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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道，丘敬并没有提供具体被“收养”的孩子名单。对他来说，那也是受害人，也是无辜的。一旦让他们知道，未必能承受残酷的真相。 但他提供了参与者的名单。名单上的人物，从政界跨到商界。这份名单，也无疑告诉警方，他们的某个子女，是孤儿院出来的。可他知道警方不会进行基因检测。 根据这份名单，警方展开调查逮捕。 石子老街某条小街上，屈成正坐在路边吃盒饭。有辖区派出所民警走过来喊了他一声。 “是屈成吗？” “什么事？” 他仰起头问。 “全市排查没有户籍身份证的，这段时间有空你到派出所办理身份证。” “好的。” 通知到人，民警离开寻找下一名黑户，而屈成继续埋头吃饭。待吃完饭，他把饭盒扔进垃圾桶工作去了。 中心区市公安局二楼，徐临和蒋纯站在窗边，看着车龙水马的城区街道。他们说着案子，谈着埋在悲剧里的人们。 “南岸区区长被停职调查了。不仅是他，所有牵连此案的官员，都受到了纪委监委审查调查。”蒋纯说道。 “呵，五年一次的市政府领导班子换届，没他份了。”徐临蔑笑。 南岸区区长罗京，曾任过北岸区区长，后换届至南岸区。其十年来没有过违纪行为，工作兢兢业，极有可能跨过市一级，直升为正职江州市市长。谁知道，他埋藏着这么深的罪孽，让人傻眼。 案子背后牵涉的官员，往深了看，这次换届，已重新洗牌，江州政局已发生改变。 这起案子，基于政治需要，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可他的目的，只有查清真相。真有不达目的，使出手段阻碍的，也不让对方好过。 “这次案子，也真是捅翻天了。”蒋纯犹记得那天的对话。普通人可能感受不到，但系统内的人，都在议论着。“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人心没有底线，但做人要有底线。显然，他们不想做人。” 蒋纯为他的话失笑。 “春燕之家案子落下帷幕，幸存活下来的孤儿，以后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可是，告诉他们真相的人，我们仍然不知道是谁。”这一点，让人感到担忧。小七没有醒来的迹象，当案子判刑一下来，其在睡梦中死亡。那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知道将真相传递给他们的人。 这一点，徐临也无解。 在案子侦破后，他重新梳理整个事件始末，甚至往前推到一年前，都没有发现疑似相关的人物。 通过对郭姓商人审讯，其说他们这些客户，不知道程远洲是怎么处理没被选中，遭受遗弃的孩子的。也是孩子们骸骨曝光，才确定被活埋。 他的话，其实在狡辩。 如果没有他们暗示和授意，孩子们大可送出江州，分散至各地收养。可是没有。因为威胁自己的东西，只有消失了，才会安全。 被视为灾难的小七等人，正因为逃脱，才拉开复仇的序幕。 这样看来，知道“春燕之家”整个真相的，只有丘敬、负责找孕母的彭高士、程远洲及其妻子。 除非他们当中，有人泄露真相。 但是程氏夫妇死亡，丘敬也从未透漏过有关“春燕之家”的信息。那么，到底是谁，又从什么方式，得到了真相，再告诉小七？ 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正义人士？ 这点徐临不敢苟同。真为了正义，直接来公安局报案就行了。犯不着，让身为受害人的小七他们，扬起屠刀成为犯罪者。 “我认为，这是一种犯罪行为。” 对素未谋面，不知性别身份的神秘人，他如是判断。 “犯罪行为？”蒋纯若有所思。 徐临有个猜想，这位从始至终没有出面过的神秘人，在某处观察着案子。也许，此人就是整个事件的操控者。 否则难以解释，为何把真相告诉了小七。 于是，就这么地，催化整个案子始末。 他有过怀疑，有人为了颠覆操控五年一次的换届政府，向小七透出真相。所有参与涉及的官员，全部下马被查。 这个侧写方向是，对方目的达到，就会消失。 可要是第二个方向呢？没有直接参与犯罪行为，当“春燕之家”案子收场后，对方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事？其犯罪心理和动机是什么？ 也许是他想多了，神秘人有可能看不过眼，才和小七透漏了真相。 可是，一旦发现整条逻辑链上，存在着难以解开的东西，就会像个疙瘩一样停在那里，让他不在意都难。
第141章 五月 “春燕之家”废墟上，人们跨过警戒线，把鲜花放在骸骨坑上，悼念受害的孩子们。 有一人，拄着手杖，拿着一束野白花，和其他人一样，把花放在深坑边缘。这束花，和放在邹良填好的水泥坑上的花，同种类型。 放下花后，其转身离去。 南岸区分局，刑警大队忙忙碌碌。吊着石膏的于全保，把重要工作移交给其他同事，坐在办公桌守着电话接听，和做点送文件的杂事。 他很不满意“无所事事”的工作，可其他人嫌弃他碍手碍脚，真是气死人了。 “铃铃铃——”桌上电话铃声响起，他拿起僵板说道：“你好，这里是江州市公安南岸分局刑警大队。” “我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前个时间，徐临让我盯着有自杀倾向的男人，此人已携妻儿跳楼了。”电话里人说道。 “自杀案？”于全保皱眉，他扫视了一眼忙碌的办公室，道：“好的，我赶过去一趟。” 说完，和魏爱打了声招呼，离开办公室。 另外一边，徐临接到民警电话后，赶赴现场。 当抵达事发小区时，那民警和他道歉，说因为巡逻工作事宜，没能时刻盯着。他回道，责任不在他，不要过于自责。 从小区监控看，男人妻子率先坠落，其次才是他抱着儿子跳下。一家三口，皆当场死亡。现在，辖区派出所民警，正在处理事故现场。 和那民警一起，徐临乘坐电梯上楼。 到了死者家里，于全保和另外两名警察，正在现场勘查。客厅电视，正在播放“春燕之家”案子。见他进来，于全保递过两个证物袋。 第一个证物袋，装着老旧的护身符，和钱小初送给他的一样。 皱着眉头，他打开第二个证物袋，拿出里面文件查看。 “是民间机构做的DNA检验。男性死者与其妻，有血缘关系。那个儿子，是乱伦之下的产物。”于全保道。室内无外人入侵痕迹，从被踢歪的桌子，和坠地的水杯，和地上摩擦痕迹看。男主人强行拖着妻子扔下楼，再抱着儿子跳下去。 那家孤儿院案子真相刚曝光，又留下这份报告，和“春燕之家”有关物品。这对夫妻，极有可能是孤儿院出来的。只是其中一个被选中，另外一个没有被选中。 至于没被选中，是怎么混到合法身份证的，没人知道。 一家三口跳楼自杀事件，当事人都死了，只得回去写报告结案。 那之后，徐临没有去南岸分局，只有在收到顾问费，才知道范局长签单了。秦策似乎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有骚扰他。 直到有一天，魏爱发来，刑警大队队员，全员身穿常服警装在墓园低头向因公殉职的邹良致哀。没有家人的他，每年将由队友们去扫墓。 而地底挖出的骸骨，葬进公益墓地。每天为死去的孩子们送花的市民，络绎不绝。 小七还是没有醒来。向春阳配合调查后，民警给他办理了合法身份证，便把人放了。至于其他几人，按照犯罪情节轻重，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时间进入了五月初，他穿着优某库印花T恤有去姐夫的小炒店时，才碰到了秦策。 秦警官告诉他，小七没醒，被注射了死刑。这下，再也没人知道告诉他真相的是谁。目前，丘敬已被移交检察院，等待审查起诉。 他估计会判无期徒刑。 “哦。不知道会不会和程景焕同监打架。”他不咸不淡地道。 看他没什么兴趣谈，于是转移话题。 “小徐找到新租住的屋子了吗？”秦策把关进送上来的饭菜，推到他面前。 “没有找。万基跟着他哥们混得好，可瞧不起那小屋呢。”端起饭，徐临拿起筷子，夹了烧腐竹吃下。 他也没啥心情寻找。 “如果那里住得不舒坦，随时来我家里。”秦策微笑说道，接下在店里打工女孩递过的米饭。 “我再给你们加个菜！”关进从厨房里喊了一声。 “谢谢姐夫，不用。”徐临回道。 “安青，给他们上两瓶饮料。”关进又喊道。 “好的。”女孩回应，送上两瓶冰冻果汁。 徐临和她说了声谢谢。 “说起来，今天怎么跑我姐夫店里了？”他拧开果汁喝了一口，酸甜凉爽的味道，驱散了五月初的热意。 “我猜你在这里。” “哦——”他不信。 “要是没有案子，我不主动联系你，你一定懒得发我消息。况且，这江州，最让你惦记的地方，只有这里。” 徐临人脉关系广，从检察院到公安局，从商界名流到普通人。如果说南岸分局是最紧密的伙伴关系，那这里牵连的就是家。虽对其身世不甚了解，但他知道关颖然、关进，还有死去的姐姐，对他有多重要。 因此，徐临内心要是烦闷，多会来这里呆着。 “我看是手机位置共享没关吧。”徐临掏出手机，把两人共享的位置当场关闭。 秦策没阻拦。他头顶上的悬赏没了，自不会再被人找麻烦。 “你既然把共享关了，以后随时记得回复我信息。” “我凭啥要听你的。你以后再敢骚扰我一次，我就把你照片和电话号码印成小卡片，贴在酒吧厕所招嫖。然后再举报你卖淫，让市局的人把你抓了。” 秦策失笑，连在工作的女孩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行，你去贴。我正好带刑警大队的人去钓鱼收罚款，增加灰色收入。” “我现在在录音，你多说点。我把消息卖给‘小李爆料’，赚个饭钱。” “左右咱们都赚了，双赢啊，我看行。” “秦策啊秦策，我想拿你的脸皮为城市添瓦加砖，去做城市建设。” “这不行，我的脸金贵，只能进博物馆供人参观……” 徐临磨牙哼声，这个男人是他遇见的最难搞的对手，口头上难占便宜。 两人瞎扯着吃完饭喝完饮料。他擦拭过嘴唇，说还要去学校接颖然。于是和姐夫招呼了一声，走出去刷停在树下的小电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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