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惊弦闻言只觉两眼一黑险些向后跌倒,而金玉鸾说这话时,严况似有所感的动了动手指,程如一遭受危机,他意识深处催动自己挑起半分眼睑,四肢也试图动作,无奈却被重重锁链压住,好不容易提起的一口气还是哽在了胸口。 程如一最后又看了眼严况,随即咬了咬牙道:“可以,但请记得给我安一对眼珠子,我要替自己……还有沈大人、上官先生和唐庄主,日日夜夜的盯着你,看着你……” 程如一话音未落,金玉鸾已然按捺不住性子抬手在程如一侧脸留下一道血痕,程如一先觉皮肉发凉随后才觉出痛来,殷红血水顺颊蜿蜒而下,竟引得应风歌也不由自主凑上前来。 唐惊弦急道:“别动他,他根本不是我唐门中人!” 林江月也怒道:“有本事冲老娘来,欺负一个无辜的书生算什么武林中人!” 金玉鸾不理会其他,只冷哼一声将刀剑抵在程如一下颔便要动手。程如一绝望闭眼之际,耳边却骤来风响……随即一声惨叫响起! 程如一心头猛地收缩,疼痛并未如约而至,睁眼却见金玉鸾跌坐在不远处,掌中弯刀落地手腕被人掰断晃晃荡荡的挂在腕子上,而唐惊弦……竟是挣脱了束缚挡在自己身前。 程如一被唐惊弦扶起,却发觉对方脸色难看,似乎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老东西!你竟然……!”金玉鸾咬牙切齿的骂道,左手同时拾起弯刀便砍,唐惊弦立即推开程如一,自己却闪避不及肩上硬生生挨了一刀。 众人担忧呼喊,唐惊弦却未曾发出半分痛呼只抬掌欲意击退金玉鸾,却是使不上力反叫金玉鸾钳住手腕一折……!伴随骨碎声响,唐惊弦眉头紧锁不由半跪在地。 应风歌见唐惊弦挣脱了束缚,下意识先是吓得轻功后移了百米远,等瞥见金玉鸾制服了唐惊弦这才踱步回来。唐惊弦也想要站起身来,却被金玉鸾压着肩膀伤处压下,在场众人眼见如此场景,无不悲痛恻隐,就连林江月心中也不是滋味。 “既然你这老东西这么急,那就先扒了你的脸皮!”金玉鸾说罢便抽出匕首,然而在众人惊呼声中,施暴者却连着匕首一并飞了出去……只见金玉鸾满眼惊惧手捂着脸,更有鲜血正顺着她指缝往外淌。 “我的脸,我的脸……!”金玉鸾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不禁失声尖叫,程如一还没反应过来,却觉身上绳索一松,竟被人勾着手臂扶了起来,而后人影一道自眼前闪过,扇影挑动紫光,将众人身上绳索一一割断。 “你躲什么?不是喜欢扒人脸皮么,这回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 李三娘的声音高亢响亮,更有几分挑衅恼怒意味。她不知何时苏醒过来还挣断了绳索,正扶着唐惊弦起身。连番变故使得应风歌和金玉鸾警惕后退,在场议论纷纷看热闹的武林人士也皆握紧手中兵刃,生怕自己吃了亏。 金玉鸾捂着脸不敢言语,而应风歌眼见李三娘身手不凡也不愿挑头,连忙退到了自家弟子身后。局势扭转危机暂缓,两个唐渺痛心担忧的扶着唐惊弦,程如一也看了一眼,随即跑到严况身边去扯着锁链大声道:“快来帮忙!” 林江月热心赶来,但双手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李三娘扶起了唐惊弦后快步上前,折扇一扫划断锁链,程如一跟林江月立刻合力将严况从锁链堆里刨了出来。 “严官人……严官人你说话……”程如一连忙抱着严况替人揉胸口,直到对方手心扣住自己了自己手背,他才稍稍安下心来,口中不住喃喃道:“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那女子,你是何人!”应风歌开口发难,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装聋作哑太久,只能硬着头皮挑这个头。李三娘闻言不屑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说罢,她活动着筋骨眼神打量左右,最终目光回到唐惊弦面上,叹道:“唐子,这回的麻烦可不小啊。” “三娘,连累你了。”唐惊弦此刻双手一伤一断,面色灰白看起来十分苍老,他努力活动着手指费力摸上腰间匕首,猛然拔刀出鞘。 “爹!”红衣唐渺见状连忙勾住唐惊弦手臂:“如今我等既已摆脱束缚,那便与他们死斗到底!” 林江月也努力捏紧拳头道:“没错!拼……拼了!” 其余唐门弟子见状也都撑着残躯想要站起身来响应门主,真唐渺却犹犹豫豫的看着自己双手,不敢开口,李三娘则凑到严况和程如一身侧,摸出个瓶子递给程如一:“快拿去给你家官人吃了。” 程如一明白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立即接过拔开瓶塞将丹药喂给严况,应风歌与在场的其他武林人士的神色都有些紧张,还是应风歌率先开口道:“你们想干什么!唐惊弦,你还想反抗不成!” 其余各大门派也开始焦虑不安,纷纷议论—— “那可是铁弦魔琴啊……十六岁就能徒手猎杀三头黑熊!” “真要硬碰硬,我们也必有伤亡啊!” 于此同时,服用了雪清丹的严况顿觉灵台清明,双眸混沌渐散,扶着程如一肩膀缓缓站直身子,抬头之时也被下面的人认了出来。 “那高个子……好像是严狗啊!” “哪个严狗!?”“还能哪个!镇抚司的狗腿子严况!” “对对对……是他!他来我地界上抓过人,我见过他!” “不是说他先前被人追杀早就死了吗!”“你听谁乱说的,他不是一直都在镇抚司里做事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莫不是朝廷的阴谋……” “虽说如今那小皇帝窝囊不管事,招惹了朝廷总归是不好啊……” 众人言论渐渐倒向自灭威风那一端,甚至有些江湖散人都已开始动身试图离开,各大有头有脸的江湖门派也有所动摇,但又都碍着面子不好动作,眼见风势变化过快,应风歌竟也跟着傻了眼。 一旁捂着脸的金玉鸾见状低声暗骂一句“废物”,转而对应风歌道:“他们都中了毒了!唐惊弦强行运功挣脱绳索伤了经脉,往后都是个废人了!那严况也早就被我打伤了!你在怕什么!” 金玉鸾一语点醒了应风歌,他腰板立刻挺直了高声对唐惊弦道:“怎么,唐门主中了封功散,还能动得了手吗?至于这位……请问有谁能证明,他是镇抚司的人?” 应风歌这话便是在免责了。在场的江湖人士一听说唐惊弦无力反抗顿时再度兴奋起来,而严况,只要不把他当成朝廷的人,便也算不得与朝廷作对。 “所以!”应风歌高举武器喝道:“唐惊弦,交出宝藏,自裁谢罪!” 人群中本没声音,应风歌和金玉鸾的下属最先跟着呼应,气氛带动下原本已经有些灰心的江湖人士立刻又跟着振臂高呼,形势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恢复过来的严况紧紧搂住程如一,程如一勾着他手臂道:“行至此处可还有后路?” 严况正要开口,唐渺忽然大喊一声!只见唐惊弦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没有失望神色只是举起掌中匕首,眼看情势不对,两个唐渺一左一右架住唐惊弦手臂,唐渺更是直接伸手夺下了唐惊弦的匕首连连摇头。 唐惊弦却平静道:“唐某应当就死,但请放过其余无辜之人!在座各位既是武林正道,围攻无辜伤残之辈,怕也不算磊落!” 群情激奋,根本无心听唐惊弦的话,此情此景让林江月也愤恨不已,她用手无力捶打大腿道:“一群宵小!我就是苍山暮雪谷的弟子,唐惊弦该死,你们也都该死!当年你们来落井下石,如今又来行侠仗义!你们都应该死,该集体抹脖子!” 林江月用不上力气喊得气喘吁吁,她的声音也被淹没在人海里。 李三娘在旁叹息,唐惊弦却镇定看向她道:“三娘,你实在已经帮了我太多。”说着他又看向林江月与严况道:“唐某欠你们的,欠你们师父的,早就知道有朝一日要还。” 严况神色一紧,忙对程如一道:“他要自尽!” “……唐门主且慢!” 程如一反应过来,边喊冲上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唐惊弦不用刀兵利刃,便只抬手并指往自身心口轻轻一点,竟霎时口呕朱红! “爹…!”“门主!” 惊愕声此起彼伏,众人纷纷呼喊着聚拢到唐惊弦身前,而四下里的江湖人士却渐渐噤声。只见唐惊弦侧身瘫倒在唐渺怀中,目光却落在飞身赶来的程如一身上。 “唐门主……”程如一心乱如麻,俯身险些直接跪下了,幸而严况及时赶到搂住了他后腰,同时另手并指封住唐惊弦周身大穴,连忙问道:“唐惊弦,当年之事究竟谁是主使!” 唐惊弦只动了动嘴唇,严况登时心中了然。唐渺看向李三娘,李三娘却只是摇头,唐渺立时心下了然,忍不住垂眸痛哭起来。 林江月激动道:“唐惊弦,你这算什么!你与我们之间才是真有账要算的!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哪有资格!你该死在我的大刀之下!” 严况暂且封住唐惊弦的心脉,他缓了口气艰难道:“严指挥,当年之事,不再继续追究,也许更好……” “人已经如你们所愿自绝经脉,你们还不走!?”李三娘一挥折扇高声喝道,谁知应风歌眼见唐惊弦已经无力回天,嚣张气焰不减反增道:“唐惊弦这老贼……畏罪自尽却又不交出宝藏,想来是要将宝藏留给他身边的这些人!诸位,若不斩草除根……那来日定当后患无穷!” 唐惊弦闻言登时再度呕出一大口血来,再没力气说话。林江月气的吼道:“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 应风歌趁热打铁道:“这些人里,有唐惊弦的弟子甚至还有亲生儿子!今日我等义士揭露老贼罪行致使他羞愧自尽,可这些人必当认为是我们逼死了他……来日定会报复到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 严况闻言神色一沉,蹙眉借着雪清丹强提精神,缓步上前足尖一踹一勾挑起金玉鸾先前落地的弯刀,顺势伸手握住挽刀花指向应风歌道:“那你想如何。” “你的伤又好了……?!”见识过严况的身手,金玉鸾有些后怕躲到应风歌的身后小声提醒道:“此人不简单,且没有中毒,快先把他拿下!” 应风歌也不傻,他方才虽然从背后偷袭严况得手,但“活阎王”的名声他又怎会没听说过。他侧了侧身站在自家弟子身后道:“依我看,唐惊弦已死,唐门弟子今日必须全数绞杀一个也不能留!唐惊弦的儿子想来是知晓宝藏下落,就由我们吟风楼暂且收押!” 说罢,他还特意瞟了眼林江月跟程如一,嘴角淫笑难以抑制道:“这几个人也先由我们带回去处置,定不让他们在江湖上作乱,危害诸位侠士的身家性命!” 严况冷着脸并未回应,目光却往四下里探去。程如一耳朵里满是一左一右两个唐渺的哭声,直到林江月怒喝一声撸起袖子要上去拼命,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扯住对方袖子道:“别冲动,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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