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也有些猜不透。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例行调查,没什么目的。”苏孟露出谦和的微笑,尽量帮霍清圆场。“你刚刚说,你哥哥并不健全,是什么意思” 不问还好,这句话一问出口,女孩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们真的是警察吗?”女孩质疑道。 “是啊。”苏孟点点头,再次亮出那张警官证。“不信你看。” “上面这名字,分明就是男人用的!”女孩道。“而且,她一个女人,这么低的种姓,怎么可能当警察” 完了。 苏孟忽然意识到,这名字是当时随手从审讯记录里抄来的,苏孟根本没有注意,他错抄成了男人的名字。 “怎……怎么说话呢妹妹” 拉什米拉赶紧站了出来。这种时候,就显得拉什米拉脑子机灵了。 “我名字像男人怎么啦?而且……我是凭实力考上警校的,你这是种姓歧视!” 也为难她,勉强圆了回来。 不知女孩信了没有,他们只看到女孩愣在原地,脸色僵硬地静默了几秒。 随后,女孩咬紧牙齿,眼眶瞬间红了。 “好啊,既然你们说你们是来帮我的,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女孩一把掀开棺椁中的白布。 那苍白发紫的尸体,腰腹部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看起来,伤疤已经愈合好多年了,可依旧无法掩盖它的可怖。 “这……” 苏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疤。 “你不是问我哥哥为什么不健全吗?” 女孩的嗓音被哭泣和哽咽声影响得无比尖锐,她隐藏许久的悲伤,终于在此刻决堤。 “他为了保护我不被卖到红灯区,卖掉了一个肾脏!” “当年为了强行征收我们家的田地,你们警察主动给村长做假证,让我们一家背上了债务,现在你说你要帮我我们快饿死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来帮我” “我哥他为了还清债务,每天要打两份工,还要种好这份不属于我们的田地,去做村长的奴工。” “这种时候,怎么没有警察来帮我们” “他是病死的吗?他明明是累死的!” 女孩一字一句地痛斥着,仿佛要把血与泪混成斥责,哭诉给这三个所谓的“警察”。直到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直到她无力吐出一个多余的字。 她疲软的蹲在棺椁旁,嗓音嘶哑地号哭起来,哭累了,再含糊不轻地叫两声“哥哥”。 “这个村子Hokse,在外人眼里,又叫‘肾谷’。”拉什米拉道。“这就是为什么,进入村庄以后,村民们那么排斥你们。” 在村民的眼中,奇怪的外来人员,基本就是买卖器官的商人。 “……肾谷”霍清的表情凝重起来。 “因为,这里大多数的男人都卖过肾。”拉什米拉的表情无不怜悯。“前几年这里才地震过,再加上当地警署的贪污,村民们连活下去都困难,更别说体面的生活了。” “……” 苏孟走上前,本想安慰安慰这个女孩,可他无奈地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精心编排的语言,与虚情假意的慰藉,摆在阴暗且绝望的现实面前,竟是这么无力。 此时他所面对的质问,和当初明玛的质问没什么不同。 都是他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上的。 “滚出去……” 坐在地上的女孩呜咽道。 “你们……你们给我滚出去!” 苏孟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我们……还要再问下去吗?”霍清问。 “走吧。”拉什米拉劝道。“没必要了。” 她说的没错。 这女孩肯定不会再和他们沟通了。 而且,苏孟也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滚出去!不许玷污我哥哥的灵堂!” 女孩撕心裂肺地喊道。 “抱歉,打扰了。” 苏孟低下头,朝她道了歉,转身离开了这个红砖破瓦、摇摇欲坠的房子。 门外,依旧是那个荒凉的,黄土飞扬的农村土路。 依旧是花圈和白色的布幡。 这一切苍白的、灰蒙蒙的景象,在烈日下显得更加窒息。 几个村民路过,眼神戒备地盯着他们三人。 “抽烟吗,贼猫?”霍清走近苏孟,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孟伸出手,接了一根。 望着灰白色的烟雾,苏孟有些出神。 这个案件,会不会也和博克拉的林思明案一样,牵扯到器官贩卖,牵扯到无数普通人的生死呢?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下一步怎么办?” 霍清有些用力地捏了捏苏孟的肩膀,提醒他不要过度沉浸于感情。 “要回去吗?还是继续调查”霍清问。 要调查吗? 苏孟也不知道。 再次把那个女孩的伤疤揭开,供他们调查,苏孟有些不忍心。 “先回去吧。”苏孟坐上摩托,发动摩托引擎。 “用不着。”拉什米拉拦下了他。“那个女孩马上就愿意接纳你们了。” “啊?!” “不信吗?”拉什米拉道。“三十秒之内,马上就到。” 苏孟将信将疑,把目光移向了那个砖红房子的门口。 几个流里流气,村民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显然,他们并不是来悼念的。 为首的那个握起拳头,粗暴地敲了敲门。 “又是你们这几个‘警察’吗?” 房门内,那个女孩道。 “滚出去!” 她把这几个村民,误认成了苏孟他们。 “警察你还想找警察”为首的那个村民放肆地笑着,像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笑话一样。“就是神来了也帮不了你!给我把门开开!” “是……是你们” 房间内,女孩并没有开门。 “我哥哥都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样!” “你哥哥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村民冷笑道。“他死了,你打算怎么还债是卖身,还是卖肾” “你们无耻!” “无耻哈哈,我们还有更无耻的呢!” 男人后退两步,随后猛地撞向房门。木质的大门并不结实,门前的锁也早就腐朽老旧,凭他这么蛮力一撞,门锁“砰”的应声断裂。 “你,你们要干什么!” 房间内,女孩恐惧又无助地倚在门边。 她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闯进来,可面对将要发生的事,她却无力挣扎。 门外,霍清远远地观望着一切。 看起来,那群村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贼猫,这能忍” 霍清捏了捏发硬的手指关节。 “不能忍。”苏孟脸色阴沉道。 “弄他”霍清笑着问他。 “弄他。” 苏孟翻身跳下摩托,一路走了进去。 门口的村民头也没有回,完全没有在意向他们走来的苏孟。 也无所谓。苏孟想。现在,让他们滚蛋也来得及。 在博克拉市时没能阻止的惨案,这次一定不会错过。 “你是干嘛的”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个中年村民转过身,看到了苏孟。 “中国佬,劝你别多管闲事!” 村民警告道。 苏孟走进门,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一拳挥在了村民的脸上。 在他发不出哀嚎,也来不及倒下的时候,苏孟又干脆利落地揪住他的头发,提膝上顶,一把将他的脸砸向自己的膝盖。 “你……你是……” 那个缩在墙角的可怜女孩抬起头,一眼认出了来救她的苏孟。 “我是来多管闲事的。” 苏孟语气冰冷道。 他在警校时,刻苦训练的格斗能力,完全足够他制服这群地痞流氓。 “你他妈的……” 那村民的同伙看到头目挨打,赶紧从墙角捡了把锄头,举起锄头便要砸向苏孟。 “喂喂喂,可别动手啊!” 紧随其后的霍清一脚踢在那人背后,农具叮呤咣啷地摔了一地。趁他倒下之余,霍清还不忘在他身上多踩两脚。 “你们……都给我住手!” 最后,是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的拉什米拉。她举起那张伪造的“警官证”,朝众人喊道: “警……警察办案,闲杂人等都给我出去!” “警,警察”那群村民一听到警察,脸色顿时变了。“村长不是跟警察关系很好吗?怎么还会有警察来管村里的事” “怎么,还想袭警”拉什米拉道。“赶紧离开!” 为首的村民已经被苏孟打得昏迷不醒了,这群人合计半天,也还是不敢和警察对着干。 “你给我等着!” 他们恶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女孩的家。 “你还敢叫” 霍清一脚踢在那个瞪人村民的屁股上。 “滚!”
第60章 ·士兵(13) 简陋狭窄的土房子里,一块灰色的墙皮掉了下来,在青石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赶跑了那群人,苏孟返身看向蹲在角落的女孩。 他没有走过去,也没有直接离开,只是很有分寸地站在原地。 像是在等待,女孩这个“房间主人”的发落。 “你还好吗?” 拉什米拉先跑了过去,背对着苏孟和霍清这两个男生,用外套挡住了女孩因争斗而凌乱破损的衣服。 “他们有没有伤到你要去医院吗?”拉什米拉问道。 “没,没什么……” 女孩低下了头。 她的声音中,有了些微不可闻的哽咽。 但她并没有哭。 她从前的生活已经够苦了,以后还会更苦。 没那么多泪水可供她流的。 “想调查什么,你们说吧。”女孩道。“我愿意给你们提供线索。” “我想问一些,关于你姐姐阿姆丽塔的事。”苏孟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说,当然,我们会按照约定,给你提供帮助……” “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女孩倔强地回绝了。“你们维护了我哥哥的尊严,已经够了。其他的帮助,我并不需要。” 她并没有抬头,也没有用她泛红的眼睛,去看面前的苏孟。 这是她作为一个失去一切的人,最后的尊严。 “好的。”苏孟点头。“我想问你,你清楚阿姆丽塔和她丈夫的事吗?” “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姐姐离婚了,那个男人进了监狱。”女孩道。“后来,姐姐说要去加德满都赚钱,孩子就一直养在我哥哥这里。” “那阿姆丽塔在加德满都的时候,还联系过你们吗?”苏孟又问道。 “没有。”女孩回答。“除了偶尔寄些工资以外。” “什么也没有”苏孟疑惑道。“也没有回来看望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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