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叶怀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在博古柜上摸索了起来。 柜子很深,但没有抽屉和柜门,除了层板之外,就只有拗出了漂亮造型的柜壁和空无一物的底板而已。 “叩、叩叩。” 叶怀睿在底板的不同位置轻轻敲击了数下,听到的皆是像叩击脑门一般的实心的回响。 直到他敲到左下角的时候,才听到“笃笃”两声截然不同的,仿佛敲击肚皮般的清脆的回音。 叶怀睿:“……” ——不会吧!? 此时叶怀睿的脑中只剩“震惊”二字了。 他开始以声音异常的区域为中心,小心翼翼地沿着博古柜的轮廓摸索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在折腾了两分钟之后,他终于在两块“V”字形的层板内侧找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叶怀睿按开手机的背灯,猫下身,仔细查看自己发现的物件。 那似乎是个凸出来的木条,长宽高大约都是一厘米,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就那么突兀地卡在V字的正中央,按不动也拔不出来。 不知怎么的,叶法医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机关”两个字。 他试着将那个小方块向各个方向移动。 一开始,它好像嵌死在柜子上的一个花纹,纹丝不动。 直到叶怀睿将它往右边转了转,才忽然听到“咔擦”一声,整个小立方体竟然顺着V字装饰的边缘往下滑动,然后正正好卡进了边缘处的一处同样大小的凹槽里。 ——竟然真的是机关!? 叶法医已经震惊到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这时窗外的雷声更近了,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砸在了窗玻璃上,也透过洞开的窗户飘进了客厅。 但叶怀睿已经管不得那些了。 他一门心思都在这个柜子的机关上。 叶怀睿猫腰仔细观察了一下机括的构造,忽然灵机一动。 刚才那小立方体顶在了“V”字的最顶端,好像一枚栓子一样,或者说,像是门锁的插销。 而现在既然它已经滑开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想到这里,叶怀睿双手一左一右扳住那块“V”字型的层板,试着往右边转了转。 虽然手感沉重,但竟然真的可以转动。 叶怀睿:“!!” 他就好像一个密室逃脱游戏里立刻就要通关的玩家一样,紧张、忐忑而又兴奋地继续移动机关。 “V”字被他朝右侧转到刚好九十度,变成“<”状态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连串沉闷而干涩的金属与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 然后,柜子左下角的一块区域竟然向左侧滑开,露出了后方墙壁上的,一个堪堪能容一人钻过的暗门!
第4章 2.别墅-02 叶怀睿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刚刚入伙的新居中发现一间密室。 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于建筑图纸上的空间。 莫说是地产经纪,连装修队也没能发现。 叶法医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了。 若是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现在就应该拿起手机拨打999,请警察来处理了。 可是叶怀睿就是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人”,或者说是某种力量,在引导他找到这间密室。 从来不信鬼神的叶法医,在看到密室入口的那一刻,竟感到了一种贯通脊髓的战栗——震惊、恐惧、好奇,和不可自抑的兴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弯腰钻进了那处黑黢黢的入口。 “门”的后面是一道向下的阶梯。 叶怀睿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一边计算着台阶数。 一共十三阶,刚好是一层楼左右的高度。 十三级台阶走完,叶怀睿确定自己双脚落到了平地上,便举起手机,用手电朝四周照了一圈。 地下室并不大,满打满算只有十来平米,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 室内的东西很少。 以叶怀睿现在的位置来看,正对楼梯的墙边有一张单人用的折叠行军床,而他左侧的墙边是一张带抽屉的桌子和一把椅子,右侧的墙则有一高一矮两个杂物架,架子旁还堆着几个瓦楞箱。 在靠近床头的位置有一扇气窗,窗户突出于地面,也不知是玻璃破了还是窗框变形了,有雨水顺着墙流下来,将那附近的墙纸和地板都晕出了乌糟糟的水痕。 叶怀睿:“!!” 他忽然意识到,这间密室里,曾经住过什么人了。 ——所以当年警方会在这一带发现殷嘉茗! ——所以殷嘉茗中弹后逃进这间别墅,并不是慌不择路! ——这个地方,是他的藏身之处! &&& &&& &&& 接下来的五日里,叶怀睿将这间不大的地下室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收拾了一遍。 他在这里找到了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行军床是三四十年前的笨重款式,薄薄的床垫早被雨水泡坏了,露出了内部生锈的弹簧。 杂物架上有几件衣服,从料子、款式和陈腐程度来看,都是他老爸那辈的旧物了。 叶怀睿展开比划了一下,比他自己的尺码要大上一号——这意味着对方是一个高大而且身材健壮的男人。 书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油已经干透了,罩子被熏得发黑,黏满了灰尘。 桌角滚落了一支钢笔,是某个舶来的牌子,价格不菲,可惜笔尖已经摔歪,不能用了。 桌子正对的墙上订着一本老式日历,白底红字红字,一页一页撕的那种。 虽然纸页已经发霉变质,但字迹仍然很清楚,上面一行“SEP 1982 九月”,下面则是一个明晃晃的“18”——正是殷嘉茗中弹落海的那一天。 至于桌子的抽屉里,则塞了一些旧报纸、周刊和杂志。 叶怀睿逐一翻看了一遍,最早的日期是1982年7月22日,正是案发的次日,头版大字印着金城大劫案的报道,还附上了殷嘉茗和司机两人的通缉令。 有几页报纸上还有写划过的痕迹。 在《正报》周刊关于劫案的特辑上,有人用钢笔在标题《殷嘉茗械劫杀人》下面用力划了几下,力道之大,直接划破了纸张,旁边还龙飞凤舞写了五个繁体字——“我唔係(不是)兇手!!” 看到这些,叶怀睿已经能百分之一百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当年悄悄住在这间秘密地下室里的,正是金城警方苦苦寻觅了两月的殷嘉茗。 密室的机关做得隐秘,哪怕是警察事后将整栋房子搜了一遍,也没能发现隐藏在博古柜角落的暗门和楼梯入口。 虽然叶怀睿不知殷嘉茗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这处密室的,但很显然,有人在帮他。 因为密室里遗留下来的食物、饮水和生活垃圾实在太少了。 地板上有两个被污水泡得黏在了地板上的油纸袋,大约是用来装食物的。 架子上的热水壶里只剩下很少的水,搪瓷杯也落满了灰尘。 屋角有一个痰盂,里面有些干涸的不明污渍,不过大体还算干净。 这些物质,根本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性在狭窄的密室里躲上两个月。 所以殷嘉茗要么就只能自己偷偷摸摸出去寻找食物,要么就得等人来给他送吃送喝。 但鉴于这里地处偏僻,一个外貌特征突出的通缉犯也不可能频繁地往外跑,所以叶怀睿更倾向于后面一种可能性。 叶怀睿将殷嘉茗留下的旧物一一收了起来。 然后他没有动其他的家具,请人来修理了破掉的气窗玻璃,又重新粉刷了墙壁,修补了地板,拉了电线,将地下室改造成了一个独立而隐蔽的房间。 7月23日,星期五,晚上十点二十五分。 叶怀睿打开博古柜的机关,然后带着一本书,一杯茶,还有一小碟黄油曲奇钻入暗门,来到了地下室中。 地下室虽然拉了电源,安了顶灯,却没有装空调,只放置了一把落地扇,在这盛夏时节里其实是有些闷热的。 但叶怀睿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这里呆一会儿。 不知为何,这地方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密室安静、隐秘而又封闭。 仿佛只要呆在这里,就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当年那个被全世界怀疑和孤立的男人曾经的感受一般。 当然,这不意味叶怀睿就信了殷嘉茗写在《正报》上的那几个字,认为他当真是无辜的。 只是殷嘉茗留在报纸和周刊上的那些文字,感觉像是随手写下的,性质类似于随笔或是日记,通常多为有感而发,并没打算给其他人看,也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事实上,殷嘉茗也只是把它们胡乱地塞进了书桌抽屉里,至死也没有带离密室。 如果这不是殷嘉茗为了脱罪而特地做下的布置,那么叶怀睿就不得不思考这些“自白”的真实性了。 ——有没有可能真如电影里演的那样,殷嘉茗是被人陷害,替人背锅的呢? …… …… …… 叶怀睿想得投入,端起马克杯凑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这时,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气窗,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雷鸣,然后便是噼里啪啦雨点敲击气窗玻璃的声音。 叶法医猛然回神,意识到外头下雨了。 “隆!” 又是一声雷鸣。 几乎是雷声响起的瞬间,地下室刚装的吸顶灯毫无预兆的忽然暗了下来,随即再度亮了起来。 叶怀睿吓了一跳,手一抖,马克杯里的普洱茶就洒出去了些许。 “嘶!” 茶水溅到了叶怀睿手上,略有些烫,好在不到能伤人的温度。 叶怀睿放下马克杯,才发现自己忘了在这里放一盒纸巾。 他懒得为了这点小事上楼,干脆搓了搓打湿的手指,然后用指尖的水渍,在桌上写了个“殷”字。 叶法医从小就被他当老师的妈妈摁着练字,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连随手划拉的一个字也是端正瘦洁、清丽灵动的。 不过“殷”字笔画多,只写了一个字,指尖的茶水就干了,他又沾了桌上的水滴,把“嘉茗”二字写完。 然后他看着书桌上的名字,失笑地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简直对这个陈年旧案投入得有些疯魔了。 “……什么证据都没有,瞎琢磨个什么劲儿呢?” 叶怀睿对自己说道。 他抬起手,想要抹掉桌上的名字。 然而叶法医的手还没碰到桌子,那三个字就忽然消失了。 那绝不是水渍自然风干,反而更像被人用什么东西擦掉一般。 叶怀睿:“!!” 他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桌子,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眼花看错了。 然而,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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