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壑予细长双眼眯起,打量着程圳清。何危倒是不惊奇,手中转着笔:“那你要提供的是有关他的线索?说说看。” “湖。” 何危一怔,随即想起荡水村后面那片湖,瞬间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何警官去看一下不就清楚了吗?”程圳清右手撑着额,语气悠闲,“你们之前应该也有这种猜测吧?去验证一下吧。” 林壑予也站起来,沉声问:“你怎么会知道?” “纯属意外,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我来提示你们了。”程圳清看了看钟,“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两位警官,抓紧时间破案啊。” “……”何危和林壑予目睹着程圳清自己走出审讯室,对羁押的警员说:“兄弟,聊完了,咱们回去吧。” 警员一头问号,直到何危出来,让他把人带回去,两人才逐渐走远。林壑予看着程圳清的背影:“他的话能信?” “至少他不会无聊到浪费警力。”何危的手搭在林壑予的肩头,“安排一下,找人打捞,赵深可能真的在湖里。” ——— 荡水村的那片湖名叫荡水湖,长约600米宽约10米,呈椭圆形形状,原先沿岸分布着农田和房屋,当地村民都是引这座湖的湖水灌溉农田,这个村也是因为这座湖而命名。 后来政府征地拆迁,荡水村几乎搬空了,荡水湖在规划里打算改造成公园,供周围的居民休闲娱乐。只不过现在还没开始动工,周围一片荒芜,只有大片的芦苇随风飘荡,场景萧条凄凉。 此刻湖边小路停着三辆警车,隔壁村的村民们前来围观,乔若菲收到消息也赶来现场,抓着云晓晓的手臂惴惴不安。 “晓晓,赵深、赵深他真的在这里?”乔若菲的声音轻轻颤抖,云晓晓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先别紧张,现在还不一定有结果。” 打捞人员分四块区域寻找,一个小时过去依然无果,乔若菲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些,云晓晓让她去旁边坐一会儿,太阳太烈,她身子弱别晒中暑了。乔若菲摇头,一双眼紧盯着湖面,生怕错过一分一秒。 “现在的气温和水温,按照赵深失踪的时间来算的话,早就该浮上来了。”林壑予把冰水递给何危,“他如果真在湖里,肯定有重物束缚,或者是卡在哪里浮不上来。” 何危观察着荡水湖,沿岸都有水生植物分布,东面有一片莲花,西面是一大片广阔高大的芦苇荡。他们开车过来的那条路,波光粼粼、水光洌滟的湖面正巧被芦苇荡挡得严严实实。 一艘打捞船划进芦苇荡里,一刻钟之后忽然叫起来:“何支队!这边有发现!” 何危和林壑予一起过去,两位打捞人员跳进水里,剥开比人还高的芦苇荡,过了会儿回头喊起来:“找到了!这里有一具尸体!” 村民一起拥去路边看热闹,要不是有警员拦着估计还想凑到跟前。云晓晓胳膊一阵刺痛,低头发现乔若菲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上臂,紧张到指节发白,双手轻轻颤抖,那阵刺痛正是她的指甲轻微陷入肉中。 随着警方打捞尸体的动作,她的一呼一吸变得沉重,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敢错过一秒。数分钟后,一具尸体被抬上岸,还连着一个旅行箱一起拖上来。乔若菲瞳孔骤缩,脚步不稳后退一步,云晓晓扶住她:“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是他,真的是他,他穿的衣服我都记得……” 乔若菲精神崩溃,低头掩面痛哭。 何危看着高度腐败的尸体,吩咐道:“打电话给岚姐,开工了。”
第54章 太难了 一直在悬赏追捕的犯罪嫌疑人终于找到, 只可惜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在水里浸泡数日,脸部都给荡水湖中的虾蟹啃掉部分, 早已面目全非。 由于尸体高度腐败,肌肤呈秽土色, 五官还有缺失, 一时之间无法辨认真实身份。但从他身上找到的证件来看,95%的可能性是赵深,想要完全确定身份的话还是要带回去做DNA和指纹鉴定。 乔若菲哭着喊着要冲过去,被云晓晓拦着, 强行按着她坐在树下。她虽然比云晓晓高,但力气远不如云晓晓, 被她按着动弹不得,捧着脸呜呜咽咽的痛哭着。 何危在观察那只旅行箱,打开之后里面并没有衣物, 全是石头。而尸体的手和脚都有一条锁链, 连接着旅行箱的把手, 两者一起沉进湖里, 虽然尸体过不了几天会上浮,但捆着如此多的沉坠物,加上还有芦苇荡的掩护,难怪十几天都无人发现。 之前何危和林壑予猜想到赵深可能遇害, 却没有怀疑过这片湖, 若不是程圳清的话,可能他们还需要走一段弯路。 “他不会是畏罪自杀。”林壑予手中拿着一个湿淋淋的充电器, “一个要自杀的人还买充电器做什么。” 何危蹲下来:“肯定不会,不然他可以在海靖就自我了断, 坐那么远的车来升州图什么,看风景?” 林壑予的手又伸进另一个口袋,掏一阵后摸出来一个折叠的长条胶布。 “创口贴?”何危将创口贴打开,只见中间的药物纱布上有一块晕染的痕迹,立刻把郑幼清叫来。 郑幼清拿着创口贴看了看,说:“像是血迹被冲淡了,长期浸泡在这种湖水里,受到严重污染,我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提取出DNA。” “先带回去试试吧。”何危找同事拿一个物证袋,把创可贴装进去,“在他的口袋里,但不一定是他的。” 林壑予把尸体上下的口袋全部找过一遍,对着何危摇头,已经确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证物了。 “尸体在水里泡太久,除了有下行性腐败静脉网,能证明生前入水的生活反应基本消失,要带回去解剖做硅藻实验。”杜阮岚站起来,看着这一大波光粼粼的湖面,吩咐罗应,“水样和泥沙采集一下,还有那片芦苇,和尸体相连的部分带回去。” 她摘下口罩,何危笑道:“岚姐,今晚又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你们两个来不来?”杜阮岚微笑,“有帅哥一起加班,工作效率更高。” 不用杜阮岚开口,赵深的尸检他们也会参与。两人都很清楚他是被谋害,但这里地处偏僻,不仅没有监控,目击证人也没有,这段时间降水频繁,沿岸几乎没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只能期望尸检里能发现一些凶手的线索。 众人忧喜参半,喜的是赵深终于找到,忧的是又牵扯出一个未知的凶手。杜阮岚换上解剖装备,何危和林壑予一起过去,还叫上崇臻。 “叫我?解剖我可是外行啊。” “让你拿东西的。”何危在前崇臻在后,两人走进解剖室,杜阮岚正小心翼翼从尸体的手部将手套样脱落的表皮组织取下来,放在托盘里,罗应拿过去递给崇臻。 “……”崇臻看看盘子里一双“溺死手套”,再看看何危,语气无奈,“还跟那次一样,要我把手伸进去按指纹?” “不然呢,你就当戴手套就是了。” 杜阮岚在眼前,崇臻不好说什么,只能用眼神狠狠diss何危。何危当做没看见,还嘱咐他每个指头都要按,要按得清晰、完整,易于辨认。 根据尸体腐败的程度,结合当地的水温气温,杜阮岚推断死亡时间在23~25天之间,和赵深来升州市的时间相符,极有可能当天晚上进入荡水村之后就已经遇害,被丢进冰冷的湖水里。 “他的头部没有外伤和内出血现象,入水之后也没有挣扎痕迹,很有可能是药物致迷,要抽血做毒物检测。”杜阮岚一伸手,罗应把针管拿来,杜阮岚低头,忽然将尸体头部转过去,露出组织残缺的右耳,她低头仔细看着那块皮肤,招招手:“何危,你过来,这像不像针孔?” 何危走过去低头观察,片刻后苦笑着摇头:“岚姐,你还是比我专业,我无法判断。” “我如果能精准判断也不会叫你,大概率可能是被注射药物导致昏迷。” “有没有可能药物致死后抛尸?”林壑予问。 “生前入水的可能性较大。虽然能体现生活反应的很多尸表现象已经消失,但你看左右心肌和心内膜的颜色对比,是不是右心肌及心内膜颜色较左心深?”杜阮岚的手术刀指着划开的心脏,“这是由于溺水后吸入溺液,通过肺静脉稀释了左心的血液,使血浓度降低。另一方面,溺水时产生水性肺气肿,引起肺循环障碍,右心严重瘀血。尸体腐败时,两个心腔内的血红蛋白、肌蛋白和其他分解物造成心肌和心内膜着色不同,腐败越严重色差越明显。” “本来还想拖回来做硅藻实验,但如果毒物检测是阳性,证明他体内含有致迷的药物成分,硅藻检验的结果也不能成为判断依据。”杜阮岚叹气。 林壑予点头:“能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轻易给他注射药物,是熟人下的手。而且也不是仓促杀人,计划得很缜密,他到荡水村之后才下手,那里夜晚鲜有人至,杀人也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不是有人提供线索,恐怕我们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要去搜那片湖。”何危叹气。 “那举报的人打算给多少奖金?”杜阮岚随口问。 何危和林壑予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份线索是程圳清提供的,毕竟他身上的离奇故事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警方还是以崇尚科学为主,就别弄出这些玄乎的新闻故事了。 冰冷的手术刀划开胃部,里面的胃容物早已无法辨认,杜阮岚用镊子拨弄着,夹出一块白糊糊的粘稠物体。 “不是食物,像是什么布。”杜阮岚夹着那块物体,在解剖台空位平铺开。果真,渐渐拉平之后,三人一起低头,感到郁闷。 “面膜?”何危皱眉,“这种东西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还有,他为什么会吃这个?”林壑予也在思考,“异食癖?” 杜阮岚将面膜仔细检查一遍,摇头:“无纺布,其他什么都没有。” 一直在做记录的罗应插嘴:“我想到一个笑话,就是一个男人从妻子的化妆柜上拿几颗薄荷糖,聚餐后递给合作商一颗,两人嚼着嚼着从嘴里拉住一张脸,哈哈哈……” 他干笑几声,发现解剖台的三人齐刷刷盯着他,立刻抹平嘴角。 “然后呢?”何危问,“薄荷糖为什么会吃出一张脸?” “粒装面膜啊。”罗应小心翼翼问,“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东西?” ——— 四人加班熬夜,从解剖室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何危和林壑予带着一身尸臭,自己闻久了没有感觉,出门之后遇到值班同事,从他们怪异的表情也能发现此刻两人是多么“馥郁芬芳”。 何危抬起胳膊嗅了嗅,面不改色:“还好,比前年夏天那具装在旅行袋里的尸体气味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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