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带走江南送他的礼物。
第25章 Chapter 25 “在新春佳节来临之际,祝愿大家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电视机里播着春节晚会,姜北坐在沙发,手里握着遥控器,调了几个台,全是晚会,没有别的新闻。 真好,他想。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几天了,局里放假了,许正元没有让姜北值班,还给他批了病假,加上春节假,时间不短。 姜北自那晚后没有去过局里,许正元以姜北与嫌疑人关系特殊为由,将他踢出了案子。除了按照规定做了笔录外,什么消息也没听到,平日遇事必上报的林安也没提,只每天打个电话来确认他老大还活着否,以及提醒姜北换药。 姜母洗完碗,甩着手从厨房出来,瞥一眼儿子,叹口气摇着头:“你药换了吗?别回头感染了。” “换了。” 姜母不放心,走过去检查姜北的腿和脖子,看到伤口上包着新纱布才放过儿子。“你明天还去老许家拜年吗?要不今年就别去了。” 姜北每年春节都会去许正元家,去看看那个小姑娘,今年也不能例外:“要去。” “行吧,”姜母劝不动,索性不说了,撑着膝盖起身,“我看你之前买了东西,是明天要带过去的吧?在哪呢?我去给你拿出来,免得你明早忘了。” 姜北盯着窗外,今晚也在下雨,玻璃窗上是交错的水痕,把窗外的夜景割离得破碎。在思绪狂走的前一刹那,姜北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沉声说:“在储物室。” “行,我去给你拿。” 姜母一头扎进储物间,“哎呀”一声,忍不住唠叨:“怎么这么乱,你说你平时工作忙,没时间收拾,那就赶紧找个媳妇儿,我总不能隔三岔五过来给你收拾房子吧。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别人像你这么大孩子都上小学了,就你还单着,真不想让你妈抱孙子呀?这个芭比娃娃套装是你明天要带过去的礼物吗?念念都是大姑娘了,谁还玩儿这个?这套玩具车模型又是送谁的?” 姜母两月没过来,房子里多了不少奇怪的东西,甚至还有漫画书。她不记得儿子爱看这个,随手翻了两页放到一边,继续收拾屋子。 “这个又是什么?” 角落里放着画架,画框上罩了张塑料膜,泥点子都还沾在上面,一看就是抱回家后便搁置在这儿了。姜母掀开薄膜,眼睛一亮,惊道:“哎呀,这画儿真好看,儿子,妈明天找人把画儿裱起来挂墙上怎么样?” 姜北听着电视机里说相声,倏地回过神,鞋都没穿,大步走到储物室:“不用,不要动这个。” 他拿过画,逃也似的进到卧房,锁了门。 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被人拧开了阀门,下得比雨更猛。姜北把画斜放在书桌上,对着它发呆。 画保护得很好,那晚的雨没有淋湿它,用红色颜料描绘出来的玫瑰花园依旧热烈,只不过还有一小部分未上色,也不会有人来填满颜色了。正因这样,成就了独一份的残缺美。 有人在敲门,片刻后姜母的声音传来:“小北,你没事吧?” “没事,”姜北吞了吞喉咙,“我要睡了,明天早点过去,你也休息吧,很晚了。” “好,那明早我叫你起来吃早饭。”姜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问许正元也没用,那老头打得一手好太极,绕了几个圈子都没说到点子上。 姜母觉得儿子变了,一到下雨天姜北就会放下手里的事,望着窗外出神,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又觉得儿子没变,那张千年冰封的扑克脸一如既往的冷。听许正元说她一手拉扯大的宝贝儿子魔怔了,姜母吓得不轻,赶紧买了车票连夜赶来,见着儿子后又无能为力。 她在姜北的房门外几度徘徊,到底开不了口,叹着气回房了。 一夜辗转,姜北起得很早,掐着姜母起床之前做好早饭。他一个人住时很随意,不忙就去楼下早餐店吃碗三鲜米粉,忙时连包子都懒得买。 姜母一起床看到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几下洗漱完开吃,只是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她似乎找到她儿子单身多年的原因了,除了一张脸和身材还能看,其余真是干啥啥不行,哪个大姑娘愿意跟着座大冰山,得不到笑脸不说,还得收拾房子做饭。 在嗦面的当头,姜母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不让她儿子去祸害别人家闺女了,至于姜北大姨介绍的相亲对象,回头就给推了。 “怎么了?”姜北看到母亲痛苦的表情,问,“不好吃吗?” “好吃。”姜母胡乱扒几口,嚼都不敢嚼就往肚里吞,“你不是要去老许家拜年吗?赶紧去,今天串门的人肯定多,晚了准堵车。” 潜台词:快走,你走了我才好下楼吃牛肉面! 姜北还没来得及挑件衣服换上,就被他妈赶出家门了。 “走吧,”姜母把娃娃套装和车钥匙一股脑地扔给儿子,“你出去散散心也好,林安那孩子呢,怎么不来找你了?你别老是在家闷着,约上朋友打打球唱唱歌多好。” 姜北站在门外,说:“林安忙。” 嘭—— 门已经关了,姜北提着粉色礼盒,低头看脚上的拖鞋,听到姜母正在客厅里打电话约小姐妹们搓麻将,揉着眉心走了。 过年期间交通不畅,哪哪都塞着车,根本疏通不了。姜北以每分钟一百米的速度前进着,到许正元家门口时,都过饭点了。 开门的是许正元的孙女许念,小姑娘年纪不大人倒机灵,一见姜北就来了个深鞠躬,把吉祥话都拉出来溜了一遍。 姜北的娃娃不好意思送出去了,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给她。小姑娘开心收下,挽着姜北手臂撒娇:“哥哥,你怎么才来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路上堵车,”姜北捏捏她的鼻子,“下次记得叫叔叔。” “不,‘叔叔’听起来好老,‘哥哥’好听些。” “念念!”许正元放下茶杯,教训她,“没大没小的,乱了辈分。吃完饭就回屋写作业,你期末考试没几科及格的,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许念从小就怕她爷爷,老人家一开口,小姑娘的劲头焉了大半,不甘心地冲着她爷爷吐舌头,被许正元发现后扭头就跑。 “过年还要写作业,会不会太严格了?”姜北把带来的礼品放沙发上,坐到许正元对面。 “她跟她爸小时候一模一样,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不严不行,”许正元换了壶新茶,烫了只建盏,“对了,吃午饭了吗?你来也不提前联系,我还以为你今年不来了。我给你留了菜,你等着,我去端。” “不用了,”姜北拦下他,“我坐坐就走,我妈还在家等我。” 许正元笑了:“你妈刚把我儿媳妇叫出去打麻将了。” “……” “行了,你是怕在我这待久了听到不想听的吧,”许正元揭穿他,“我不想多说,你又不是念念,有些事自己能想通。” 姜北握着建盏,茶水渗湿了拇指。 许正元喝了口茶,问:“伤好点了吗?” 他没说是哪里的伤,姜北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缓声说:“好多了。” 许正元看着他动作,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林安呢,没联系你吗?他腿脚不方便跳不动了吧,那天他吵着要去找你,爬了六楼,你有空就去看看他。” 姜北应下了。 “你妈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家闷着,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我什么也没说,但你总不能让你妈担心。要么你就跟她说实话,要么就像以前那样,别看你妈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天天盘算着你爸的资产,其实心细着呢,你哪根手指头动她都清楚。” 两人私下没有上下级之分,倒像对叔侄,许正元拿出长辈那一套,跟姜北促膝长谈了小半天。姜北还是老样子,挤一下说一句,惜字如金,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许正元撬不开他的嘴,觉得没劲,干脆不说了。 临走前,姜北才想起正事,问:“那处分呢?” “什么处分?”许正元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说吧。嫌疑人拒.捕,还挟.持人质,就算你伤了他处分也不会太重,放心吧。” 他没有多说,过程就更不必告诉姜北了。 姜北也没有多问,跟许正元道完别,拎着嫂子准备的回礼打算回家。 “小姜。” 刚走到门口,许正元还是忍不住叫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吗,有些人不是想活,只是不敢死,所以你不必自责。” 姜北盯着鞋尖,那里被水打湿了。 许正元观察着他的反应,沉声说:“后边的事是林安帮忙处理的,林安说你那晚死活不肯让人带走他,也没人带走他,等你哪天想通了,能面对了,就去找林安。” -- 春节假过得很快,姜北也没用病假,元宵节都没过就去上班了。姜母这次没赶着回老家陪她老公,想着留下来照顾儿子,早上姜北走时,非拉着儿子围围巾,穿秋裤。 “我跟你说,年轻时不注意,老了就等着风湿老寒腿找上门吧。让你找媳妇儿我是不奢求了,所以你现在不保养好身体老了谁照顾你?敬老院都不敢收单身老汉了。” 姜北在他妈妈汹涌澎湃的母爱中被裹成了粽子,抬手都不方便。 然而姜母还没走完流程,拿了支药膏塞姜北衣兜里:“记得涂药,这药是我托老乡寄过来的,据说除疤效果特别好,隔壁李嬢家儿媳妇剖腹产留了疤就是用这个涂好的。你脖子上是别的疤还好说,留圈牙印算怎么回事呀,回头别人问起我都说不清,要是涂不好,咱就去做激.光。” 姜北摸到脖子上的一圈小凸起,正在结痂,痒痒的,他总想挠:“不用。” “别抓!”姜母打掉他的手,“容易感染,好不容易才长好了。” 唠叨了十来分钟,姜母总算肯放儿子走了。等姜北一出门,她那张笑脸立马换成了愁容。知儿莫若母,就算没人跟她说实情,姜北表现得再不在意,她也猜到了几分。 虽已开班,但春意犹在,市局处处挂着小红灯笼,红底烫金字的春联贴在门头,洋溢着喜气。林安杵着拐杖站在门口,纵有万般思绪奈何肚子里没墨也无从说起,嗫嚅了半天,半个字没说出来,索性作罢。他自我安慰道: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刑警队办公室里闹哄哄的,个个都在抱怨过年发了多少红包出去,随了多少份子钱,直呼工资不够用,要去打小工。平日里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同事们在此刻找到了知己,抱团互吐苦水。林安不参与他们的比惨大会,拿了桌上的开工礼物,问:“吴子川呢?” 有人在起哄:“吴子川是老王的人,你在咱们这儿找什么?要我就直接去痕检科找老王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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