂兴还候在门外,刚才还不留破绽的桂胜男反倒是见到了涂兴之后,面部表情缓缓柔和了起来,陈南淮看着夫妻两人的交流,眼神微微斜在了周游身侧,却不曾想,大魔术师同样正静静地看着他。 周游的眼底里有一泓碧水,那是枉顾世间冷暖与洪水滔天,只看得见陈南淮的眼神,看得小片警背脊发凉。 他连忙撇过脑袋,生怕被周游抓到把柄。 可也就在这么个档口,另一侧的桂胜男业已出门,她走得洒脱,甚至没有和涂兴打什么招呼。 陈南淮觉得这个女人变了。 可饶是如此,他也无能为力。 陈南淮叹了口气,知道今天什么话都已经问不大出了,只好也和涂兴告了别,和周游意兴阑珊地往外走去。 …… 几天前,恒生医院一把大火,火光冲天,将原本掩藏在白色下的黑暗一并烧却,原本还迷信于朱广生可以东山再起的残余分子,在他服毒自杀之后,一朝土崩瓦解,被这所医院的新主人顺利收编。 可塞翁失马,也因为这一场大火,原本就已经名存实亡的柳溪北下了课,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头不显的,从不知道哪里调来的新院长。 姚临知道这个人的底细,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一个新鲜的傀儡,区别在于,只要稍稍退让三分,而后……略施手段,就能让他从云端掉落谷底。 夜已经深了,姚临知道这所医院之内,还有许多她不曾掌握的秘密,在柳溪北和朱广生的经营之下,恒生就像是一个没有短板的水桶,有多少黑暗被埋葬在这座建筑之下? 姚临不知道。 柳溪北已经被撤到了临时病房之内,他是个植物人,已经快有五年不曾苏醒,靠各种高端仪器苟活于世。姚临去看过几次,除了失笑,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与她休戚相关的老人。 而新院长也并不住在那栋楼里,他是本地人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天一黑跑得比兔子都要快一些,不知为什么,他相信恒生的传说,信得比谁都要真。 姚临推开了行政大楼的门,两侧亮着清冷而毫无温度的灯,新院长一来,就通知了院工把整座行政楼修缮一新,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这些灯光,人总是会趋向光明。可不知道为什么,姚临总觉得这修葺一番的厅堂比之一片黑暗更叫人心悸一些。 而原本掩藏在黑暗深处的东西,也在这些灯盏之下,显露出自己的形骸来。 姚临也是在重建之后,头一次走入这间大楼,她歪过头,看着墙上那排民国时期的老照片,这些都是自恒生建成以来,历任院长与重要人物的资料,他们都是恒生之前璀璨的过去。 可那又如何呢? 姚临笑了笑,这些人用死亡,把这些荣誉统统一股脑儿地带入了泥土里,什么都剩不下来了。剩下的,那些被称之为“光辉”的过去,就此成为了现在这处地界上覆盖的的一层壳,有人笑,有人哭,却非是人间,而是地狱。 她依次看过来,眼神却定格在一张老照片上,这张照片的主人排在柳溪北之前。 与之前的黑白照片相比,他是用现代技术直接生成的,上面还有清晰的一行年月日。这张照片就那么突兀地摆在了姚临的面前,姚临从未听说,在恒生历史上,还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而且,最诡异的是,这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年轻,在这一行照片里格外突兀。 这个人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不同于其他院长至少像个医生,他更像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只是眉宇间,有一层深深地散不去的阴霾。 姚临看了看这个院长的资料,邱锦丰。一个颇为陌生的名字。 上面没有写清到底是擅长什么科室,甚至连专业都一笔带过。而就任时间,却恰巧是在零三年六月。 在姚临的印象之中的恒生,是在千禧年后才得到香港侨胞的资助才改建完成的,可柳溪北是什么时候就任的?却没有什么人可以说得清,甚至有点像故意隐瞒,对此了解的人也都统一口径,说柳溪北就是改建之后的第一任院长。 这个邱锦丰像是凭空之间冒出来的一样。 而且,他卸任之后,去了哪里?又是作为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姚临第一时间想到了“镀金”这个词,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二世祖,那么在恒生当一小段时间的院长,给自己的履历上贴上些金边,也是常有的操作。 但真的有必要吗?新生的恒生充满了不确定性,且在柳溪北接任之后,一系列的发展都大大出乎了人的意料。 闹鬼,背后的组织,权力的斗争…… 姚临看了一眼旁边,却正巧看到柳溪北的大头照面露疾苦放在末尾,新来的院长已经留好了搁相片的地方,只不过,可能还来不及拍摄,不曾放上去,反倒是简历写得清清楚楚。 姚临早就看过他的资料,所以看了两眼,就觉得无趣,又转回到这张独一无二的照片上来,良久,姚临忽然想起柳溪北在多年之前,曾经和她提到过的一件事。 …… “钟富传来消息,关于那桩慈善捐赠的信息,在档案库内被抹掉了。”陈南淮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对方手眼通天,既然可以无声无息地将作案地点的监控弄坏,那么弄丢一份二十多年前的文件,恐怕也是手到擒来。 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而且,陈南淮仍旧在怀疑他的动机。 “阿坏,你说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周游坐在陈南淮的身旁,他点了两杯清茶。 这里是N市里诸多小茶楼里的一座,N市是一个生活状态要比别的城市慢上一拍的地方,其他地方早早流行起咖啡,和形形色色的奶茶店,而在这里,则更多的是这种老式茶楼。 在不大的隔间里,坐着不少摇着蒲扇,三三两两聚头品茶下棋,高声喧哗的老者,按照周游的印象,如果在武侠小说之内,这种就是鱼龙混杂的客栈,里头都是些隐世不出的绝顶高手。 “求财?能够和姚临那边有联系的人,我不觉得他还需要求财,不是为了复仇,就是为了别的什么事儿。” 陈南淮补了一句:“就桂胜男那个态度而言,我觉得这几家人恐怕还有些什么事情不曾吐露,而且,凶手作案的动机多半与这件事有关。而且,我们也知道了,凶手是在这张照片里,找寻猎物下手的。” “这个中年人最为可疑,或许,他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周游也认同陈南淮的说法。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茶,周游的杯子率先见了底,也毫不客气地抓过陈南淮的茶杯,抿了一口,而后顶着他杀死人的眼光,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 “只不过,二十多年的一起慈善募捐,根本无从查起。”陈南淮本就被这件事情搅得有点恼火,语气间显得有些愤怒,说话的声音明显大了些。 他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坐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从他背后却传来一阵老人疑惑的声音。 “这不是……当年黑森林计划的照片吗?难得啊,还有人能记得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案情到这里应该明朗了很多了吧~ 第66章 三仙归洞(十八) 黑森林计划? 陈南淮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连忙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个已经谢了顶的老人正摇着手中的折扇,对着二人摇头晃脑地说道。 “哟,这不是周大师嘛,怎么有空来咱们店里闲坐呐。”这时老者身旁的一个同伴,应该是店里的员工,认出了周游,热情地说着话,还招呼过一旁穿着唐装的小二。 言谈间,就有两三个店员递上碗筷,而后一名茶博士演了一出功夫茶。 旁边响起一阵掌声,仿佛这茶还是非贵客迎门,还不附送的。陈南淮咧了咧嘴,这算是沾了名人的光?他傻乐呵地拿起一杯,咕嘟咕嘟就是两口,却直直烫的自己舌苔发白,忍不住在一旁扇起风来。 “你们刚才谁提的‘黑森林’?” 陈南淮举了举手,说:“《黑森林》不是一首N市当地的童谣吗?怎么会和慈善机构扯上关系?” 老人自来熟一般坐在了同桌,一边笑着说:“你只知其一呐,不知其二,这《黑森林》确确实实是一首童谣。老底子都知道,可当时和《黑森林》一起传入国内的,可远远不止一两首,这件事,也是我们这儿的老人都晓得的事儿。”说着,老头儿一招手,几个站在外围围观的老头儿也一并应了声,他颇为得意地说:“这种东西,被人拿去当做一个慈善项目的主题,也不稀奇吗?” 老人说完爽朗地大笑了起来,旁边的人也纷纷一拍大腿,连声应和,场面一时之间乱到了极致。 陈南淮摇了摇头说:“这说不通,这不就像是□□全靠运气?老人家,这可是不对,我不信。” 老人把手中的折扇一合上,嘟囔了两句:“你个小年轻,怎么还卯上了?你这个小子日子肯定过得不痛快,什么事儿都得问个缘由出来。” 陈南淮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老不修!”面上还是一副虚心讨教的模样。 老人皱着眉想了想,随后说:“我还真记得,这事儿,后生仔我就和你讲讲,你说,随便拿一首童谣当做项目的标题不正常,是不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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