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逸从省厅大楼出来,脚步还像踩在棉花上,他头疼地根本起不来,每晚宿醉之后,骨头都像被人摩擦过,他哪里都疼得难受。 可一到晚上,如果不沾酒,他连床都不敢上。 那个地方像黑洞,他闭上眼睛都是对方控诉自己的那番话。 时鸣到了停车场,就看到秦诗枫开着自己的车过来,她笑着说:“上车,带你吃点好的,看你这丧气的表情就知道又和程老师闹别扭了,你们俩不互相折磨就好像不是谈恋爱。” 这顿饭时鸣根本没有胃口,他领着秦诗枫回了单位,吃食堂饭。 时鸣这几天一直不停地回想两个人争吵的过程,他觉得自己问得没有问题,程之逸生气似乎也没有问题,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还是没想明白缘由。 晚上回到家时,又看到时晨平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顿时心生宽慰,这个小家伙大概是他最后的依靠。 时晨听到门锁响动,立刻醒了过来,从沙发上跳下来跑着迎接时鸣。 一个结实的拥抱,时鸣抱起小朋友在地上绕了几圈,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时晨捏着他的脸:“你怎么不高兴?” 时鸣笑着把他抱坐在沙发上:“没有不开心,看到晨晨又长高了,很开心。” “骗人。”时晨从他身上跳下去,跪到茶几旁开始摆弄玩具,这还是时鸣这个月给他新买的变形金刚。 小孩儿边玩边问:“你是不是又遇到破不了的案子了?你能救我出来,就能救所有人,爸爸我相信你。” 时鸣去揉他的小脑袋:“不是,是遇到了一个难解的题。” “什么题?” 时鸣看着他把玩了好久,突发奇想地问他:“那你帮爸爸解答一下。” 他也跪在茶几旁,拿过这个变形金刚问:“家里这么多玩具里,晨晨最爱玩变形金刚,是不是?” “嗯!”时晨重重地点头。 “那它是不是你唯一最爱的玩具?” “嗯!” 时鸣笑着问:“那你说,什么是唯一最爱的玩具呢?” 时晨想了想说:“就是爸爸可以把这里的玩具都送人,但是不能送走变形金刚。” 时鸣满意地点头:“那我问你,你很喜欢变形金刚,但是他就是躲着不和你玩,一直躲啊躲,晨晨也一直追啊追,但是忽然有一天,爸爸又给你买来个玩具,这个新玩具哪里都好,每天就站在那里等着你过去挑选他,这个时候变形金刚却出现了,跑到你面前,要和你一起玩。晨晨觉得,变形金刚为什么这么做?” 时晨听到最后忽然糊涂了,他问:“什么?” “他为什么一开始藏起来不让你玩,可现在因为新玩具的出现,就跑来和你玩啊!” “因为他想和我玩啊!” 时鸣皱着眉头:“他想和你玩,为什么一开始躲着你?难道不是怕新玩具抢走你的注意力吗?” 时晨被他问得迷糊了,点点头说:“嗯,嗯?不是啊,爸爸,如果变形金刚是我最喜欢的玩具,它为什么要担心新玩具抢走我的注意力呢?” “什么……”时鸣听着这个回答有些震惊地说不出话。 “对啊,他躲起来,我也会只和他玩,他不躲,我也会只和他玩,他为什么要担心别的玩具出现啊?”时晨眨着大眼睛软乎乎地反问。 时鸣忽然笑出声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想不到,如果他是你唯一最爱,他为什么要和别人争你的注意力呢? 他笑着在时晨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真棒!洗澡去,明天我给你再买一个变形金刚。” 等着安顿好时晨,时鸣一个人坐在输桌前盯着桌子上的手机,又开始犹豫不决。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程之逸争吵,居然背后的原因那么荒唐,他回想起对方把衣服扔给自己的眼神,他就想回去狠狠甩自己几个巴掌。 一直等到十一点了,时鸣才鼓起勇气打给程之逸。
第81章 定局10 程之逸又喝了酒,每次喝酒前他都会提前喝胃药,所以现在只是醉醺醺地平躺在床上,小臂遮着眼睛避光,半醉半醒之间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 他翻了个身,手指在屏幕上随便点了两下,正巧按了接听键。 “喂~,”程之逸舌头打结地问,“哪位?” 时鸣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心顿时揪作一团。 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零五分,他立刻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直接开车“杀”到程之逸的家里。 这些道歉的话,他不能在电话里说,他要亲自去。 虽然胃不疼了,可酒意上涌,程之逸的头像灌着铅一般地沉,抬都抬不起来。 即使这样涣散的意识里,耳边还是盘旋着时鸣那天晚上的那段话。 “之前的我一定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的。”程之逸笑着说,握紧床头柜的高脚杯,里面还有无色的酒,直接砸向了正对面的墙壁上。 时鸣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他着急地叩门,程之逸在这声清脆的碎裂声里缓了好久,才又听到外界的声音。 他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走路像踩在云上,一脚深一脚浅地挪到门口,他不耐烦地问:“谁?别敲……” 一开门看到对方的脸,程之逸立马就要关门,时鸣直接抬着手臂格挡,从门里挤了进来。 程之逸见状,松开了门把手,靠在玄关处,一手阻推着时鸣进门:“时警官,这样就没意思了。” “程,”时鸣还没说完,被程之逸抬起的手打断。 他拍打着时鸣的侧脸:“我给你三秒钟,从我家里出去,不然我现在就可以报警,你非法侵入住宅。” 时鸣却顺着这个姿势握紧他的手腕,担心地问:“胃疼不疼?” 程之逸挣脱开他的抓握,自顾自地回卧室,时鸣在身后开始道歉,对方回到卧室,直接关上了门,把人和那些道歉声挡在了门外。 他走到卧室的角落,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像之前无数个夜晚睡不着的时候,蜷缩在角落里那样,绝望无声地流泪。 他在此之前的确不知道,时鸣很寻常的一句话,他会这么难过,像失足掉落在海里,一望无际地大海上,他艰难地挣扎呼救,却只有铺天盖地的窒息。 试过换位思考,试过站在时鸣的立场去想,那些话对方的确问得没错,如果是他,他也会那样想。 程之逸没办法解释失忆之前东澳的事,但这次只不过是他心动的时间刚好在周衍舟出现之后罢了。 他看到脚边散落着刚刚摔碎的酒杯碎渣,苦笑着伸手去捡起来放在手心,然后狠狠地握紧。 血顿时顺着他的手掌和指缝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痛觉像激活了神经网络,直接传导到大脑,他在这样的麻木里缓解着心底的疼痛。 时鸣在门外有些着急,开始到处翻找钥匙,这种门,随便一个钥匙他都能打开。 如果说有比那场大火更令他后悔的时刻,就是那天晚上那些没经过大脑问出来的话。 时鸣最后也没找到钥匙,他用回形针弯成一个钩,试着去开这扇门。 门开了。 时鸣第一次见到了程之逸之前和他提到过的,会因为噩梦而躲在角落里不敢再上床的样子。 这一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在倒流,对方无助又失魂的模样像扎进每一个毛孔里的细针,此刻在他的体内爬窜,直到最后扎进心头。 程之逸止住了哭泣,他的眼睛红肿着,已经没多少力气,酒意翻涌着红潮,他现在除了心哪里都在烧。 时鸣过来抱他,程之逸头都没抬,从地上捡起一片碎渣指向对方,冷着声音说:“我说,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听不懂话是吗?” 时鸣看着他还在沁血的双手,哽咽地说不出话,他毫不犹豫地上手把这片碎渣包在手里,就着这个姿势握上程之逸的手腕,把人直接拉了起来。 程之逸站起来后,直接揪紧时鸣的衣领拉到身前,阴鸷的眼神飘着泪光:“看到了吗?”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不是蓝色的,流不出来珍珠,我的泪只是沟渠里的污水,因为这辈子它只为你流过。你说黑白之道?我太懂了,所以输的这么惨。你说的……,唔!” 时鸣把人搂紧,压着程之逸的唇把这些绝情的话堵了回去。 程之逸挣扎着推他,发狠地咬着他的下唇,时鸣皱着眉头,感受到唇破出血的味道,他还是没有松开怀里的人。 “对不起!”时鸣边吻边道着歉。 程之逸含糊不清地骂着他,推不开就想往后撤,却被时鸣彻底钳制在墙上,对方舔过他的泪痕,把那些血腥味一点点地融化在激烈的亲吻里。 潮湿的吻一点点地灼热程之逸的心。 时鸣搂着对方的腰,摸到脊背,瘦得令他心惊又自责。 程之逸终于放弃了挣扎,他开始回抱着这个人,用力去扯咬对方探滑而来的舌。 两个人交错着呼吸,在一次次的窒息里互相探取着生的气息。 程之逸的泪也浸湿了时鸣的脸,他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在哭泣。 两个人缠抱着逐渐后退,直到时鸣的腿磕到了床沿,程之逸推着他一起跌了下去。 拥抱的真实感让他从醉意里清醒,程之逸开始伏在他的肩头失声。 太疼了,这是程之逸此刻唯一的感受。 时鸣只是抱着他,对方身上的浓酒和自带的清香像某种程度上的审判,煎熬着他的愧疚。 过了很久,怀里的人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身体还在抖动,不停地吸着鼻子,又过一会儿,呼吸渐渐韵律起来。 时鸣把人轻轻地抱起来放进被子里,又到客厅取回药箱,开始仔细地替程之逸清理手上的伤口。 一些玻璃残渣还扎在手心,时鸣紧锁着眉头,眼底的心疼就要掉下来了。 “嘶~”程之逸被疼醒,用力地抽回手。 屋内的暖光柔和温暖,他朦胧模糊地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正满眼歉疚的看着自己。 时鸣没说话,可双眼一睁一合之间都是在祈求原谅。 程之逸在这个眼神里忽然想笑,他朝他勾了勾手指,带着哭过后的鼻音说:“你过来挨我一巴掌,我就原谅你。” 时鸣有些诧异地望着他,片刻之后还是弯身把头低了下去。程之逸忍着笑,扬起右手,掌纹被划刻出的血痕还在流着血,沿着他的小臂滴答在床上。 程之逸的手扬过一个弧度,朝时鸣的侧脸落下,对方条件反射地闭眼。 忽然间,时鸣感受到耳畔一阵风掠,脖子被瞬时拉下。 “睁开眼,看我。”程之逸搂着他,温柔地说。 两人近在咫尺,时鸣睁开双眼,染着湿润的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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