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岸边仔细搜寻,却依旧是没有找到任何明显的线索,足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那一片被压折的青草,显示着有人来过这里。 还是那么干净,与第一个和第二个犯罪现场一样,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队长,来看这里。”印归湖道,他正站在岸边的石凳旁,翻着上面散落的报纸。 司阵看着那一摞叠成枕头状的报纸,和印归湖对视了一眼,道:“凶手在这里休息。” “他果然是在流浪。”印归湖道。 “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去协会。”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司阵和印归湖的对话中,是傅昇。 印归湖摘下手套,笑着道:“看完啦,那就有劳傅监察长捎我们一程啦。时间紧迫,我们自己没有开车,是从特案部打车来的,相信傅监察长不会拒绝为协会省经费吧。” 傅昇明显不想跟司阵和印归湖走一道,他只是想催促一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却没想到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冷着脸坐在副驾驶座,没有再看一眼后座的司阵和印归湖。 “你说的‘不是人’是什么意思?”司阵终于把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还未出鉴定结果,你们去到自己看。”傅昇像是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想打发他们。 高级的轿车就是比李国福那辆小面包舒服,印归湖不禁放松了下来,靠在座背上开始打盹。 “到了。”司阵摇了摇印归湖,轻声道。如果不是在傅昇车内,他宁愿让印归湖多睡一会吧。 少年张开惺忪的睡眼,在刚醒来的那么一两秒,印归湖脸上尽是迷茫的神色。但是很快,便恢复了清明,那双漂亮的湖绿色眼眸,在看到司阵的那一刻,又充满了笑意。 “下车!”傅昇总是特别乐意当一个气氛破坏者。 印归湖悄悄翻了个白眼,和司阵一道下了车。 傅昇随即也下了车,他像是不想跟司阵和印归湖并排走,又像是不满意于北兴市特案部的破败,他臭着脸,快步穿过特案部大门,走向传送阵的方向。 印归湖和司阵也只好跟上去,与傅昇一起进入了传送阵内。 印归湖按下“协会”的按钮后,电子声响起,金属门关闭。这次门倒一点都不卡,也许是传送阵也知道李国福不在,没人会推它一把吧。 金光过后,金属门缓缓打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协会的大本营。这里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比北兴市特案部好多了,起码看起来整洁亮堂。 传送阵的前面,是监察员的登记站,有点类似于航班登机的安检口,只是那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两米高的金属门框,旁边也没有围栏。还能清晰地看到协会内部的结构,那一片办公桌和隔间,以及在里面拿着资料来去匆匆的人,也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踏出传送阵的人面前。 傅昇率先走出传送阵,他连证件都没有出示,靠刷脸通过了监察员的登记。 司阵倒是规规矩矩地拿出自己的证件,放到正在低头登记的监察员前面。 监察员登记好司阵的信息,她拿起一支钢笔,用拇指在笔中间某个位置扫了一下,指纹识别成功后,笔中间那个位置闪了下白光,伴随着“咔咔”的机械声,钢笔开始伸长变粗,逐渐变成了一根毛笔状的铜器。 监察员用铜笔在她旁边那金属门框内凌空点了一下,一个金色的光点,出现在了她的笔尖,然后慢慢扩散开来,变成了小小的一个金色圆圈,再越来越大,直到与整个金属门框重合在一起。 司阵穿过了门框,印归湖也把自己的证件交到监察员面前。 那名监察员,却在看到印归湖的证件时,僵住了,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盯着印归湖道:“你还有脸回来?” 印归湖预料到了在协会遇到熟人,却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那是也参加过四一三行动的一名阵修。 印归湖笑了笑,道:“回来办点事。” 监察员站了起来,她站在比印归湖高一级的工作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印归湖道:“刚满一年就出来了?你难道不是应该缩在特案部里,当一辈子后勤吗?出来乱晃是想害死更多的人吗?” 印归湖的表情开始皲裂,他看着监察员的脸,忽然和一年前那个满脸鲜血的女人的脸重合了起来。 她张着嘴,发出痛苦的喊叫声,刺痛着印归湖的耳膜。 女人原本该放着舌头的嘴里空洞洞,只剩下短短的舌根。 都是血,她的嘴里是血,身上也是血,干涸的血,新鲜的血,粘稠的血,浓得已经无法让人分清,她到底哪里受了伤。 印归湖手脚发冷,忘了自己是在特案部,还是在那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 那个女人,是他一年前亲手杀死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在他的噩梦里,反复出现的女人。
第11章 材料室 “边澄。”司阵在结界里喊了声监察员的名字。 印归湖回过了神来,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不过是那个女人的妹妹。她是叶边澄,而不是叶边瑶。 她们只有相似的五官,却是不同的神态。曾经,妹妹叶边澄灵动可爱,姐姐叶边瑶贤淑温柔。 而现在,妹妹暴躁阴鸷,姐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狰狞恐怖,不复温柔。 是印归湖,把她们变得这个样子。他懊悔也无用,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他也不能重新做出选择。他难辞其咎,恶罪难赎。 叶边澄听到司阵喊她,她狠狠地瞪了印归湖一眼,似乎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剖出一个洞来,但还是履行了职责,用铜笔在金属门中点了一下,让结界向印归湖开放了。 印归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谢谢。”然后抬脚跨过结界。 却听到他后面的叶边澄阴郁地低声道:“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死了对大家都好。” 印归湖顿了一下,却只能假装没听到叶边澄的话,对司阵道:“走吧,去材料室。” 材料室,是放珍贵耗材的地方,位于协会六楼。 协会人员从各地收集回来的灵石、珍兽都会上交到材料室,而材料室的总管----SS级药修黄藿君,则负责制定材料炼化计划,充分地发挥每份材料的特性,然后交给他手下的助理药修去炼化,炼化出来的丹药再按需分配给协会内的人。 傅昇说死的是异兽,那么,协会清理完现场后,只会把尸体拉到材料室。 印归湖和司阵穿过协会的办公区域,去搭乘电梯。一路上,印归湖受到了不少鄙夷的目光,但他只能当作看不见,他只能暗示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他破更多的案,救更多的人,就能将功抵过,就能弥补一些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已经学会懊悔,学会痛苦了。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他能学会共情,学会真诚地微笑吧。 这最漫长的几十秒,终于在两人进入电梯后结束了。 印归湖闭起双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司阵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印归湖情绪的波动,他道:“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不行,可以在外面等我。” 听到司阵的话,印归湖却笑了起来,他道:“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而且,都来到这里了,难道要重新回去吗?” 司阵想开口再说什么,电梯却到达六楼,“叮”地响了一声,打断了司阵的话。 电梯门打开,材料室里的光景呈现在了印归湖和司阵面前。 说是室,其实六楼整整一层都用来存放材料。 一排一排的储物架,按一米的距离排满了整层。左边的储物架是抽屉型的,每个抽屉上面都贴着标签类别;中间的储物架是中空型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在吊顶射灯的照射下,就像是奇异生物展。 右边的就是冷柜了,印归湖和司阵要看的尸体,就是在那里。 冷柜区是一个透明玻璃隔间,隔间里还有一张可以伸缩的解剖台,能放下不同大小的异兽。 印归湖和司阵看到,那张解剖台上正放着一具深青色的异兽尸体,因为离得远,他们还无法分辨具体是什么异兽。而旁边在弯着腰研究尸体的瘦削中年人,正是他们的老熟人----药痴黄藿君。 印归湖和司阵走进隔间,终于看到了那具尸体的全貌,那青色,竟是异兽的鳞片。 黄藿君一看见他们进来了,就马上喊道:“快点看,快点看!看完了我要解剖了!” 印归湖和司阵打量起尸体,那是一具似人的异兽尸体,有头也有四肢,身材像5岁孩童,肚子鼓鼓囊囊的。但也有与人不同的地方,异兽的嘴巴像是一个巨大的鸭嘴,是黑色扁扁的喙,鼻孔在喙的两侧,四肢的末端也不似人的手指脚指,而是指间有薄膜相连的蹼。 “是水虎。”司阵道。 水虎,D级无害珍兽,全身上下都是宝,鳞甲能炼器,肉脏可入药。 印归湖带好手套摸了一下它的肚子,却发现上面的鳞片坚硬非常,印归湖又用双手捏了一下水虎的脖子,然后“咦”了一声。 在一旁拿着手术刀等着的黄藿君道:“咦什么咦,赶紧看完,我好久没碰过珍兽了。” “它的脖子没有被扭断的痕迹。”印归湖对司阵道。 “和上两具尸体不一样,难道是因为它是异兽吗,”司阵皱起了眉,问黄藿君道:“它是怎么死的,有外伤吗?” “没外伤啊,特别完好。”黄藿君道。 “所以它死因不明咯?”印归湖道。 “不知道不知道,我是药修又不是法医,”黄藿君指了指解剖台旁边的工作台,道,“那边是和水虎一起送过来的东西,我还没看,你们自己去看。” 印归湖暗暗摇了摇头,却还是同司阵一起走到了那个工作台前。 只一眼,印归湖就认出了在一堆杂乱海草和树叶中的,雷符。 那是四一三行动的专用符咒。 印归湖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明白了这个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却不敢去深思,也不敢去捋自己的思路。 因为,如果真的是他所想那样,那么,他可能,承受不住。 印归湖主观上不愿去想,潜意识里深埋的记忆却开始疯狂涌动。他呆立在原地,反常地把双手伸到自己面前,观察起自己的双手来。 他又出现幻觉了。 此时,在印归湖眼里,自己的双手上的手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手的鲜血。那血却没有往地上滴落,而是一点一点爬上了他的手腕,沿着他的手臂延伸。 暗红色的纹路,就像是蛇的信子,准备侵蚀掉他的整副身躯。 冷柜区的寒气开始渗入印归湖的四肢百骸,他止不住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司阵也看到了那张雷符,他的第一时间却不是去拿出那张雷符,而是去观察印归湖的神色。果不其然,他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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