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头疼,便干脆反拨打给他最多的“顾谷”。 一接通,江白便率先打招呼:“喂······” “喂”字还没讲完,那边便卷起猛烈的暴风朝他肆虐,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吹飞了出去。“你死哪里去了?你关什么手机?还想不想混了?不想混赶紧给我回家睡觉去,别碍眼!” “二老大?”江白心虚支吾道,“我······我······” “我什么?我不出来赶紧回来。十分钟,不能回到大楼就地处决。” “我已经在家里睡过······长长一觉了。”数数,肯定超过十五个小时。“‘我’出来了,那十三分钟可不可以?” “你······”那头怒不可遏已然无法成言,“你······”忽而火气灭了,传来一阵报复似的狡诈喜悦,“你睡一觉,案子就破了,快回来瞧瞧你的外援吧?当初就叫你小心······喂?” 江白已经没有心思去听欧阳燊大段大段的黄婆卖瓜,毫不犹豫挂了顶头上司的电话,驾着车疾驰在熟悉的道路上。 道路够宽,速度够快,可电子眼拍他超速闯灯已然拍到闭眼不愿看。 江白没有心思去想这许多。今日周六,早上九点半这个时间段的路上比往常要热闹拥挤。江白一通乱哔,惹得周遭嫌弃一片。最后无法,他干脆挂上警灯,从应急车道遁了过去。 警灯挂在前架掉了又凹了的车子上,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交杂在紧迫之中。只可惜,江白无有闲暇去理会那些艳羡又奇异的目光欢送他一路扬长。 检侦组里此时气氛凝重,人情稀薄。 他一推开玻璃门进来,一话不说,扫了一遍皆抬头瞧他一眼后继续工作的诸多同事,最后目光盯在顾谷身上。 顾谷微微朝刑讯室偏偏头,使个眼色,便安静站在此时阴晴不定的欧阳燊身旁,手里还拿着一大叠资料。 欧阳燊抬起头,道:“坐。” 江白坐下,思绪复杂地等着。 “你怎么回事?”欧阳燊问。欧阳燊毕竟了解江白,自然不会觉得他是偷懒,更多的或许是出什么意外了。未足24小时,他无法按照失踪来紧急处理,便派人到他家去看了一遭,没发现又去查了满大街的监控,依旧没发现。两个小时前,同事找到那辆属于他的“烂”车行走在马路上,进了他住的小区。同事去到他家,拿出上交的备用钥匙开了门,发现他正呼呼大睡。 听到这个消息,欧阳燊憋了许久,一口气又吁又叹:“监视着周围,别去打扰他。” 而江白现在果然又以不可一世的姿态坐在他面前。 江白扶额,无奈:“估计是累了,上云长跨海大桥时撞了栏杆,安全气囊弹出来压着我,等挣扎出来我就晕过去了。当时柳长卿坐在后座,可能是他载我回家的。” “可真厉害啊,他带着你的车藏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什么?”他一无所知。 “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你的顶头上司?”欧阳燊一向脾气大又漫不经心似的,很少见他如此尖锐的眼神。可这一次,他却如暗夜的猫般,睁着发光的眼,攫住眼前的江白。 “没有。”他咽下一口气,决然回道。 欧阳燊双手往脑后一放,身子顺势靠在椅背上,目光探在他身上。“昨夜八点,柳长卿出现在商场,直到现在,都在我们眼皮底下。” 江白震惊,默然不语。 “那么今天早上六点多载你回到小区的是谁?” 江白一颤。 欧阳燊盯着他,续问:“你与柳长卿到底什么关系?” 周遭原本有些翻纸的窸窣声,忽而全皆凝结在空气中,似在侧耳倾听。 他虚虚笑着,嘴角的笑容显得又心虚又迷茫。“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请他当外援罢了。诶,二老大,你不能因为这两日我跟他在一起就这般怀疑我啊,好歹我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了。” “不多,毕业就来,七年而已。” “这还不算······多么?” “你先前提到的名单,你看出了什么?” 欧阳燊的目光像出鞘的剑,直直抵在他咽喉处。他忽而清醒,或许他到今日才彻底见到这位中老年人的手腕。他也不瞒了,道:“名单中有一个名字‘江渚’,怕重名,还特意到A大学查了学生名单,不多不少,只有我弟弟一个。” “你弟弟,不是留学去了么?” “是,所以怀疑他。” “不说是想逞英雄么?逞自己的还是逞柳长卿的?” “不是,我只是觉得······觉得······”觉得什么,他竟然说不上来。心中的一方,好似在轰隆隆坍塌。 “那么,”欧阳燊十指交握放在桌上,移身靠近他,“从这些案发现场,你看出了什么?” 不审他了? 顾谷从手里的资料中抽出一叠,展开在桌上。这是一张地图,清清楚楚用红笔圈出了这一连串事件的案发地点,并标上了时间。 总共十四个圈,时间上有五个零散,而有九个聚集在这两天。那五个零散的地点,分别是陈枫死了的检侦组、乐天酒吧、A大学、天境小区和知白咖啡屋楼栋。 江白随手拿起一支油性红笔,唰地站起,一脸冷峻,“会议室。” 会议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连桌椅都是冷的。投屏上,画着一张具体到街道的地图一角。江白每画完这个区域的红圈,便将这片区域的案发地点依据关键道路走向连上几笔,而后移动电子地图画下一个区域。画完后,地图骤然缩小,放在大家眼里,便是完完整整一角不缺的了。 “这是······”秦晚一蒙,惊呼却说不出答案。 张朗不解,看向秦晚。“什么?我没看出来。” 郑懿忽而眉头一凛,道:“一只······展翅的鸟?” 江白神色凝重一点头,道:“加上八达银行,连通主干道路,就是如此。这八达银行······出什么事了?” 顾谷看一眼沉默的欧阳燊,回答他:“一个多小时前,两个蒙面歹徒劫持运钞车。双方开打了几发子弹,歹徒遁入慌张的人流逃了。反追踪能力很强,人流中亦有同伙,装一换全皆不见了。幸亏无人员伤亡。” “排除早前的五起案件,为什么?”欧阳燊觉得这“小鸟”似乎可以说得过去,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前面的案件,有可能与这两日的有关。但是这两日所发生的事关联性更强,第一,不以取人性命为目的。而前面五起,一起消费纠纷,四起与人命有关,三起亡人。但是,云长跨海大桥上有人伤亡了,不能排除是组织杀人。”他忽而想到什么,问:“跨海大桥上的伤亡人员调查过了吗?” “调查了,都是一些凑巧车辆,其中一人有犯罪前科,正昏迷,转过来让同事们守着了。” 江白点点头,“第二,时间上的靠近,这九起宛如按了开关一般,一起接一起。按照人的思维,很难不把他们串在一起。而串在一起是一种示威还是······”他吞了下去,目光湛亮,连发丝似乎都要跟着跃跃。 欧阳燊拿起另一支笔,在地图上依次顺着案发时间写下几个字。“接下来,是数字么?”抬手写下个“10”。“十个钢瓶,九个硫酸球,八件文物。”他一路说,一路写,到了八达银行,一个端端正正的“2”立在一旁。 顾谷问:“可‘一’呢?” “鸟已经完完整整画出来了,哪里还需要······”杨思凡犹疑,“莫非······脚?可一只脚也不够啊。” “或许是,鸟飞起来时只堪堪露出一只脚?像这样。”郑懿双手一展,金鸡一立。 秦晚一敲他头,“别闹了。” 郑懿反瞪他一眼,戳他胸膛一下,道:“有本事你来啊。” 秦晚不语,看着他笑。 江白颇有意味地收回目光定在投屏上,提笔在上方某处一按。“有画蛇添足,自然就有画龙点睛。” “光若!” 众皆呼。 “怎么可以确定?” 江白自信笑着,以睥睨众生般的姿态回道:“陈枫是保安公司的,出事那会儿他已被派到光若当了一个月保安。还有一个梁博生,光若的研究助理。柳长卿曾告诉过我,光若没在A大麦教授麾下要了助理,若说高手在民间,我也是相信的,只是生物研究之事,少了设备可不行。偏偏A大生物系最顶尖,偏偏这新助理不产自A大,甚至其他大学。那么,拥有如此高端技术的人才,哪里来的?或者说,他的目的是什么就很令人感兴趣了。” 他扫一眼恍然的众人:“这九件事,不是示威,就是障眼。看来他们目标,就在这里了。”他笔一丢,双手插袋走了出去,“二老大,我们出外勤了。” “站住!” 江白疑惑转身,不解地看着他。 欧阳燊眯起眼盯着他,对身旁的顾谷说:“小顾,给他看看路上的监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一连串的事件,就是这样的—— 我来了,顺便打个幌子。 你怎么这么骄傲这么逗呢?←← ☆、飞鸢2 江白魔怔般,心头刷拉拉涌起破碎的场景。它们一片一片奔涌着往后退却,似乎要将他遗落在虚无的空间里。他没来由地从心底瑟瑟发抖。 手提一放,画面中背着朝阳在路上行驶的车,正是他那“烂”车。弯一转,阳光照了进去,电子眼下的驾驶员,正是他。 是他自己! 时间5月18日7:05。 江白环顾一周,确定各位同事不会以剪切的视频糊弄他,眉宇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将他的双眉拉得紧了又紧。他忽而冷然坦然,道:“血检。” 似乎他们早有准备,只见秦晚拔腿跑了出去不到十秒便捧着一堆器具丁铃当啷地回来了。 他是一个将近30岁的人,又岂会轻易颠覆自己的认知去相信神神叨叨的理由?除非有确凿证据。如若那时自己毫无意识,定然是药物作用。可通常的药物作用若是不曾保留意识,他早在路上便车毁人亡了,可现下,他还能活蹦乱跳。思及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晚在摆弄着仪器,周遭默然等待。 江白脸一偏,迎了些阳光。顾谷缓缓走过去,左右摆两下他的脸,疑惑不已:“白大,你被人打了?” 江白闻言苦苦一笑,道:“挨了一掌,说到底是自己贪玩了。” 顾谷凑过去又仔细看了一次:“不对啊,你是左右各一巴掌啊。左边的浅些,右边的还红着呢。” 江白一怔,直觉不可思议。他明明记得只给柳长卿甩了一把,哪里来的第二掌。似乎被人发觉了方觉得疼,他大幅度地动动下颌,随即禁不住逸出“嘶”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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