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汇深少有耐性地听他发完牢骚:“你想多了,我也并不想举荐你,是你的恩师,苏建盛的意思。” 一听苏建盛的名字,时鸣呛在喉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见时鸣的沉默,邢汇深得意地说:“你的老师指名道姓说你是他的得意门生,研讨会他是元老级的大拿,去跟着学学,说不定受益匪浅呢!” 时鸣最终还是妥协了:“哪里?什么时候出发!” “研讨会为期半个月,这个月二十号召开,地点是温华市,你挑个合适的时间出发就行。” 时鸣的车停在了鸿苑茶馆的门口,他解着安全带回答:“好,我知道了!” 一进茶馆时鸣径直去了“寒梅”雅间,这个地方是王骁大学时候发现的“宝地”,也是毕业后两个人最常来的地方,很难想象,一个“神枪手”居然喜欢茶艺。 雅室的竹藤屏风一拉,时鸣就听到王骁不满地抱怨:“迟到十分钟了,今天的账你来结。” 时鸣坐在他对面,闻着清新淡雅的茶香,嘲笑着:“你听听你这话,满口的铜臭味,实在是糟蹋了这么清心寡欲的好地方。” 王骁把泡好的茶缓缓地倒进茶盏,推到时鸣面前:“来喝杯茶又不是来做礼拜,别老提什么品味人生,搞这些没用的虚设,俗不俗!” 时鸣看着他那不标准的泡茶姿势,笑着举起面前的茶盏,甚至还没品出什么味道,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叫我来,到底什么情况?” 尽管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俩人知道,可王骁还是压低声音说:“你让我调查的那枚电子炸弹和裁纸刀,我按你说的去查了。” 时鸣肉眼可见王骁警惕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丹凤眼里眯出狐疑的光望着时鸣,凑近他说:“炸弹和裁纸刀已经被销毁了。” 时鸣猛缩双瞳:“销毁?谁写的申请?谁签的字?” 王骁眉眼闪过一丝失落:“就是正常的办案流程,这种违禁的危险品的确收缴之后可以申请予以销毁。阿鸣,如果不是你提出要调查,我也觉得销毁这种炸弹很正常,你现在问申请人和签字人,根本查不到任何端倪。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心底藏不住事,一旦发现有问题,我肯定得找到答案……” 时鸣心底着急,见他这样戴高帽,直接怼了一拳:“说重点!” 王骁恢复了往日的戏谑:“还是你懂我。我特地去了民爆,那天绑架案发现场,他们和你们分局的人去拆的炸弹,结果你猜怎么着?” 时鸣知道王骁很享受这种拿捏他的时刻,王骁很少有机会能在时鸣面前用智慧压他一头。时鸣也给足他姿态:“怎么着?” 王骁不怀好意地笑:“原来也有你时队长不知道的事呀!” 时鸣恨不得握紧手里的茶杯直接给这张脸泼上去。 王骁坐好,没再逗他:“民爆的人和我说,拆弹的时候,那枚电子炸弹只是一个高仿的模型,还有那把裁纸刀,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引爆器,只是普通的裁纸刀。我觉得这个信息对你应该有用!” 时鸣先不去怀疑这个高仿模型在那晚引起的轩然大波,他问王骁:“既然只是模型,为什么要走销毁程序呢?这个案子才刚移送到市局没多久,重要的物证居然就这样被销毁了?” 王骁点点头:“对,所以我问过支队的人,谁知道他们和我说,这枚电子炸弹是经过专家鉴定的,是真的炸弹,所以才会走销毁程序。” “你的意思是,从物证提取到送进物证管理中心这段路上,被人更换过,把假炸弹换成了真炸弹。”时鸣没有带任何疑问的语气。 王骁笑了笑,他的确不得不佩服时鸣的洞察力。每次他的笑都会令时鸣“毛骨悚然”,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冲着自己笑,总觉得有些诡异:“真的,你这个笑容就给你挡了无数桃花了!” “那也比你强吧,都没有桃花可挡!” 两人相处总会回到大学时候,这么多年只有这样的挚友才能给他光阴停驻的错觉。王骁沉浸在这样的惬意里喝着茶。时鸣的心底却慢慢遮覆过阴云。 段昀一用假的引爆器和炸弹欺骗自己和程之逸并不奇怪,以假乱真的伎俩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只是他回想起程之逸吻在他的侧颈,对他说得那句:“引爆器在他的左手。”那种肯定的语气,不是在骗他。 时鸣此刻,潜意识里选择相信程之逸和自己一样被蒙在鼓里,他那种肯定的语气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要把假炸弹换成真炸弹着急处理掉呢? 王骁见他沉默,问他:“想什么呢?”
第25章 迷局04 时鸣此刻并不太愿意想起程之逸,他也迫使自己转移话题:“在想今天老邢头给我安排的新任务。” 王骁来了兴趣:“看你这颓丧的表情,肯定是答应了。” “答应了,是苏教授主持的研讨会,我不得不去。”时鸣这么多年只要是苏明盛的事,他再不情愿,也不会不去。 在他心里,苏明盛是他从警从侦的明灯,他对他永远怀着一分敬畏。 王骁虽然没上过苏建盛的课,但苏建盛作为警校的副校长,他还是听过他的讲座。 苏建盛不苟言笑,讲课风格却是幽默风趣,讲话声音不高,所以他的讲座和课程,学生是需要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去抢前排。 王骁虽然不喜欢这种文邹邹的理论讲座,可他也不自觉的被苏建盛的人格魅力折服。他曾经和时鸣生动地形容:“苏老先生长得就是一张让犯罪嫌疑人害怕的脸,只不过一开口都是‘你么的’,‘他么的’,‘你他么的’。” 苏建盛吸引其他学生集中注意的方式可能只是幽默,但他吸引时鸣最大的特点,是他身上时时刻刻肩负的责任感。 苏建盛在大二最后一节预审课结束的时候,和全系的学生唯一一次动情地说:“现在的你们,清白的像一张白纸,纤尘不染。当你们步入工作正轨还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概率相当低,你们或许会顺应时势干一些出格的事。最可怕的是,你们都不认为自己做的很出格。在公权力的庇护下,人性的恶就像吃了化肥一样疯狂滋长。” “所以请你们在这里把该有的学问学到之后,进入警察这个行当一定不要忘了老先生说的四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 时鸣记得当时听完他的这段话,热泪盈眶。 苏建盛对刑事侦查学研究的造诣已经成了全国的首屈一指的元老,可时鸣只记得他语重心长的教诲。 那句“清白”成了他当时入警宣誓时默念的目标——“要留清白在人间。” 和苏建盛虽然已经六年再未联系,但这样的机会是对方提出来的邀请,他不得不去。 王骁听他这么说:“好事情啊,你怎么闷闷不乐的?”说到这里,王骁才发现时鸣的眼神里多了他看不懂的惆怅,“你怎么了?” “没事,是好事!平时和老邢头请个假带晨晨出去玩都跟要他命似的,难得的机会。”时鸣平铺直叙,完全听不出任何期待的意思。 他的心思不在温华,在那晚的天台。 等晚上回到家中,时晨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程之逸给买的玩偶。时鸣把汉堡放在茶几上,坐在时晨的身边,从他怀里拿出小熊,认真地观摩起来。他忽然觉得程之逸很会骗人,尤其是骗人心,自己也好,段昀一也好,现在就连时晨,都“程爸爸”地叫得亲热。 盯着这个玩偶看了好久,时鸣忽然发现了不对,公仔的嘴巴似乎较寻常的玩偶有些突兀,他上手捏了捏,棉软的手感里居然有坚硬的管状物。 时鸣确认之后,毫不犹豫地拿起剪刀,很快,足约三寸长的透明晶管呈现眼前,里面无色液体清晰可见。 时鸣推醒正在熟睡的时晨,对方揉着惺忪睡眼,奶声询问:“怎么了爸爸?” 时鸣拿着玩偶熊问:“你程爸爸给你这个的时候,有什么特别交代吗?” 时晨坐起身来,看着时鸣严肃的表情,也努力替他回忆。纠结的脚丫互相掰扯着,时晨开始盯着茶几上的汉堡吞口水。 时鸣拿过汉堡放在他面前:“晨晨好好想想,你程爸爸有说什么吗?” 时晨最终还是在美食的诱惑下说了出来:“他好像说,谁有这个玩偶,谁就能找到他,让我好好保管。” 时鸣凝眉思量了片刻,握着晶管的手紧了紧,把东西放回口袋,才温柔地摸了摸时晨的头:“快吃你的菠萝堡吧!这个小熊坏了,我明天再给你买新的。” 说完,盯着这管神秘的液体端详起来。 * 八月二十号的研讨会,时鸣打算八月中旬就到温华,把队里的事交接给严宋和邵允琛之后,按计划启程。 温华市一直都是被称为“花都”,这里的气候,光照,土壤可以适合目前世界上已发现的90%的花卉生长,因此很多国际知名的香水品牌的研发部都选择在这里落户。 可能是心理作用,时鸣一下飞机,和煦的风里带着醉人的花香,沁人心脾。去另一个城市生活,果然是治疗情伤的好办法,最起码时鸣现在觉得神清气爽。 刚出航站楼,时鸣就看到接机大厅外显眼的“时大白”。人群中的他尴尬地咳了咳,直接过去把这张纸板拉了下来。 秦诗枫收起纸板,立马摘下墨镜,灿烂地笑容就绽放在时鸣眼前,对方笑着说:“几年不见,时队长都知道害羞了!” 时鸣托着行李箱,接过她送来的鲜花:“也不是知道害羞了,就是要脸了。”闻着桔梗和百合的香味,时鸣揶揄,“我以为人都会成长,很难想象,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是老样子。” 他乡遇故知,两个人老友重逢之际,大学时期的回忆就在眼前飞闪,两个人并肩出站,秦诗枫拿出车钥匙,边走边笑:“嗯,总比某些人插个喇叭花非要当凤凰毛的强。装!” “诶你,”时鸣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气人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我好歹是客人,远道而来你居然见面就这么对我?” “时队这是和我撒娇吗?”秦诗枫脸上的神情永远都带着张扬的恣意。 这位禁毒系的系花,一直都是时鸣这届男学生心中的女神,尤其是王骁,王骁曾经又用他苍白的语言和时鸣形容过秦诗枫在他心里的感觉——“罂粟”。 当年王骁给秦诗枫告白的时候,秦诗枫真得当着无数人的面吐了出来。 只因那一句“你学禁毒,为什么不先禁一禁我心底逐渐成瘾的情毒!” 就算这样,王骁心里也还是秦诗枫连吐都带着醉人的美。时鸣第一次觉得王骁可能真的沾了毒。 秦诗枫和熟人是“人来疯”,和不熟的人就是“冰山美人”。在时鸣面前,她自然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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