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至极的搭讪方式,广盈嗤笑了一声,但是她注视到了邹斯手上的翡翠扳指。 她不怀好意的接近了他,他为她还清了所有债务。 她知道了他曾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他说他是一个江湖侠客,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他说他在尼泊尔待了很多年,那里有有年轻时的豪情壮志,也有走失过的朋友。 她知道他有秘密,她还是跟着他毅然决然的来了这寺庙,但是却没有想到是以生命为结局。 也算是她还给他了,她什么都不欠了…… “砰”广盈尸体重重摔在地上,眼睛依旧不甘地睁着。 “啊啊啊啊啊!”邹斯哀嚎几乎响彻寺庙。 狂风席卷着暴雨,天空之上电闪雷鸣,似乎要将夜黑劈开一道口子,棠琳眼皮抽搐着,他阴森的嘻嘻笑了一声,手里握着那把血淋淋的斧头,滑腻湿润的血浸透了他的掌心,无数的经幡朝着他的方向汹涌作响,那彩绘繁琐的佛像在凝视着他,他们在注视着这一场恶行,注视着这个要下阿鼻地狱的人。 棠琳扭了扭脖子,骨头咔咔作响,他笑得阴鸷,像是发病走火入魔一样,显得无比的怪诞惊悚。他高高举起了斧头砸向广盈的尸体,锋利的斧头把肚皮一下就划开了,鲜血和肠子瞬间流了一地,浓郁的血腥气已经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 没有人不会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到,棠琳蹲下身子就像发疯一样撕扯着广盈的肚皮,疯狂地掏她肚子,肠子以及胃全部流了一地,湿哒哒的血淌了一地。 红色!入目之处都是红色,是新鲜灼热的血液,一种不详的色彩,棠琳的脸颊和手全部湿润的血液浸透,这些血仿佛是诅咒的根源,它渗透进棠琳的皮肤,让他中毒发狂,让他陷入一种癫狂无望的情绪里面,犹如一只只蚂蚁啃咬着他的脉搏和心脏,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根本不正常的抽搐,滚烫的肠子从他的掌心滑溜溜地流出来,他捧起广盈滚烫的胃,眼睛阴鸷恐怖,却无比地灼热,终于,他翻开了内部,只有一堆没有消化的胃酸流下来,什么也没有。 棠琳突然笑了,笑得全身发抖,肩膀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着犹如残破的风箱,他身子向前倾了一下,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飞溅在空中,犹如血雾一般零星点点,有种落幕的凄哀感。 “棠琳!” 陈琅接住棠琳颤抖的身躯,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棠琳止不住抖,肌肉都在僵硬抽搐,像是癫痫病发作那样,棠琳的头软软地歪在陈琅的颈边,漆黑的头发已经汗水浸湿,苍白的脸颊上全是血,他了无生机地靠在陈琅身上,黑漆的眼眸覆着一层莹润的水雾,牙齿也在不停地打颤,有鲜血不停地从他嘴里溢出来。 陈琅抬手去擦,越擦越多,他整张手都是血,他捧着棠琳的头,与他额头相贴,两人呼吸交织,血腥味弥漫,陈琅的眼睛却亮如黑曜石一般,这一刻他坚定无比地注视着棠琳,他捧着棠琳的头,像是教堂救赎伤痕累累信徒的圣父,他不断地重复着,一声比一声果断:“棠棠琳!棠琳……” “活下来,你答应我的。” 棠琳撩起眼皮费劲地看向他,那双眼睛仿佛指引着他的光,仿佛可以带着他冲破一切的未知,死亡,以及秩序。 “哥哥。” 陈琅搂住他,冰凉地双手抚摸着他颤抖的身躯,他死死地掐着棠琳的下巴,将手指探他的嘴里,以防他牙齿颤抖咬住自己的舌头。 棠琳牙齿打颤发酸,控制不住地咬住了陈琅的手指。剧烈的疼痛让陈琅不由自主地皱眉,手指被咬出了血,又顺着棠琳的嘴唇流出,将棠琳的下巴染的鲜红。 棠琳胸口起伏着, 陈琅却依旧掐着他的下巴:“呼吸,呼吸……” 棠琳睫毛颤抖着,他抬起泪涟涟地眼睛看向陈琅,胸膛起伏着,他鼻翼缩了一下,然后开始急促的呼吸。 陈琅眼睛突然就湿润了,他将棠琳重重地搂在怀里,寺庙外面那微薄的光照在两人身上,他们在一片血泊之中,猩红而浓稠的鲜血诡谲不详,一身洁净的陈琅搂着一身血的棠琳,棠琳在他的怀里抽搐着,陈琅垂头看着他,像是祈求祷告的神父,悲悯而圣洁,他眼睛里面含着泪,却无比的坚毅,像是一把利剑一般。 这一模犹如一副残忍而绚丽的画,充斥着血腥与悲哀,邹斯注视着他们,突然心头犹如被铁锤砸过一般,他被这种纯粹而又畸形的关系所震慑到,这一刻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陈琅眼里那璀璨的光芒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将棠琳从死亡边缘扯回。 他震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一种眩晕感袭来,让他感觉到莫名的心悸,他的目光扫视过广盈的尸体,又抬眼看向大殿中央的佛像,神佛无悲,依旧庄严肃穆,血腥味浓郁的令人作呕,邹斯先是肩膀抽了几下冷笑,紧接着他的肩膀抖的越来越厉害,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响彻着整个寺庙,似疯似颠,像是嘲讽又像是悲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邹斯看着他们两人狂笑,喉头颤抖着,笑着笑着突然就哭了。 “原来你们两个这种关系……”他了然般的发笑。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他匍匐在地上看着陈琅,眼神充斥着愤恨以及可笑:“你竟然爱上了一个杀人犯……” 他将目光移向棠琳,他注视着棠琳那张阴柔昳丽的脸,他脸色苍白地依偎着陈琅,精气神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只留下一具空壳,任谁也想不到这一个穷凶极恶,残忍至极的杀人犯。 “我以为他身上的血都是冷的,一个屠杀全家的灭门案凶手怎么可能还有感情?” 说完邹斯停顿良久。 他的头缓慢地转动着,像是极为艰难一般,终于他将目光对准了广盈的尸体,他的瞳仁轻颤,嘴唇上下抖动着。 他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地颤抖着……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哑声说:阿盈,你怎么躺在地上……地很凉的……” “阿盈……” “阿盈啊………” “她死了……哈哈哈,她死了……哈哈哈……她怎么就躺在地上了……”邹斯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 天开始蒙蒙亮了,深蓝带黑的天光犹如一层雾一般将寺庙笼罩着,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晦暗不明的,隐藏在暗蓝的光线里。 突然之间,邹斯的笑声停止了,寺庙突然又恢复寂静,大殿之内只有他们三人的呼吸声,或粗重,或轻浅。 邹斯抬眼注视着他们,眼神晦暗。 “可是我的爱人死了,你的爱人还活着。” 只见邹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阴翳地注视他们两人。 陈琅突然心头一震。 殿外突然下起了大雨,以一种倾盆之势,殿外巨大的树冠被吹得摇摆不定,像是连根拔起一般,雷声轰鸣不止,一声又一声落下,像是要将天幕劈开。 邹斯朝着他们两人冲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军用匕首,他眼冒精光,亢奋过头,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一般,这一刻他将生死抛诸脑后,他一直以来都将自己比作游侠,但是所行之事却截然不同,他是一个既没有侠心又没有侠意的人,他走私贩卖,他唯利是图,他这一生走过许多路,鸡鸣狗盗做过,投机取巧也有过,他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从他生命里留下痕迹,有些人相忘于江湖,有些人见面不相识,但刻在心里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他不算是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这一生做过最错的事情就是得到那枚舍利子,因为贪欲酿造了一起惨案,又因为自己的一念之私多年后到这寺庙,却害广盈因他而死。 他拿着尖刀冲向他们,他想豁出命来同归于尽。 结束吧,让这桩往事在今天做个了断。 邹斯已然冲到了他们两个身前,手里的刀高高举起,陈琅条件反射地倾身将棠琳护在怀里,棠琳瞳孔一缩。 电光火石之间棠琳用力推开陈琅,邹斯的刀刺入棠琳肩膀,还未深入,陈琅就握住另一半刀刃,两人的血混在一起,顿时染红了棠琳半个肩膀。 砰! 砰砰! 三声枪响,子弹没入皮肉发出闷响,邹斯低头看向自己的腹腔,鲜血直涌。 “哐当”一声,他手脚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嘴里扯了扯了,似笑似哭,他张开了嘴,鲜血涌出,他用气音对棠琳说:“雁家的血债,我用命还了,我不欠你们……” “扑通”一声,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广盈的尸体,然后倒在地上,他的意识在消散,死亡正在慢慢来临,忽然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尼泊尔的天很蓝,他和塞其黑坐在一辆马拉着的板车后面,他躺着看天,塞其黑坐着看向远处,他们从珠穆朗峰的脚下路过,碧蓝的天空一望无垠,雪山是那么的高耸壮丽,他们渺小的犹如蝼蚁,在大自然下人那么的渺小,他仰头看着珠穆兰玛峰突然有种异样的平静,如果说他这一辈子见过最壮丽的景色,那么一定是珠穆朗峰,他这一辈子很少有宁静的时候,他和塞其黑说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结婚,他一定会带着她来到珠穆朗玛峰下面让雪山见证,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死的前一刻想起当时珠峰的片刻宁静。 邹斯倒在地上,他死了,临死的最后一刻,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棠琳的手一直举着,漆黑的枪口不再滚烫,此时此刻命运的宣判早就落下。 他们之间没有赢家。 此时雨停了,天变成蒙蒙的蟹青色。 天快要亮了。 大殿之内血腥味弥漫,这场持久的困兽之斗在今天终于结束,棠琳的手缓慢地垂下,枪口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抬眼看向陈琅,艰难地笑了笑:“哥哥,我们活下来了。” 陈琅和棠琳相拥而抱,两人像是要把对方勒进骨子里一般,陈琅沙哑地说:“是啊,我们活下来了。” 高大的释迦佛像注视着殿内紧紧相拥的两人,此刻仿佛天地只有他们两人。 殿外的雨在无声无息的下着,飘零在空中,又坠落在地上,将屋外的一切洗刷干净。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落窗沿梳理着羽毛,天开始蒙蒙亮了,陈琅和棠琳一齐看向窗外,看向崭新的一天。 殿内的血腥气冲天,粘稠的血液流了满殿,棠琳肩膀上的伤口皮肉外翻,血在慢慢地渗透。 棠琳剧烈的咳嗽一声,胸口剧烈起伏,咳出一大口鲜血,他体力不支地用手支撑着地面,手掌在发颤。 “棠琳。”陈琅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将棠琳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将他搀扶起来:“走,我们下山,我们去医院……” 突然一阵突兀的振动声响起,是手机,陈琅看向地上那部被鲜血浸染的手机,心里突然犹如被巨石压住,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让棠琳倚靠着一根柱子,然后走过去捡起那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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