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到耳畔急促的呼吸,能从迷蒙的视野里看到恋人那双氤氲的眼睛,而后突然温度悉数抽离,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将他捂在了黑暗里。 ??? 印桐睁着眼睛去撩盖在头上的被子,结果探出去的手被人猛地扣住,狠攥了一下,又塞进了被子里。 “别说话。” 安祈的声音还有些喘,听上去比往常要低沉一些,就像还夹杂着无法散去的热意。 “别说话,”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隔着被子压着印桐的手背,又凑上来贴着他的额头,流连似的在他唇瓣的位置上轻吻了一下。 印桐缩在一片漆黑的被子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先是平复了一下难耐的呼吸,正欲撩开被子一探究竟,就听到了玄关处的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而后厕所内静了片刻,锁舌经过了漫长的天人交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咯噔”声。 安祈在宿舍内从不锁门,平日里哪怕是洗澡都只不过轻轻关上。这般地动天摇的动静印桐还是头一次听到,当下整个人就捂着肚子笑倒在了床上。 宿舍内不隔音,拎着一道门能够清楚地听到卫生间内淅沥的水声,印桐撩开被子躺在床上透了口气,扬声喊了句:“冷水澡洗完了抱起来不舒服”,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似乎洗手台上又被撞掉了什么东西。 他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无声地笑了一阵,又闭上眼睛摸了摸还湿着的唇瓣,才用手背贴着发烫的脸,长吁了一口气。 不好不好,差点就犯错误了。 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这种场合连培养感情都不大适合,更别提缠绵悱恻共度良宵。印桐闷笑着伸手摸出安祈枕头下面的日记本,翻身的一瞬间被摩擦得一颤,哆哆嗦嗦地感慨着自己实在不争气,举着日记本翻了起来。 好在更不争气的那位还在卫生间里,一时半会大概没人阻止他了解一下小男友的内心世界。印桐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原先看过的那几页,翻到【11月18日】——也就是今天的日记,细读了起来。 …… 【11月18日,晴】 班里来了新的转校生。 这句话也许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写,毕竟和她有着同样名字的人早在一周前就坐进了我们班。可这句话写在这时候似乎也没什么错,因为按照我的视觉记忆来说,她应该在昨天傍晚就被扔进了楼下的花坛里。 “扔”这个动词也许不太准确,或许替换为“撞”或者“推”更为恰当一些,不过无论换成什么词,都无法改变她应该已经死了的事实。 就和谭笑一样,新来的转校生应该已经死了。 她的死亡原因来源于同学间的纠纷,几个空有一身力气的混小子聚在一起侃大山,逼迫懦弱的小不点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声称“倘若他将新来的转校生从天台上推下去,就承认他也是个带把的爷们”。 他们预谋着傍晚的时候将转校生约到天台上,告诉小不点“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功成名就”。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转校生已经躺花坛里了,第一目击证人韩昭远就坐在花坛边上,含着棒棒糖,仰头一脸无趣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们会找点新鲜的玩法,”他将棒棒糖从嘴里抽出来,用舌头舔了一下,又烦躁地塞回了舌苔上,“讲道理,也就尸体够新鲜。” “听说那帮臭小子什么脑子都没用,就简单地将人约出来,简单地将人撞下去,简单地将人摔成了这幅德行。” “按道理说,这姑娘怎么都应该躲一下,结果她可能也发了个呆,就这么直挺挺地被人撞下去了。” 韩昭远伸手指了一下:“就变成了现在这模样。” 我低头看着他身后的尸体——转校生正偏头躺在花坛中央,四肢大概在下落过程中被水泥坛撞歪了,挤压着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她的脑袋上凹陷了一个大洞,血水和其他粘稠的东西正从碎成饼干渣的脑壳向外涌。殷红的夕阳勾勒出花坛里枯萎的草屑,我垂眸看了半晌,收回视线看向宿舍楼的方向。 “不看了?”韩昭远问,“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晚,印桐桐小朋友呢?” 我没看他,拎着书径直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韩昭远在我身后喊了我一声,问道:“你们前天开会说什么了,今天怎么没人跟我讲?” 肯定没人跟你讲,这一切已经结束了,会议的主要内容都已经躺在你旁边了,还有什么好讲的? 可是我没想到这一切根本就没有结束,准确地说,转校生的死亡才是一切的开端。 因为在今天早上,我又看见她站在了教室里。 作者有话说 我尽力了! 这个车轱辘真的很难擦,本来应该还有个和谐互助的,但佩佩屏蔽词太严厉了 自行车什么的未来在说吧,该有的都会有,就是暂时可能还没具备出场条件 宝贝们再等等好嘛 第128章 死而复生 什么人可以死而复生。 时隔一周,我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转校生Christie站在教室里,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她就像个失去记忆的机器人,茫然无措地停在黑板前的讲桌旁。 她低着头,视线没有焦距,目光越过桌椅间狭小的过道漂浮在半空中,就像在发呆一样。 她在看什么? 我们为什么不进教室? 没有人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我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站在教室外,沉默着屏息凝神着,就像是产生了共鸣一样,挤在前后两个狭小的门洞内看着教室中的少女。 他们的视线空茫而无措,唇齿间夹杂着无法言明的恐惧。我听到有人一片宁静的氛围中尖叫着抽搐了过去,他被带到校医院,就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上课铃响起,Christie才回到座位上。 我的指导员是在第二节 课回到教室的。 他将一大摞作业本拍在桌上,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累到崩溃的情绪。我被他拉着手强行按摩了他的黑眼圈,说实话,我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的唇瓣上移开。 这种距离太近了,我会想吻他。 可我不能这么做,他简直是在欺负我。 我有时候会分不清指导员的玩笑和戏弄,也许是因为我在他面前脾气太好了,以至于我克制言行的心理起到了反作用,让他根本意识不到我的攻击性;或者是因为我的外表太具有迷惑力。温禾也这么说过我,他说我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会翻天覆地的熊孩子。 我确实不是个熊孩子。 可我也不乖,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帮着指导员分发了作业本,刻意注意了一下在册的人名单。没有Christie,她的存在就像一片稀薄的空气——这点和我很像。 可也没有人敢孤立她,因为没有这样的“命令”——这点又和我截然不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为什么能复活?她复活的条件是什么?她一天可以复活多少次?多长时间内复活一次? 我想知道,我很好奇,这种好奇心也许来源于探索,也许来源于未知。 但它们一定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恐惧”。 我想知道Christie的外壳里为什么装着谭笑的灵魂,想知道死去的谭笑为什么又回来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她们长得没有一点共同点,我却能一眼辨认出这是同一个人。 我想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彻头彻尾地感受到恐惧。 ……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印桐抬起头,看见方才临时脱逃的同居人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安祈像是冷静了不少,又像是根本还没脱离状态,整个人都保持着一种恍惚无措的状态,连眼神都像被焊死在了地板上。 印桐看着他走到书桌前,背对着自己灌了几口水,裹在睡衣里的身材修长却不瘦弱,伴随着呼吸的起伏还能窥见腰背流畅的线条。 他撑着脑袋半是玩笑办事赞叹地吹了个口哨,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少年肩膀一紧,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茜色,整个人都绷成了块石雕。 还能不能行了…… 印桐坐在床上失笑着叹了口气。 他心里琢磨着安小朋友这害羞的频率实在有点高,这孩子要是再这么紧张下去,未来他们为爱鼓掌的时候,岂不是还要为他提前预约心脏起搏。 安祈还不知道他在脑海里已经过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的小剧场,如果知道了,只怕现在就能荣登极乐。他背对着印桐,捏着瓶子的手紧了又松,脑袋里一片黏黏糊糊的全是要打码的小剧场,唇齿开合半晌,一时间竟想不出要怎么开启话题。 什么都不说肯定不对,随便说点什么又会被抓住把柄,安祈站在书桌前只觉如芒在背,甚至想着背后那道视线若是再绕上两个回合,他就先出门避避风头。 干什么呢?杀点姜饼人什么的,回来应该就能冷静了吧。 他在脑海里规划好了退路,再面对印桐时心理压力就能小上一些,但对视依旧是个困难的小问题,只敢在完成两次深呼吸后拖开书桌旁的椅子,耷拉着脑袋往下坐。 可这动作还没做完,印桐这就不满了。他心道你这害羞怎么也得有个头吧,你说咱俩亲都亲了摸都摸了抱都抱了蹭都蹭了,你这时候想起来分床坐了,你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假借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语调里的虚假程度昭然若揭,听得安祈瞬间腰背一紧,保持着半坐的姿势抬了起头。 他看着印桐,印桐也看着他。一双烟灰色的眸子茫然无措,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 印桐坐起身,抱着膝盖佯装委屈地瘪着嘴。他说:“你这人怎么吃了就不认账”,吓得安祈胭窝一直,同手同脚地跨过来坐在了床尾上。 “你行了啊,”印桐实在没绷住,笑得肩膀都在打颤,“你过来一点,我给你擦头发。” 安小朋友垂着睫羽束手束脚地端坐在床尾,发梢还滴着水,一摇头就甩了一床:“约法三章,你不能再闹我了。” 他的脸还红着,说不清是热水烫的还是憋了一肚子内火,再配上那头看上去晃眼睛的金发,竟无形中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可爱。 印桐这人是没什么害羞意识的,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模狗样都是装的,坐怀不乱这个词在他这就等同于不喜欢,喜欢的不坐怀里,他的脑子都能乱成了一团浆糊。 安祈说这话之前他是有动“嘴”的心思的,摸不能摸,多亲两口应该是可以的。奈何小朋友有先见之明,一字一顿说得极端认真,印桐就只能收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举手投降笑得一派纯良。 “我不动,我保证,你过来,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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