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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

时间:2023-08-19 04:01:46  状态:完结  作者:金十四钗

  沈流飞静了几秒,说:“有一个可能。”

  谢岚山已经知道了对方想说什么,接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警方并没有在乔晖家中发现女性用品,显然他跟他这位‘母亲’并不住在一起,也许这个‘母亲’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他自我精神认同的母亲。”

  如此分析,苏曼声仍有嫌疑,嫌疑还不小,当年十一岁的她是有可能跟一个四岁男孩缔结某种古怪的情谊的。

  “但这个案子仍很奇怪,”免不了又得让陶龙跃纠结痛苦,谢岚山轻声叹气,“如果这起罪案的主导者是苏曼声,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触发她由受害者变为施害者的事件又是什么呢?”

  “我想罗欣可能不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受害者,”沈流飞想了想,淡声说,“叔本华说人的行为只有三种推动力:愿自己快乐的利己心、愿别人痛苦的恶毒心、愿别人快乐的同情心,区别只是在不同人身上呈现的比例不同——即使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一样。”

  夜幕开始下沉,灯火渐次亮起,这个时间点,街上清一色的“下班族”,行色匆忙。

  谢岚山看出不是回家的路,忙问:“这是去哪里?”

  沈流飞在一个红灯前停了车:“送你去陶龙跃那里,你不有一肚子话想问他么。”

  车停在了普仁医院门口,谢岚山解安全带下车前,突地想起那日沈流飞拦腰抱他,阻止他跳河追凶。他回头看他,在迷离灯影下,很认真地说:“以后你都开我的车吧。”

  沈流飞微一挑眉,似乎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四个轮子是铁包肉,两个轮子是肉包铁,”谢岚山表现诚恳,一双眼睛与此刻灯火辉映,分外曼妙多情,“我受不了你那开车风格,太危险了。”

  “我当时是为了追凶手……”沈流飞试图解释,可一对上对方的眼睛,又觉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只浅浅一勾嘴角说,“好。”

  谢岚山满心愉悦,解下安全带下车前又回头说了一句:“要不是咱们还在街上,我这就扑上来干你了。”

  考虑到刚才那个发乎及时的吻,这句话的挑逗意味就强烈了不少。

  沈流飞不改色,抬起手,惩戒似的“啪”一声拍在谢岚山的屁股上,说:“先办案,再办你。”


第108章 完美受害人(3)

  病房里,谢岚山撇开那些弯弯绕,单刀直入地问陶龙跃:“你有没有对乔晖说过,苏曼声是你的女朋友,还是法医?”

  谢岚山认为,乔晖既是人皮杀手,不可能还带着伤去主动接触跟他搏斗过的陶龙跃,所以苏曼声是法医的这个信息,可能是从苏曼声本人这里得来的。换言之,他们应该早就认识。

  感觉出对方还是怀疑自己的恋人,陶队长顿时大怒:“你他妈有完没完了?只要乔晖归案,这案子就算结了!你凭什么老是追着曼声不放?”

  “凭我是个警察,凭我觉得这案子还有可疑!”好话歹话都讲不通,这打小认识的小陶队长还从没这么好赖不分、油盐不进过,谢岚山强捺脾气,替他分析说,“以你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难道就没发现异常么?乔晖很可能只是一个傀儡,这案子背后一定还有个主导者。”

  谢岚山将今天调查的结果与陶龙跃分享,继而说了自己的推测,他认为苏曼声在询问室里的反应太自然,讲述的故事太工整,她一定没有全盘说出真相。往好处想,是曾经遭受到的侵犯为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创伤,但还有一个更糟糕的可能,她也参与、甚至主导了这起残忍的连环奸杀案。

  然而无论他怎么在情在理地分析,陶龙跃面上的怒意始终未褪,面对谢岚山又一次提问他是否与乔晖有过日常交流,他冷冰冰又硬梆梆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谢岚山一愣:“有没有聊过天,你都不知道?”

  陶龙跃继续态度冷硬地说下去:“对,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沈流飞要向你隐瞒他全家被灭门的事情!”

  “你他妈简直不识好歹,不可理喻!”谢岚山终于意识到再没可能跟这人沟通下去,也心头火起,摔门走了。

  都是猜测,也没证据,兄弟俩回回见面,回回不欢而散,陶龙跃其实也难受,偏偏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尽往外喷涌恶意。又将谢岚山调查出的信息前后联系着想了一想,他忍着腹部伤痛,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悄然离开医院。

  先去附近的菜市场,挑拣苏曼声平日里爱吃的,采买了几荤几素,估摸着能凑一桌色香味咸备的好菜,方才满意离开。

  打了个车,直奔苏曼声住的那个小区。踏进小区没走出多远,就意识到周围邻居目光叵测,甭管熟识的不熟识的,表情个个精彩纷呈。

  陶龙跃暂且顾不上这些,径直走往苏曼声楼下,结果上楼后就立马发现,苏曼声的家门外被人泼了红油漆,墙上还有刷子涂写的几个歪歪曲曲的大字:

  妓女。帮凶。杀人犯。

  字字恶意外溢,陶龙跃当场大怒,脱下外套就要擦这些还未干透的油漆,门却突然开了。

  网上开始讨伐小嫚,苏曼声就被迫放了假,这几天看似都没出门,一脸畏光似的沉郁苍白。

  她也看见了墙上的字,却不如陶龙跃这般激愤,很是平静地转过身,说了一句:“进来吧。”

  陶龙跃问她:“这字……”

  苏曼声头也不回地说:“第一个受害人罗欣的家人来过,可能信了网上的话,想给女儿讨个公道。”

  房间密不透光,小群瑟缩在墙角,目光呆滞地望着进门来的女人,直到见到随其身后的陶龙跃,才眉舒目展,脸上焕发出喜悦的活泛的光亮。

  陶龙跃见到小群也高兴,扬了扬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冲她笑笑:“今天我来为两位美女下厨。”

  小群还不能说话,使劲点了点头,乐乐呵呵地往陶队长的怀里扑。趁苏曼声头也不回地往厅里走,她悄悄拉了拉陶龙跃的袖子,手上一通比划,艰难地指着女人的背影,对他吐字:“她……自说自话……可怕……”

  似乎听见了女孩的告状声,苏曼声猛然回头,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嵌着一双微泛血丝的眼睛,小群吓得几近灵魂出窍,怯怯地走了。

  来之前陶龙跃给苏曼声打过电话,但苏曼声没开机,她的手机以个规避一切骚扰的姿态,静静躺在茶几上。陶龙跃知道这些日子苏曼声不堪各种电话骚扰,心里一痛,忍不住问:“那个女记者还在缠着你?”

  见苏曼声默认,陶队长恶气难舒,瞪目大骂:“这女人真是媒体人里的败类!”

  陶龙跃口中的女记者就是《东方视界》的郝思静,而所有来电骚扰者中最难缠、最刻薄的也是她。郝思静一心想炮制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甚至不惜以背后曝光苏曼声资料的方式逼其发声。陶龙跃毫不怀疑,网上这些铺天盖地的讨伐声最初是出自专业媒体人之手,而普罗大众一经煽动,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些年陶队长过得比他死党谢岚山还糙,基本就没怎么动过锅铲,所以主动下厨只是托大,做出来的东西卖相就不奢望了,能不能吃都是个大问题。

  他在灶台前手忙脚乱,热汗淋漓,小群在一旁帮着打打下手,倒比他像模像样些。

  一个成年男人,一个青春少女,搭伙做饭、打打闹闹的模样很是有趣,苏曼声倚在厨房外静静看着,脸上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

  一顿饭,咸的咸,淡的淡,青菜吵得半生不熟勉强能够下咽,牛排老得跟咬胶鞋底似的。但到底是堪比大姑娘上轿的头一遭,陶队长自卖自夸,自己大快朵颐不说,还非强迫着两位女士领略他的精湛厨艺。

  餐桌上笑声频起,苏曼声虽胃口不振,脸色倒又更好看一些。

  饭后,陶队长主动留下刷锅洗碗,回头见苏曼声立在不远处淡淡看着自己,虽看得出她竭力掩藏,但眼底眉梢挥除不去几分忧郁不安,全无她平日里霸气十足的女王风范。

  陶龙跃又是一阵扎心般的疼,撂下手中洗净了的碗筷,陪着苏曼声回了卧室,他关切地说:“你的脸色很不好,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陶龙跃其实想谈谈,晓以情、动以理地谈谈,他意识到了苏曼声的不对劲,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然而话到嘴边还未开口,苏曼声忽地将他推在床上。她难得如此主动,合身压过来,殷勤又狂热地吻起他的脸与唇。

  陶龙跃略微一惊,很快也热烈地回应起对方。热吻间,他想翻身占据惯常的上位,没想到被苏曼声粗暴地用膝盖一顶他的伤处,又给压了回去。

  她强势地压制,暴烈地进攻,毫无章法地撕咬,她的手揪着陶龙跃的头发,又在枕头上下一阵乱摸。

  忽然间,她摸到枕头下方一块湿黏冰冷的东西,定神一看,竟是一块血淋淋的人皮。

  苏曼声的眼神一下变得血腥又冰冷,她悄悄将那块人皮藏回原位,然后放开陶龙跃,起身下了逐客令:“很晚了,你回去吧,我明天还要带小群去祁连那里接受心理辅导。”

  陶龙跃意识到对方有所隐瞒,真相似已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他试着去握她的手,开解她:“我觉得需要看心理医生的人,可能是你。”

  然而苏曼声躲开了。

  对方摆明是不配合的态度,陶龙跃近前一步,以最敞亮的态度直接询问:“你为什么隐瞒了孔祥平还有一个儿子的事实?”

  “二十年了,我忘记一些细节,难道不可以吗?”苏曼声答得四平八稳,但眼神总向枕头不自然地游移,担心这个带血的秘密会被情人发现。

  “乔晖长期与一个成年女性保持联系,甚至还送了一根刻字的项链给他所谓的‘母亲’,”陶龙跃说,“你告诉我,在他与你我都从未谋面的情况下,他是怎么知道你的个人信息的?”

  “我不知道,”苏曼声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如果是你,你去自首吧,”陶龙跃眼眶发红,痛心疾首,“如果不是你,你也不像你想象中的已经完全放下了当初的伤害,你需要更妥善的治疗——”

  “你滚吧。”

  苏曼声拒绝沟通,失态地叫喊起来,她将陶龙跃推搡出门,然后跪在地上,抱头大哭。

  这一晚,苏曼声锁了房门,一整夜门内都砰砰传来异声,小群被这响声吵得睡不着,也不敢睡,抱头坐在自己床上,一直等到天亮。

  第一缕早霞是艳丽明亮的玫瑰色,轻盈地穿透窗棂,轻浮地在人脸上揉动。小群小心翼翼离开卧室,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苏曼声紧阖一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由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大着胆子往门里偷瞥一眼,苏曼声的房间被翻找得一塌糊涂,桌椅柜子一概不在其位,衣物零零散散地四处抛散,满地狼藉。小群注意到,苏曼声的床上摆着一些信件,信纸泛着被岁月做旧的淡黄,像是久置于箱底突然见了光。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她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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