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见过郝医生。” 袁望皱起眉来,脸上露出一点疑惑:“那你当初……” 他似乎是说着又觉出些什么不对来,掐了自己的话头,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些:“那你参与秦海平的项目……” “这个和秦老师有什么关系?”许月同样迷惑。 袁望看着他:“当年秦海平就在你的医疗团队里。他托我来邀请你参与海公大的项目,我当你和他是旧识,这才代为转告。你们俩在一个项目组,他就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许月再度顿住。 这件事更令他难以消化。 他不由得回忆起他和秦海平从认识至今,秦海平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像两个从不相识的人,从未露出过半分和他熟识的态度。 袁望从许月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些许,也不由奇怪起来:“这倒是怪了,我一直当你知道这件事。” 许月缓缓地摇了摇头,像大脑运转过度负载太重,已经不能执行语言输出功能。 袁望想了又想:“也可能是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和你提起这件事。毕竟你那时情形也不大好,总归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专门叙旧的好事。” 袁望又说:“既然你从雁城回来了,我就去催催他们,早点出个东西来,好给学校那边一个交代。马上就开学,你也该复课了。” 许月过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他同袁望又说了几句,这才送袁望离开。自己转身也打了辆车回市局。 许月坐在出租车上,盯着窗外飞驰的街景,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为了苗语的咨询记录,他曾经去找过秦海平,谈起“妄想”这个问题,那时正值陆琴留下绝笔信自杀的事情过去没多久。当时秦海平和他举了这么一个比方——假如一个瘾君子被告知自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杀了人该当如何。 许月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拼命地回忆当时秦海平说这番话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秦海平在那时提起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地举了个例子吗?他真的只是如袁望所说,因为体贴而不愿提起曾参与过自己的治疗吗? 许月不想把这件事想得太过复杂。可他不知怎么的,莫名有点瑟缩,好像有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他回到市局刑侦队里,刑侦队里仍一片糟乱。 从徐静萍家搜出的近千张照片要一张张验看,挑出有价值,能够提供给检方以作物证的,另一边还在同时审着方利和徐静萍。人人都恨不得长出八颗头十六只手来才好。 许月也伸手要了一沓照片,坐下来。 唐小池哀叹一声:“你说她没事拍这么多照片,完了我们还得坐这一张张看。这什么鬼爱好啊。” 许月手里正拿着一张照片,画面上是一家四口对着电视吃饭的背影。大约是角度问题,这张照片里的拍摄对象有幸留下了自己的头。 “许多连环杀手都有摄影的爱好。”许月看着手里的照片,突然说。 唐小池愕然:“啊?是吗?为什么啊?” 许月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照片:“多数窥视都和性有关。但有些也不是,心理学上把这个叫做自体延伸。简单地说,就是把一些外在的,看起来与其本身并不相关的东西,作为某种自我体验的延伸。” 唐小池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最常见的自我延伸就是追星。追星族把明星的行为甚至喜怒哀乐,化作自我经验的一部分,继而从中获得满足。而这种偷窥是一种更极端的自我延伸。”许月又拿起方才那张照片,展示给唐小池,“你看到了什么?” 唐小池像小学生读数学题题干,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将照片肉眼扫描了一遍,说:“这一家四口在看电视,桌上还有饭菜,应该是吃完饭顺便看电视。” 许月收回照片:“在徐静萍的眼睛里,她看见的是她自己。她将她所看的完完全全地投射到了自己本身,于是就有了这些照片。这种偷窥本身往往还伴随着控制欲。假如你看到你不喜欢的电视节目,怎么办?” 唐小池下意识回答:“换台。” 许月继续整理面前的照片:“连环杀手一般都有固定幻想,幻想本身,就是一种延伸。因而有窥视的癖好,也不算奇怪。” 唐小池在旁边呆呆想了片刻,突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徐静萍她,她的换台,就是杀人?” 许月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小池惊呼:“她真的是个变态啊!” 许月整理照片地手顿了一下,抬起头,说:“有时候变态和普通人的分界并不很分明。譬如偷窥,这是每个人都会想做,甚至试图去做的事情,但做到什么程度算是普通人,做到什么程度又算是变态呢?” 唐小池被问住了:“不……不违反法律的程度?” 许月眼神不知在看哪里,轻声说:“如果永远没被抓住,某种角度上说,就不算违反法律。” 唐小池还沉浸在徐静萍是个变态的问题,没有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037215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玩偶之家 四十六 蒋欢挂了饶城市局的电话,找到叶潮生:“叶队,饶城那边说,其它孩子的血检都是正常的。这么看来只有朱美是阳性的,可能真的不是福利院给她的?” 叶潮生靠在审讯室外,有些筋疲力竭。 这种持久战对双方都是一种煎熬。 叶潮生使劲揉揉太阳穴,靠在墙上:“……不是福利院给的,那就是……外面的人带进来了?” 蒋欢一掌拍到自己脑门上:“她那个香包!我这就送去检验科!” 朱美的那个香包里只有一点干花和一角照片的残片,刑侦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就直接送去作为物证保存了。 审讯同时也彻底陷入了僵局。 不论是福利院是否还有其他受害儿童,她们此时在哪里,又或是朱美曾经和什么人接触过,方利皆是一言不发。 叶潮生像一头困兽,在审讯室里焦躁地打转。 刑侦队再次打电话进来,叫他回办公室。 唐小池拿着电话,看见叶潮生进来像看见了救星,赶紧把话筒塞进他手里。 电话那边是黄峰。 黄峰依旧操着那副大|烟|嗓,口气燥得能随时点火:“叶队长,你的手太脏,洗干净,五分钟以后再给我打过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唐小池凑过来:“叶队,怎么这么快就挂了?说啥了?” 叶潮生没理他,在想黄峰说的话。黄峰总不可能是专门打电话来叫他洗手。 唐小池没得到回应,又问一遍:“叶队,黄峰打电话过来……” 他话没说完,就被叶潮生打断:“别吵。” 叶潮生重新拿起座机,记下刚才的来电。接着在办公室环绕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唐小池脸上:“你——” 唐小池:“我?” “你也不行。”叶潮生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被“不行”的唐小池站在办公室里莫名其妙,不行?什么不行? 叶潮生从市局里出来,站在市局马路边左右张望,接着朝对面马路的小超市直直走过去。 挂在超市门口的迎客风铃“叮铃”响了几声。柜台前的老板娘还沉浸在电视机里的爱恨情仇里。 叶潮生走到柜台前:“你们这能打公用电话吗?” 老板娘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头:“公用电话?没有了……谁还用那个啊?” 叶潮生露出笑来,打着一副商量的口吻:“我手机没电了,能借您这电话用一下吗?我给您话费。” 电视里的女主角无端惨叫一声。 “打吧打吧。”老板娘急忙把柜台上的电话往他前面一推,扭头去看电视里的人是死是活。 叶潮生摸出手机,照着号拨出去。 忙音响过三声,通了。 “手洗干净了吗?” 叶潮生低低地“嗯”一声。 黄峰那边顿了顿,说:“方利交代了吗?” 叶潮生瞟一眼依旧沉浸在电视剧中的老板娘,再把声音压低一度:“还没审完。” 黄峰这人行事乖张,远不像个警察的样子。叶潮生看不出是敌是友,不敢轻信。 黄峰骂了一句脏话,说:“上午我们的人去找方利家,扑个空。邻居说昨天看到有几个人来他家,带着方利的老婆孩子走了。当时那群人很凶,他还以为是讨债的。” “什么意思?”叶潮生感觉脑子里有一根线,正在被人慢慢拉紧。 黄峰说:“恐怕是方利给他老婆孩子留了什么东西。所以我才问你他招了多少。” 叶潮生沉默了。 黄峰在那边笑了一声:“没事,你不信我正常。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之前以为是我这里不干净,现在恐怕你那里也不干净。” 叶潮生挂了电话,一抬头,正对上超市老板娘狐疑的眼神。 对方看着他手里还亮着屏的手机:“你不是说你手机没电了?” 叶潮生干笑一声,摸出两块钱扔到柜台上。 出了超市,叶潮生的神色凝重下来。他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心里思量着黄峰的话。 方利在这已经呆了好几天。如果有人怕他嘴不紧,怎么也不该这个时候才害怕起来。今天上午把他老婆孩子带走…… 叶潮生脚下一顿,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他们上午刚知道朱美可能服过毒|品。 他倏地想起蒋欢说的话——方利是提前跑的,有人在给他暗中通风报信。 刑侦队从收到照片,到查到启明福利院头上,再到决定派人亲自去一趟,也花了几天的功夫。整个刑侦队从上到下都知道这些事。 他站在马路边,拨通蒋欢的电话:“朱美被人喂毒|品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蒋欢在电话那头沉默一秒:“你,我,医院,检验科的……叶队,出了什么事?” 叶潮生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他回到局里,径直进了审讯室:“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跟他单独说两句。” 马勤有些吃惊:“叶队,这是……” 叶潮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你们先出去一下。” 另一个刑警有些为难:“叶队,这个不符合规矩吧。” 叶潮生异常坚持:“有任何问题我负全责。” 马勤犹豫一下,还是主动站起来,带着笔录的刑警一起出去了。 叶潮生看了眼墙角一前一后两个正在工作的录像机,走到方利面前,半蹲下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的老婆孩子,被人带走了。” 方利的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瞬间转过头来,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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