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每一声都是带有悲壮色彩的以身撞击,闷响声好似决战场上的战鼓阵阵。 人体的潜力在紧急的时刻完全爆发出来,秦展沉能感觉到那扇严实的木门开始晃动,他最后一下助跑撞击上去,在卸力的瞬间木渣纷飞。 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令人无比绝望的血腥味。 秦展沉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一幕—— 李娟倒在了血泊里,她的喉咙被深深割破几道触目惊心的口子,耳边有乱刀疯狂划动的痕迹。 她的血顺着白皙的皮肤流下,原本高傲挺立的脖颈变得软趴趴的。肌肉痉挛让李娟的表情狰狞在一起,全然没有任何一点原本的优雅动人,反倒是可怕至极。 短短几分钟时间,李娟的左手臂被凶手卸了下来,潦草地扔在尸体旁边,看得秦展沉一阵一阵地犯恶心。 “她是尸体还没有被完全拆解,也就是说,那个人刚走不久……”秦展沉很快意识到这具残破的尸体意味着什么。 先前的几个案子,凶手会把受害者的头颅、四肢、躯干,像是拆积木一样全都解掉。而这一次,凶手只草草割断了一只左手臂,连手套上的血都来不及处理,就打开门仓惶地逃之夭夭。 秦展沉下意识地转身,劲瘦的身体如同一跃而出的飞镖,干脆利落地追出去。 可是刚跑没几步,在走廊拐弯的一刹那,所剩不多的理智让他一把拽住墙壁拐角的直角棱,脚步一下停了下来。 “不行……不能走。凶手没有完成分尸,我要是走了,他有可能会返回来破坏现场。这里没有人能帮我了。”秦展沉紧紧捏住白墙。 那是个手持大刀的罪犯,如果就这么单独硬碰硬,一定会吃大亏。秦展沉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把自己推往极度危险的境地。 他一咬牙,只能把不甘忍住,强忍着情绪,扶着墙壁重新折回了杂物间,呼吸急促地看着地上的鲜血,扩散得好像比最开始面积更大了一些。 秦展沉还没有完全从震惊慌乱中醒过来,摸索出手机的动作有些颤抖。 他快速拨打傅铭的电话,一边深呼吸一边等待接听。 “喂。”电话接通以后,秦展沉无力地发出一声。 “怎么样了,你找到李娟了?她在哪?”傅铭焦急的声音跟着传来。 “在 t 城艺术剧院。”秦展沉顿了顿。 “什么?”傅铭一惊。 “你不是刚从那出来吗?”他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他一下就想到了秦展沉此刻的心境,就赶紧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秦展沉的情绪不对,语气也是异常低落的,听起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太妙的事儿。 “她死了……”秦展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是无论怎么克制,血腥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背脊瑟瑟发抖,声音跟着颤动起来。 “什么?”电话那头的傅铭大惊一声。 “地上的血……地上的血还是流动的,凶手肯定没有跑远。”秦展沉尽力稳定住情绪,伸出手捂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他想要逼着自己不去想这满屋子的血和尸块。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可能就能看到凶手了!可是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就算是费尽力气地追逐,到头来还是救不下任何一个人,就这么与那个残忍的人擦肩而过了。 懊悔和不甘涌上心头,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能穿越时空,与五年前无力望着大火的傅铭共情。 傅铭急促喘了几口气后,赶紧恢复理智大喝:“如果遇到可疑的人,不要管现场了,赶紧离开那地方保护好自己!” 比起担心有人破坏现场,他更担心的是秦展沉会不会遇到危险。 凶手可能没有跑远,要是他像五年前一样来个回头杀,傅铭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悲剧再来一遍。 “你放心……”秦展沉简单回了他一句。 “你快点带人来就是了。”他不再说更多话,很快就挂掉了这通电话。 十分钟后—— 安静的走廊尽头终于悉悉索索传来一些动静,秦展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秦展沉!”傅铭的声音从老远就传来了,他带着人一路快跑,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战场的鼓点。 秦展沉终于停下来回的踱步,朝走廊那头挥动手臂。 “艺术剧院后半部分区域已经被完全封锁了,剩下的事儿交给我们,你在外面等着。”傅铭抛下一句话,半推着秦展沉让他快点离开。 秦展沉刚想要提高声音反驳什么—— “他不能走。”忽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直接打断了傅铭的动作。 秦展沉只觉得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气忽然消失了,他闻声看去,竟然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竟然是江铎。 断喉连环杀人事件已经交给傅铭全权处理,按理说江铎不需要出现在这里加班奔波。 江铎和秦展沉在此刻忽然四目相对,很快只见江铎的瞳孔微微一撇,他甚至没有转过身正视着傅铭,就直接缓缓开口。 “他找到这里的时候凶手还没有分尸完毕,凶手的泄愤仪式还没有完成就被他打断,凶手现在肯定恨死他了。这个人要是现在走,万一凶手混在会场的人群中,很容易对他实施报复。”
第70章 故事与暴力 秦展沉有些诧异,江铎竟然将自己原本想要反驳傅铭的话,先一步说了出来。 【他知道凶手分尸是为了泄愤,而且手法具有仪式感。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想出罪犯此刻的心理状态。这么说在王桐殉职于大火后,他的徒弟江铎,就算手上没有调查权,也始终没有放弃对这个案子的关注。】秦展沉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想法,猛然对江铎ᴶˢᴳ肃然起敬。 傅铭原本皱紧的眉头微微一松,他把江铎的话听进去了。 “那你就在这等着我,不要离开警方的视线。”他赶紧交代一句。 然后傅铭接过警员递来的鞋套和手套,再顾不上秦展沉,快步走进现场。 傅铭走后,另一个身影站到了秦展沉的面前,不知怎么的,这人身上似乎总有种很大的怨气。 “听傅铭出警的时候说,今晚是凶手最后一次杀人,我以为你能带着我见到这个罪犯,就跟着傅铭一起来了。”江铎双手环抱,低头看着秦展沉说道。 “我?你觉得我能带你找到凶手?”秦展沉不甘示弱地微抬起头斜视他。 “傅铭说起过你,说你之前你帮了他很多忙,只可惜对手太强,到头来还是有这么多遗憾。”江铎立刻回答。 秦展沉微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一句话又一下堵在了喉咙里。 遗憾…… 是啊,这个持续五年的案子有太多太多遗憾了。每一个鲜血淋漓的遗憾都足以击垮无数家庭无数活着生命。 秦展沉觉得耳朵嗡嗡地响,也听不到案发现场里头在吆喝什么,很快江铎便转身走进杂物间里去了。 秦展沉的视线不再被遮挡,几个警员拉开醒目的黄色封锁线,彻底把年轻人与满屋的鲜血分隔开来。 他望着面前的景象沉思,目光逐渐涣散开来,眼前变成深蓝与血红交织的模糊一片。 警戒线内,傅铭完全进入了严肃的工作状态—— “凶手的侧写显示是个身强体壮的青中年男人,封锁区域内的女人、老人、孩子,在询问过是否见过可疑人物后,可以直接疏散。演出主会场内派人巡逻,注意观众席中的可疑人物。”傅铭对警员说道。 “好的。”警员利落地回答。 “去看看艺术剧院门口的监控录像调取的怎么样了,特别是我们到达前半个时的画面,一定要仔仔细细反复查看。”傅铭又交代了一句。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立马吩咐了警员去调取艺术剧院各处的监控录像,现在看来工作量过大,需要加派人手帮忙。 “明白。”警员回答完毕就快速跑了出去。 傅铭则转过身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抵制住自己对于断喉尸体的抗拒,走向那一片鲜血淋漓。 不同于傅铭那深入骨髓的勉强,血泊中忙碌的法医同事显得格外从容。那种查看尸体时的流畅动作,甚至让人有种不近人情的错觉。 “情况怎么样?”傅铭在血液扩散形成的湖泊外围一步停下,看着站在隔离板上的法医田玫问。 “凶手脖颈上的伤口不止一刀,其中一刀深可见骨,剩下的几刀乱七八糟的,和他之前割喉时刀刀平行的手法有所区别。”田玫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腰来。 “这么说,凶手在死者脖颈上下刀时,第一刀非常的干净利落,接下来的几刀走势则越发凌乱。这说明他的心态有了很大的起伏。”傅铭双手环抱,接过话道。 “不仅如此,凶手划破了死者耳边的肌肉,却没来得及拿出死者的听小骨。尸体也没有按照之前的做法大卸八块,只是把最省力的部分切除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田玫说罢转过头来,看向了傅铭。 “这是他手法最粗糙的一次杀人现场。”傅铭缓缓点了点头,顺势环视了一下尸体周围的情况。 “前几个案子,凶手会在显眼的地方留下血字,可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留下,真让人觉得诧异。”田玫接着摇了摇头,开始往前小心翼翼地踏向血泊中的另一块隔离板,从血海中走回干净的地面。 “有没有可能是模仿作案呢?这个现场与之前相比,实在是差得太多了。说不定现勘再仔细检查检查,还能查出凶手的生物痕迹。”最后田玫低头换了一副新手套。 “我觉得不是模仿,只是凶手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还差一点点就被逮个正着。”傅铭的语气很是笃定,说话的时候还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这个年轻人的出现完全扰乱了凶手的心态,他现在已经不似平常一样冷静了。不冷静就会露马脚,这个案子会是重大的突破。”傅铭继续说。 “你对这个秦展沉好像有非同一般的欣赏。”田玫撑了撑眼皮,轻轻提嘴角说道。 “他帮了大忙,这是事实。”傅铭接过了话。 “这么年轻就在恐怖的血案上帮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看样子,他知道自己和凶手擦肩而过了。”田玫微微暼眼,其实是在给傅铭什么暗示。 这一次,秦展沉几乎每一寸皮肤都透着沮丧,乍一看仿佛有乌云压过他的头顶。 “你帮我看一下现场,我得去问问他情况。”傅铭看懂了眼神,说罢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了。 秦展沉像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塑,就这么呆愣愣地靠在墙壁上,就算傅铭朝他走来,他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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