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吟当时坐在车里,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说:“行。” 他觉得荆诀太生气了,需要顺顺毛,哄一哄,之后具体谁听谁的……就各凭本事了。 谁知还没等裴吟的如意算盘打响,荆诀就又说:“但现在不可能了。” 荆诀声音里饱含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一旦跟图亚的人牵扯上关系——” “非死脱不了干系?”裴吟接完话,笑着问荆诀,“你还信这个?” 他也接触过图亚这条线,虽然不如荆诀那么细致,但这句话在在警局里人人耳熟能详。 荆诀说:“图亚不会同时派两个杀手杀一个人。” “唔。”裴吟闷声应了一句,“那说不定是重名,榆阳这个发音也不稀有,又或者是我太强了。” “裴吟。” “好了,我知道,我有麻烦了。”裴吟从善如流,“我以后不随便借别人手机了。” “警官,你要是因为这个才这么生气,那完全没必要。”裴吟说,“我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扯淡的,你相信我,我完全有能力能保护我自己。” 荆诀说:“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荆诀几小时前才从楚禾口中得知一个尚未考证的信息,比起在短时间内做出一个万全的计划,荆诀做出了一个更重要的决定——绝不能让裴吟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图亚的人噬血成瘾,毫无人性,荆诀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原本与他们毫无交集的人惨死于他们手上。 如果真像楚禾说的,榆阳只是因为自己的藏身点被发现才对裴吟起了杀心,那这件事就还有余地。 只要不是图亚下的追杀令,裴吟未必非死不可。 但就在荆诀准备将裴吟的生活拉回正轨时,裴吟突然告诉他:“我刚认识了两个人,一个叫立林,另一个叫榆阳。” 杀手是独行的职业,图亚绝不会让两个杀手同时出现在一个猎物身边,除非榆阳从一开始就不是图亚派来杀裴吟的。 是立林。 立林才是那个真正想要裴吟命的人。 荆诀说:“立林是故意在你面前暴露身份的,这是他们折磨人的乐趣。” 裴吟挠挠脸颊,喃喃道:“这么变态。” “你现在非常危险。”荆诀说,“跟李辰刚说申请保护吧。” “嗯。”裴吟点了下头,但只代表他听完了荆诀的话,不代表认同。 荆诀看裴吟情绪低靡,说了句:“这几天先住我这儿。” 裴吟当时看着荆诀,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算了吧,你家我就不住了。” 荆诀不解,问:“怎么了?” 裴吟摇头:“没事。” 荆诀问:“到底怎么了?” 裴吟为难道:“真的要说?” 裴吟看着荆诀坚定中带着愠怒的目光,咕哝道:“好吧,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我不能继续住在你家的原因是……”裴吟抿唇,微笑,而后自信抬头,说,“我喜欢你。” 荆诀:“……” 裴吟看着荆诀僵住的表情,闷声道:“是你非要我说的。” 大概是图亚的事对荆诀冲击太大,他即便听到这句话,还是在片刻后问了句:“所以呢?” 这回换裴吟愣住了,荆诀问:“这跟你不能住在我家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裴吟认真道,“我之前赖在你家,是为了近水楼台,顺便观赏你的睡衣秀,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裴吟眯起眼睛思忖着:“反正你等着吧,等我解决完立林,立刻回来找你。” 裴吟说完,随手拍了拍车门,道:“行了警官,这次不开玩笑,放我下车吧。” …… “荆队。”跟荆诀和秦勉分批赶来的警员看见荆诀站在走廊里,主动打了招呼。 荆诀看见几人上楼,手机朝着裤腿扣下去,屏幕光盈盈照在荆诀没来得及换的西裤上,透出一小片白光。 “去吧。”荆诀示意了一下秦勉所在的房间,“秦勉在里面,有什么事跟他说,我去录报案人的口供。” 荆诀说的报案人不是那两个报警的警员,而是李思唯。 他走到同层的另一端,还没敲门,门锁就“咔哒”一声被打开,李思唯探出半个身子,问:“是要问话吗?” 李思唯主动指着门镜解释:“我一直在这儿看。” 荆诀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说:“你好,我是历城分局刑侦支队队长荆诀,跟你了解一点情况。” 李思唯一脸紧张,但还是点点头说:“你进来坐吧。” 荆诀走进去,站在门边问:“你一个人住?” “对。”李思唯说,“我没结婚,父母不在这个城市。” 李思唯的房子跟死者彭佳的房子格局相似,区别是多了一间卧室,李思唯让荆诀在沙发坐下,然后说:“刚才那两个民警已经问过我了,那个……你们是不是得再问一遍?” 荆诀:“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那没有,这也不麻烦,我再说一遍就行。”李思唯主动做起自我介绍,“我叫李思唯,三十六岁,至今单身……我那个,我在海利电子上班。” 荆诀点头,问:“你跟死者认识吗?” “也不能说完全不认识吧,有时候见面也打一句招呼。”李思唯说,“我就是看她家快递堆了好几天了,觉得不对劲,正好警察来了,就想让他们看看。” 荆诀问:“彭佳平时没有过堆积快递的情况吗?” “我记忆中是没有,她搬过来也有个两年了吧,我都没见过她家门口垃圾放超过一天。”李思唯说,“旅游探亲什么的也没见过。” 荆诀问:“彭佳是自己住吗?” “是。”李思唯说,“她年轻的时候老公死了,俩人当时没要孩子,后来也没再嫁……不过这些也是我听说的。” 荆诀问:“听谁说的?” “就……都这么传。”李思唯说,“我们这一片就这样,有点事很快就传开了。” 荆诀眼神划过李思唯家的各个角落,问:“海利电子是红星路那个吗?” 李思唯赶紧点头:“对对。” “从这儿到那边……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吧?”荆诀问,“没想过在公司附近租房子?” “那可租不起,那边房价太高了。”李思唯解释说,“而且我也不用天天坐公交,我这边有个顺路的同事,他天天开车带我。” 荆诀笑着接了句:“这么好。” “但我也没白坐,我每个月都给他家孩子买点啥……哎,说跑偏了。”李思唯急急地看着荆诀,说,“警察同志,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想赶紧洗清我的嫌疑。” 李思唯面露难色道:“你不知道,这小区现在几乎就是个养老小区了,那群老头老太太,嚼起舌根来很麻烦的。” 荆诀笑了笑,说:“你放心,调查工作是保密的,不会侵害你的名誉。” “你们警察同志是肯定不会侵害了,但那些……他们知道是我报的案,再一看我被问话,肯定得瞎传。”李思唯举双手保证,“警察同志,人可真不是我杀的,我跟她什么事儿都没有,绝对没有私情,不信你查我支付宝账单,我都多少年没给女的发过红包了。” 荆诀看李思唯越说越偏,沉稳地往回拉了一句:“别紧张,目前还不是怀疑你,你说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在几号?” “就上周日,应该是她家周六来了一个快递,周日又来了一个,我们这边没有菜鸟驿站,都是直接给送上楼的。”李思唯说,“我看那快递也不小,就敲门想让她拿进去。” “我以为她可能没在家,过了两天,我看快递又多了几个,就又敲了一次门,结果还是没人开,我那时候就怕她出事,但推了两下门推不开,我就回家了。” 荆诀眼睛一眯,眉头一蹙,问:“你推门了?” “推了,那门锁的死死的,我真没推开。”李思唯又慌不择解释,“我可真没去过案发现场啊!” 荆诀拿出手机点开日历,问:“具体是哪天?” “我我……我不记得了,就是……啊!我想起来了,是我给同事家小孩买书那天,我查查付款时间。”李思唯赶紧掏出手机,翻了一遍自己的支付记录,说,“这呢,8号,周四,警察同志你看,新华书店,这我可做不了假。” 荆诀接过,将付款记录拍了个照,然后起身说:“行,谢谢你的配合。” 李思唯一下跟着站起来,问:“那我能不能出门啊?” 荆诀说:“你可进行正常的社会活动,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警方。” 李思唯木讷地点点头,说:“哦,那行,那我就正常上班了。” 李思唯送荆诀离开了家,然后紧紧关上门,继续从门镜窥察了起来。 荆诀回到彭佳的房子时,秦勉正好从正门走出来。 秦勉在荆诀面前停下脚步,刚想说什么,身后警员就过来说:“荆队,刚联系完死者家属,她父母不在这个城市,得晚上才能到。” 荆诀点头:“知道了,我下去看看,你们等法医组吧。” 警员:“收到。” 荆诀又一瞥秦勉,说:“跟我走。” 秦勉一言未发,跟着荆诀一层一层下了楼梯。秦勉本以为两人只是要在楼下简短的聊几句,没想到荆诀却直接把他带到了车上。 不过这次荆诀坐在了驾驶位,秦勉想了想,只能从另一侧上车。 他上了车,第一句说的是:“还没到一个小时。” 秦勉跟在荆诀身边三年,工作中几乎没出过差错,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就是在罗兰山庄没有及时检查罗锦的空房间。 那时秦勉刚接到电话,正在汇报荆诀的动态,电话那头的人在得知荆诀只身一人去往雪山后,大骂了秦勉几句,秦勉咬牙认了几句骂,所以后来佣人来跟他说“楼上房间好像没有人”的时候,秦勉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件事上了。 “秦勉,现在是工作时间。”荆诀说,“我只给你一次在工作时间谈私事的机会。” 秦勉眉毛皱了皱,很不解,很荒唐的眼神流露出来,他冷笑着问荆诀:“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不光是你,我得谢谢你全家。”秦勉说,“是你妈给了我活的像个人的机会。” 秦勉是荆诀的妈妈派来监视荆诀的,荆诀在竹园村已经知道,秦勉就也不瞒着了。 “要答复是吗?”秦勉狠狠攥着拳头,说,“可以,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不会主动辞职,在你身边一天,你的一个消息就值我一个月生活费,你有能力就让魏局把我弄走。” 秦勉道:“私事聊完了吧,那我能回去工作了吗,荆队?” 荆诀表情也不似往常那样云淡风轻,一想到他妈买了个人安拆在自己身边三年,他浑身的暴戾都被激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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