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战英长枪挥洒只降不杀,另手将沈念牢牢护在身后,严况与众衙役也尽力抵挡试图制服,两方人数原本相差不大,但中毒之人潜能受激,伤痛之下却越战越勇。 而受伤之人更是化友为敌,温雪瑛看着眼前一幕,神色大骇道:“大家小心!千万别被他们伤到了!”她忽然瞧见严况正赤手空拳与人抵挡,倏然眉心一动! 温雪瑛俯身在药箱中不断翻找,有发狂的村民正向她扑来,严况飞身上前替她挡下,又急促道:“剑给我!” “严大人,稍待片刻!” 此时身后又传来衙役惨叫,严况来不及多问,立即转身去帮忙。耳边混乱不堪,温雪瑛额上亦是汗珠滚滚,她从箱子里摸出个瓷瓶,又将内中药水尽数浸入药棉,随即拔出佩剑,药棉擦过剑身。 “成了……”温雪瑛执剑起身,高呼道:“严大人,接剑!” 寒光凛冽,飞剑流星!严况纵身跃进,一把接住佩剑,反手回身一记横抹,张牙舞爪的村民竟直挺挺倒下,挣扎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严况登时如有神助,剑光流转之间,数名村民倒地不起,但其效用却似乎正在逐渐削弱,严况不由高声询问道:“剑上做了什么手脚?” “麻药!严大人,我给你的剑上涂了麻药!” 听得温雪瑛此言,严况心念一动,立即回道:“将银针如法炮制,交给雪如沁!” 温雪瑛愣了一下,立即按照吩咐照做。梁战英与沈念背对而立,长枪凛凛随杀意张狂,红缨颤颤却滴血未沾。 沈念虽也提剑自保,却因心事重重,本就不高的武功大打折扣,使得梁战英不得不频频扬枪回护,两人处境艰难,梁战英不由咬牙狠心道:“沈念!” “什么……”沈念挥剑,却刺不下去,再一分神,险些被抓伤,幸而梁战英及时立枪挡下。 “你难道没发现吗?”梁战英神色凝重,边抵挡边道:“若被他们抓伤咬伤……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沈念登时回神,攥紧了剑柄蹙眉迟疑道:“雪娘……” “他们不惧伤痛更不疲累!只怕会将我们缠死在此!而他们……就会去其他村子,进齐州主城,到时候!” “雪娘!不!不……!” 沈念立即打断梁战英的话,连连摇头道:“或许会有别的法子……会有呢……” 他喘着粗气,肩膀颤抖不已,望向素日朝夕相处的衙役兄弟,以及那些曾经憨厚质朴的村民……而倏然间!金色信笺上的文字在沈念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顿时又惊恐不已道:“不……不!我不知道!我做不到、不能……都别问我……不要……” “不要逼我……!” …… 程如一闻言愣道:“先生当时,不知他便是花常胜?” 上官九摇头道:“花常胜臭名昭著,若知是他,清歌必定会将他打成筛子,又如何会留他养伤,还与之称兄道弟……都怪我,当初见他一臂伤残,再加上,咳咳……” 许是太久没说这般多的话了,上官九嗓子沙哑,声音也愈来愈小,这会儿更是咳了起来。 程如一心有不忍,想帮他却又不知何处能弄来水,正四下打量,却听上官九艰难道:“左后五步,有个……水洼。” 程如一顿时意会,连忙提灯过去。石洞潮湿,低洼的确积了些水,眼下没有容器,只能以掌心做瓢,舀了捧水快步回转到上官九眼前。 上官九稍稍探头,程如一也将手心往前递了递。积水冰冷,流入喉管,凉意也浸入肺腑,上官九又咳了两声,瘦骨嶙峋的胸口起伏不定,喘息半晌才终得以平复下来。 “阁下……”眼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折磨至此,谁人都难免动容,程如一开口想要问候安抚,平日里妙语连珠之人,此刻却也语塞了。 上官九察觉对方思绪,连忙道:“不必可怜我……这都是报应。若非当初我心软,主张将他们留下,清歌他们就不会死……” “金玉鸾休想从我身上榨出任何价值……我活着,就是为了等着看他们的报应……也是在等自己的报应……!” 环境本就阴冷,闻言程如一更觉彻骨寒意。他缓了缓神道:“先生是心存善念,不必这般自毁。只是,金玉鸾是何人?还是听先生头次提起。” “你竟不知金玉鸾?” 上官九有些意外,转而又了然道:“是我疏忽了。现在,应该称她神女才是。” 程如一恍然大悟。心说“神女”原来名唤金玉鸾,难怪穿着一身金灿灿。他又不免好奇道:“花常胜与我说神……啊不,金玉鸾实际是他的妾室,这话可当真?” 上官九不由自嘲笑笑:“当初若无她这个柔弱妾室替夫君苦苦求救,我也不会心软到毫无戒备。再加上,她也是南燕遗民……” “也是南燕遗民?”程如一闻言深思道:“那先生是如何知晓?亦或是她主动告知?但这也太巧了不是……” 上官九有些脱力的垂下头颅,低声道:“阁下一针见血。只怪我当时糊涂。想来她早知晓我亦是南燕遗民,投靠之事更是早有预谋。” 程如一不由感慨,心善之人总叫恶意拿捏,天道断了循环,当真是天神不悯世人……叹过程如一又道:“可他们……不过才两个人。” 上官九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花常胜与金玉鸾留下养伤,看似与我和清歌相谈甚欢,明说投奔,实则觊觎山庄的钱财与机关秘术……起初我只是颇有些疑心,便派人去查他们的身世背景,但当我查到的时候……” “已经晚了。” 上官九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夜里,他失去了此生所珍视的一切。 水井被落了毒,大厅内外尽是痛苦不堪连声惨叫的弟子。 唐清歌强忍剧痛,手持千羽弩将上官九护在怀中,眼前是踏过薄云天众人身躯缓步而来的金玉鸾和花常胜。 上官九犹记痛到神志不清,只听得见唐清歌对着那两人破口大骂。他手中弩箭再神,可面对遍地危在旦夕的弟子手足,威力终究削减至无。 花常胜一刀落下,最近一名弟子的头颅瞬间被砍下。血溅了有三尺高,宛如泉涌,染红了众人的眼。 骄傲高贵的唐门三少主,终究低了头,按照金玉鸾开出的条件,抛下弩箭,自封内力,甘愿受降。 程如一不禁心头一紧,心说这般卑鄙无耻之人,哪有信誉可言……如何能信他鬼话?果不其然,耳边叹息声起,上官九情绪激动的喘息着,开口语气尽是悲戚。 “清歌照做了。可他们卑鄙无耻……仍旧不肯交出解药!”上官九深吸一口气,又道:“我方弟子奋起反抗,可那妖妇在外仍有援军,她手下的那些人,狠辣无情……我们就只能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 思绪回溯间,上官九眼前虚无却泛起一片血红,倒在他眼前的,是满口鲜血狼狈不堪的唐清歌。 他与他同处刑台之上,台下人声鼎沸嘈杂,却是素日里受尽薄云天恩惠帮持的四方村民。 …… “沈灼言!”梁战英奋力抵挡中毒的村民与衙役,大声对沈念喝道:“如今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沈念一愣,竟是转身要逃!梁战英还未回神,却闻听身后温雪瑛大喝道:“雪娘!” 梁战英回头,却见不明之物迎面而来,她下意识抬手一把接住,定睛一瞧,竟是温雪瑛的针灸囊。 于此同时,严况高声道:“师妹,放针!” 不远处的温雪瑛也挥手高声道:“银针浸了麻药,但数量不多!” 梁战英登时了然。掌中银枪一挥立定,拨开布囊,玉指拂动拈长针,挥手抬腕间,登时银针飞雨,飘洒之间,中毒者一一应声倒下! “雪娘!做得好!”温雪瑛不由欢喜道,却见银针迎面而来!耳侧破空声起,一名村民砰然在她身后倒下。 “众人退开!”梁战英大喝一声,严况一把提起温雪瑛将人带到一旁,其余不曾受伤的衙役也纷纷退到一旁。 蓝袖翻云浪,素手散银芒,梁战英弹指间,针无虚发,发狂之人一一中针倒下,沸腾嘈杂终于得以平息,火光映照银杏叶片,做金光泛泛。 温雪瑛连忙上前查探中毒之人,梁战英深吸一口气,望着严况破碎凌乱的护腕,不由蹙眉道:“你受伤了?” “无碍。”严况也缓了口气,又四下打量道:“沈念呢?” 梁战英这才想起方才一反常态的沈念,不由疑惑蹙眉唤了两声“沈大人”,却无人应声。 “沈念他方才,很奇怪……”梁战英揉了揉额角,话未说完,脚下身侧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脚踝! 严况见状正欲出手,却见那村民似乎恢复了些神志,艰难痛苦道:“沈念,沈念……罪人……” 二人正觉蹊跷,却闻周围村民纷纷跟着哑声道:“沈念……沈念……” 村民的痛苦低语宛如邪术诅咒一般,在夜色火光之下,格外诡异惊奇。 “沈念……罪人……” “杀……杀了沈念……” “救救我们……救命……救命……” 作者有话说: 严况:我有一名故人,能飞石百米落浮灯。
第66章 死同穴 “杀了他们!五马分尸!” “代歌,上官九!两个瘟神!给我们的家人偿命啊!” “偿命,偿命……让他们偿命!” 台下嘈杂喧哗,人群愤慨呐喊,台上堆叠无数尸身残肢,上官九和唐清歌被锁在铜柱上示众,奋力厮杀过的唐清歌此时重伤难言,只有上官九苦苦解释。 “不……!各位乡亲这是阴谋!是花常胜的阴谋!根本没有什么神女……是花常胜,杀妻杀子的花常胜!是他在搞鬼啊!” 上官九喊得歇斯底里,声音却如飘羽落洪流,在人群之前激不起半分水花。他侧头,身旁是满眼绝望悲悯的唐清歌。 “清歌……清歌……”上官九想伸出手去碰一碰近在咫尺的人,无奈手脚乃至脖颈却皆被铁锁牢牢锁着,他挣扎着向前,却连唐清歌的头发丝也难以触碰半分。 唐清歌闻声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血自嘴角溢出,下颔到衣襟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入目是遍体鳞伤的挚友,上官九微微阖眸,早悲痛得泣不成声,他转而怒视金玉鸾,怒斥道:“卑鄙小人!是你们栽赃嫁祸!是你们!是你们冒充薄云天的人,烧杀抢掠,屠杀村民……明明都是你们!” 金玉鸾却笑而不语,只回身望向村民,金袖铺展,她冲人群微微摆手。 其余侍女跟着维持秩序,群众呼声渐渐平息,只闻侍女随即高声道:“薄云天众人,屠杀村民,触怒天颜!今蓬莱神女降世,特来处置罪人,还四方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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