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守在外面的人,隔段时间就会换换地方,在三楼都能清楚的听见脚步声。 宗忻侧身,想到谢遇知推搡他的时候那么用力,恨得牙痒痒,但又想到谢遇知后面把他摁在胸口,说的那些话,又觉得也不怪谢遇知刚开始那么粗鲁的对待他,谢遇知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当场把他打到不能动然后送一副银手镯给他,已经很克制了。 那个似有似无轻轻滑过唇边的擦蹭,好像很软,有些微微的凉意,还带着安抚和侵略的意味。 这个人…… 宗忻咬唇,拉过被子把自己埋进去。 · 黄子扬盘腿坐在棵大树下,揉着太阳穴,口中念念有词。 黄萌瑞拿食指戳戳他,“哎,你干嘛呢?” “给小宗同志祈福。”黄子扬回了一句,继续念经。 “党|员|黄子扬,你怎么还封建迷信呢?” “谁封建迷信了?我念的是24字真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懂不懂啊?”黄子扬白他一眼,放下手絮絮叨叨,“这个宗大美人真邪性,之前赵乐国被闫怀生刺伤,他在案发现场,还淌了一头血。后来小沙河蓄水库,打捞把万嘉豪创死的沉底肇事车辆,他也去了。这次更离谱,我总觉得有点不符合常理的巧。” 黄子扬同志后知后觉,越琢磨越不对味。 “你们都认识他?”黄萌瑞不解,“这人和我们查的案子有什么牵扯吗?” “没有很大牵扯。”谢遇知倚着树干闭目养神,“赵乐国那晚去豪庭夜总会约的就是宗忻,因为他跟宗忻当时所在的风投公司申请了投资,所以宗忻那会儿在场很合理。至于小沙河水库那次,他是去给我送衣服。” 黄子扬说:“老板,狗粮这种东西建议收起来,因为我没有容易嫉妒,破坏同志团结。” 黄萌瑞:得,这天聊到最后,又没有他什么事。 山里的晚上,冷的不是一星半点,又不能生火御寒,到下半夜大黄和小黄俩人就冻得瑟瑟发抖开始报团取暖。 谢遇知倚着树整晚没睡,大概是有爱饮水饱无情金屋寒效应,想到宗忻,他就忍不住弯唇。 李副局那老头手里,怎么还有张这么好的牌?装病弱装得跟真的一样,长得好看,头脑冷静,身手也不错。 总之,哪儿哪儿都好。 · 鸡叫三遍,天开始蒙蒙透出亮色。 刘怀起来上厕所,走过宗忻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小宗,醒了吗?” 宗忻应声打开门,“刘哥。” 他已经洗漱完毕,身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 一路相处下来,刘怀知道宗忻长得好看,刚见面已经被惊艳过一次,但不得不说,宗忻就是那种不管见几次,都还是会让人从心底由衷惊叹一句真好看的长相。 刘怀愣了愣,脸一红赶紧把视线从宗忻脸上挪开,挠挠头尴尬道:“没事,我就是喊你起床,那什么我先去个厕所。”
第20章 大概在九点的时候, 之前去旅馆找过老炮的四喜过来了,进了门也不去楼上,就站大门口喊人。 刘怀扶着宗忻下楼, 一直抱怨朱七,“你这人下手也没个轻重,给他撞得都没办法好好走路了,回头我看你还得专门牵个骡子驮着他。” 朱七嘴上虽然不认错,但也知道是自己过分,走过去扶了宗忻几把。 四喜见他们下来,先是问了个好。 虽然没有和老炮说话那么热络, 但比起昨天巷子里那几个明显防备他们的人,四喜的态度已经算相当客气了。 “你们跟我走吧。” 天亮以后,守在路上的那些人就都不见了, 陆陆续续有大人小孩开始活动,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人, 见到他们都远远躲着, 没有人上前搭话, 甚至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警惕, 仿佛他们是外来入侵物种一样。 宗忻仔细观察着经过的每一条路和路上见到的每一个人。 村子里的路况并不复杂,想要出去不难,难的是出去的路上很可能会被村民阻拦, 看得出来这些人眼睛里还带着明显的蛮化不开。 连着走了几条街, 宗忻发现有些民房在大门上挂着奇奇怪怪的红布,像北方某些地区家里添丁,在门楼挂的钉着小弓箭、毛笔和蒜头的方形红布一样, 这些红布上也钉着些东西,但他认不出来是什么, 而且在挂红子的民宅附近,地面上还会有一道黑色的圆形弧线。 宗忻拽拽扶着他的刘怀的袖子,示意刘怀往旁边看。 刘怀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马上明白,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给他解释:“门上挂旌旗是地龙村的一种风俗,祈福用的,求财挂六钱,求平安挂五钱。” 宗忻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旌旗。 全是求财的六钱旌旗,没有一家是求平安的,这里的人都不求平安,居然只求财? 宗忻不禁皱了皱眉。 “到了。” 四喜突然说话,宗忻猛然回神,才发现他们到了祠堂,祠堂周围守着二十多号年轻力壮的男人,看着他们几个的眼神,和路上遇到的那些村民没有两样。 宗忻发现,这些人里面有好几个身上还带着土|枪。 九六年,全国开始大范围收缴各组织的枪|支,明令要求非狩猎专业人员不能持|枪,全民禁|枪,只保留牧区中少数牧民允许配|枪的规定。 很明显,地龙村既不属于狩猎也不属于牧民范畴,窝藏|枪|支|属于违法。 怪不得赵毅被砍断胳膊都不愿意报警,他是怕被报复。 宽敞的祠堂院子里站着几个打手,有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坐在很有年头的太师椅里,前方摆着桌案,放了四样东西:一鼎插着三炷香的香炉,就摆在案桌最上方中间位置,往下依次是复印纸、笔、一盒红印泥。 “坐。” 中年男人冲宗忻他们指指旁边几把空椅子。 “老规矩,先交钱后交货,在生死状上按手印,你们就可以把货提走了。” 刘怀搓手,跟他客套两句直奔主题:“德叔,老规矩我们也得先看货。” 他喊德叔的人随即给旁边的人挥了下手,立刻就有人去拉开了侧房的门,满满一屋子四四方方小盒子刹那暴露在他们眼前。 “横排207,竖排180,共计803公斤,按照程老板的提货标准,你们可以带走450公斤,去点吧。” “德叔爽快人。”刘怀满脸攒笑,“上次提的货出了点意外全部砸手里了,老板的意思是这次要一起补了,那边等着用货,催的急。” 德叔沉默片刻:“临时添货,风险加倍,价钱可就是另外算的了。” 刘怀给他拱拱手:“好说,那我就点货了。老七、小宗,走,去看货。” 配方里装货的小盒子全部用密封蜡封的严严实实,没有一盒被拆开过的痕迹,宗忻纳闷,昨晚黄子扬是怎么知道这些盒子里面装得都是炸药的?长了透视眼吗? 此时,小树林里正在啃干面包的黄子扬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刘怀利落点完货,走到桌案处提笔在复印纸上写了串符号。 那个符号,宗忻眼熟。 谢副队,你过来看看,死者死亡前,曾试图给什么人留过信息。 法医李斯在车祸现场说的话在宗忻脑中响起。 刘怀写的那串字符,是万嘉豪手臂上栅栏密码中的一部分,根据陈林前几天拍给他的钱教授组合好的序列解码,刘怀写的这串对应意思为:销毁违禁品。 刘怀、赵乐国、程华,以及迄今死亡的闫玉珧和万嘉豪,他们之间绝对有说不清楚的关系牵扯。 八硝基立方烷的爆炸性非常强,比HMX的威力更大,是一种新型高能炸药,这种炸药的配比不是随便是个人就能搞出来的,首先,必须懂结构式,对制作工艺和安全要求也相当高。 这种什么规格都不达标的地方,仅靠个人手工配比出来,应该是手上握有八硝基立方烷的结构式和配比比例。 提供这个结构式的人肯定不会是刘怀,赵乐国和程华他也调查过,化学物理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那就只能是万嘉豪或闫玉珧两人中的一个。 可是时间对不上啊,七月份的时候,闫玉珧和万嘉豪两人才刚入职,根据外勤走访得到的信息,赵乐国当时已经把炸药强行放入了红山化工厂的仓库。 “小宗?!” “……嗯?”宗忻抬头,看向刘怀。 刘怀正不解的看着他:“发什么呆呢?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么多货,咱们怎么带出去。”宗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道。 就算出神在想别的事,他临时抛出的问题也非常有逻辑性。 刘怀说:“时间长点,大概三五天,要全靠人力往山外搬,等搬去酆陵就好运输了,之后走船还是走车,等老板安排吧。你过来。” 宗忻点点头,走到他面前。 刘怀把笔递给他,“按照我写的这个,在另一张纸上原样比划一下,实在不会写就复印上去。” “这是什么?”宗忻接过笔问道。 刘怀说:“就是凭据,当初赵乐国也签了的,这是地龙村的规矩,每个人都要写。” 说的好听是留个凭据,其实白纸黑字不过把柄而已,地龙村接的活干的买卖违法,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着呢,要想长治久安的不被人发现,就得拿捏着彼此的软肋,不然到时候双方脸一翻,无凭无据罪全是他们地龙村的,人家拍拍屁股干干净净什么也不牵扯。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捏着这些纸条字据,就谁都别想瞥干净了。 “写吧,没事。” 写吧,不写出不了这个村子。 宗忻走过去依样画葫芦把字符抄在纸上,德叔才满意的点点头,手一挥,叫人把纸张都收了起来,放进一个桃木长盒。 “行,手续齐全,钱准备了吗?” 刚进祠堂的时候,宗忻就站在刘怀后面仔细观察过这个德叔,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德叔说起话来语速不快,气质儒雅内敛,很有那种中年老男人沉淀下来的底蕴,和整个地龙村的穷格格不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自信,是从根骨往外散发出来的。 刘怀给朱七递眼色,朱七立刻把黑色背包从肩膀上扒下来,放到燃着线香炉的桌案上。 “里面是二十万。” 两个马仔立刻拉开背包拉链,把码得整整齐齐像小砖块的两摞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清点。 其实二十万听上去很多钱,实际上实物要比想象中的袖珍。 两人清点过后,向德叔点个头。 “去掉货价,还剩六万分给搬搬扛扛的弟兄。”吩咐完打手,德叔起身走到刘怀面前,抬手拍了拍刘怀的肩膀,“给你们老板说,干了这票,他的生意我们地龙村不做了,等你们一出地龙村,剩下的货我就会让人全部销毁,让你们老板以后也收着点儿,钱这辈子赚不够,做人还是多看书学学人生哲理,什么钱都赚迟早阴沟里翻船,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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