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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老攻的悬赏

时间:2023-08-16 17:01:15  状态:完结  作者:剑止

  ——对不起,倦,真的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

  ——可我太没用了,我一直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我必须恨一个人,抱歉,我选了你……

  都说酒后吐真言,江倦觉得过去那些年自己不曾恨过萧始,可能也与此有关。

  可是这一次,萧始却仿佛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剩哭泣的本能,也是最真实的情感流露。

  江倦舌根发苦,连开口这样简单的反应都变得无比艰难,索性便用萧始的话反过来安慰他了:“都过去了,萧始,让它过去吧。”

  在那含糊的痛哭声中,他听到了“对不起……”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这三个字。

  怕到过去三千多个长夜不敢入眠,圆睁着双眼在无垠的黑暗中熬到天光乍现。

  江倦回过身来,他想拉开萧始的手,可他每放开一次,萧始都会再次扑上来搂得更紧,让他寸步难行。

  江倦动弹不得,也狠不下心推开伤心欲绝的萧始,他的手在空中悬停许久,到底还是落在萧始头上,揉了揉他的卷毛。

  “好了,我就不安慰你了,你自己想开点。我们不需要你的歉意,也不需要你赎罪和补偿。为你做这些事,从来就没人期待过回报,你好好活着,就是对在意你的人最大的尊重了。”

  他伸手捞了萧始一把,“起来吧,别跪了。他要是还在,又得说我欺负你了。”

  萧始起了身,却没有给他逃开的机会,紧逼几步把他顶在墙上,死死抱着他不放。

  好像这一撒手……就再也找不见他了似的。

  江倦仰头看着吊灯,心里暗骂自己太心软,身体不听话地抬了手,轻拍着萧始,将他泪涔涔的脸按在肩头,任那温热的泪滴滑进领口,湿了大片。

  “算了,不劝你了,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死的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替我死的是江住?”

  泫然泣后,萧始嗓音低沉沙哑,听起来有些陌生,“害死他的人是我,该是我对他的死负责,该是我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该是我遍体鳞伤肝胆俱裂……可你替我背负了十年,我却还将那样的痛苦强加于你,折磨了你那么久……这太不公平了,对你们……太不公平。”

  “你错了,没有什么人是应该死的,这世上也没有公平,大多数人再怎么痛再怎么苦也要坚持走下去,是因为做选择题的人是自己,没有回头路。但你是个例外。”

  江倦闭上眼,咬了咬干涩的嘴唇,这一次坦白才是真正的释然:“……你的路,是我替你选的,我得对你负责……所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第117章 画牢

  屋外大雨淅淅沥沥, 时不时伴着一声惊雷,原本死寂的夜因此喧嚣起来,吵得人心乱难眠。

  江倦翻来覆去睡不着, 两眼睁得老大, 比白天还清醒, 看着床边台灯的暖光, 忽觉有些刺眼,刚伸出手就被坐在床边的萧始握住了。

  “还是睡不着?”

  江倦眉头皱得很紧,那种彻夜不能入眠的不适又来了。

  按照往常的经验,只要萧始也躺在他身边, 这种症状多少会有缓解, 可能今晚他们不适合睡在一起。

  于是江倦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道:“给我点药吧, 安定、镇静都行, 我想睡会儿。”

  他脸色很差,白得没有活人气, 眼底泛着淡淡的青,看着就难受。

  萧始却没有立刻答应, 紧握着他的手, 蹲在床边小声劝着:“再试试,可能等下就睡着了。明天哪儿也不用去, 就安心在家养着,睡到下午也没事, 我陪你。”

  “萧始啊……”江倦唤道,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睡不着, 你帮帮我吧。”

  萧始没再坚持, 端来热水喂他服了药, 一直等着他入睡了,才帮他盖好被子,离开了卧室。

  别说江倦,看着手里的药,他自己都想吃。

  沉眠和醉梦永远是人逃避现实的最好去处,谁都不例外。

  出门后没走几步他就没了力气,扶着栏杆颓然坐在楼梯上,心中一片乱麻,理不出头绪。

  刚刚江倦在入睡前对他说:“萧始,别可怜我,我不可怜。”

  可这些年,自己却一直在被怜悯着,若没有江倦的施舍,十年前疯掉的人可能是他自己。

  他无法心安理得接受那样贫瘠的江倦对他掏心掏肺直至枯竭,也无法原谅那个不明真相刀刀刺向朱砂痣的自己,他无地自容,甚至不知道未来该怎样面对那人。

  离开很像是逃避,是懦夫才有的行为,可现在他得知一切,却觉得自己留下才是对江倦的折磨。

  他该走的,但不该是现在。

  江倦等了十年才终于等来了得知江住死亡真相的机会,他不能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丢下他。

  客厅里传来响动,深埋在膝间的萧始站了起来,前去查看状况。

  只见哮天站在江住的遗骨旁,见人一向喜欢摇起来的尾巴垂了下去,低头注视着骸骨,许久都没有挪动,似乎是想从面目全非的骨相中找到那人从前的样子。

  狗狗没有太多面部表情,无法直白表达情感,但却有着和人一样的本能。

  萧始靠近时,发现哮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几乎站不住,大颗的泪水滚落在地上,无声悼念着它故去的好友。

  江住生前和哮天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给了体弱的德牧成为警犬的机会,在人类的认知中,这是救命之恩,是知遇之幸。

  萧始没有阻止哮天去蹭江住的遗骨,他想,当年还是小小一只的狗子或许也曾在那人怀里这样撒过娇,只是如今物是人非,过往云烟都已散了。

  画地为牢,被囚困在回忆里的,都是可怜人。

  他抱着哮天,揉了揉它柔软的颈毛和耳朵。

  哮天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便自觉退开了几步,乖乖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眸无声传递着殷切的情感。

  萧始拍拍它的头,“我尽力。”

  在案件的勘验过程中,白骨化尸体因影响因素多、案发时间长、尸体破坏程度大等特点对法医的工作要求极大,这次虽然不需要考虑暴露环境、烟霾情况和昆虫与动物作用这些常见的影响因素,但对遗体死因检验的难度也不小,尤其是在法医本人顶着巨大心理压力的情况下。

  萧始在脸上拍了些冷水,深呼吸几次让自己进入状态,做好一切准备,回到了遗骨身边。他必须把这具白骨当做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首先他记录了江住生前的身体情况,身高186公分,体重在75公斤左右,死后不会因为脂肪快速液化而出现体重迅速减轻的情况,尸体在自然腐败的过程属于正常状态。

  据江倦的说法,他曾想过低温保存遗体的方式,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和工具,只能在腐败静脉网出现时借生石灰和水反应产生的高热加速了遗体的腐败,使得遗体在短时间内白骨化。

  一般情况下,死后24到48小时会出现尸绿,三到四天时腐败血液会沿着静脉丛形成树枝状污绿色的腐败静脉网,由于躯体的组织损伤会使大量组织细胞被破坏,在细胞内溶酶体的作用下,组织自溶也会加速。

  死后江住一直处在相对干净的环境下,相比起暴露在野外或被掩埋的遗体,昆虫与动物对遗体的影响不大。

  考虑到江住死后到火化之间可能有一到两天的时间,当时又正好是九月末至十月初,当时的雁息已经入秋,尸体的腐败速度比冬季更快,那么江倦应该是在江住死后的四到六天时做了这些。

  在温暖的环境中,尸体经过两到四周就可以完全白骨化,由此推测,江住从死后到变成白骨可能总共只用了两到三周的时间。

  有了这些资料,检验工作就免去了不少查证的麻烦。

  在拼凑遗骨时,萧始就发现江住的遗骨保存得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完好,在氧化钙和水反应生成的高温腐蚀下,部分脆弱的骨骼发生了的断裂,即使被安置在相对密闭的环境中,风化也很难避免,加之时间的作用,一些碎片已经无法拼凑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细节,萧始怀疑江住生前可能受了不止一处深到骨骼的暗伤,但江倦存储在芯片中的江住生前最后一张诊断报告上却没有提到这些。

  萧始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江住的遗骨,发现这些损伤大多出现在肋骨,左侧一处,右侧两处,断面颜色与正常骨表面风化现象断面颜色相近,基本可以判定为生前形成的伤痕。

  同时在肋骨的其他位置、肩胛骨和包括掌骨、腕骨、指骨在内的左侧手骨上均有锐器刺击形成的痕迹,腰椎的四到五节有一处明显的错位,这也就说明江住生前腰部曾受过伤,几乎是不能行动的。

  白骨能提供给他的线索只有这些。

  萧始回到电脑前,将他所有的发现一一记录下来,又开始仔细研究江倦留下的一手资料。

  首先从诊断报告入手,医院给出的结果是江住的颈部有长梭形切创,长6.2公分,左侧胸部受穿透火器伤,体内无空腔。因失血过多引起全身器官和组织缺血缺氧,重要器官功能障碍和代谢紊乱,导致失血性休克,因空气栓塞而死亡。无其他并发症。

  萧始从江倦身体上的伤痕开始查起,江住的左手有着三道交叉的砍创呈棱形,创缘有擦伤,长度约六七公分,应该是刃部较宽或较钝的凶器造成的,比如斧刃。

  他的左侧胸部留下了一道小创口、深创腔的刺创,刺入口呈菱形,创缘整齐,伤口周围表皮完好,没有皮下出血的情况,创角一端为钝角,另一端则为锐角,由此可以看出是单刃刺器造成的伤口,可能是水果刀、餐刀,或是刺刀一类的凶器。

  他的右胸则有两道变异型切刺创,创口形状不规则,创角模糊难辨,近似于矩形。

  而伤及肩胛的创口同样是变异型切刺创,刺创口与刺器横断面差异比较大,近似于椭圆形,这是双刃刺器在插入人体后转动产生的伤痕。

  即使在公安内网上都极少找到类似的图鉴,但萧始却很清楚这些创口是怎么造成的。

  ——拷打。

  他曾见过被墨西哥毒贩拷打至死的卧底,将单刃的刀具刺入身体,用没入体内的刀尖刮削骨骼,创口就会呈现出这样接近于矩形和梯形的状态,不会让人立刻毙命,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三种不同的刀具,行凶的人,很可能在三人以上。

  萧始崩溃地捂住了眼睛,连一眼都不敢再看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连对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卧底,他都不敢去看他们面目全非的尸体,如今却要面对惨不忍睹的故人。

  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

  感受到他情绪低落,哮天两只前爪扒在桌沿站了起来,用脑袋拱了拱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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