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掺着他起身,替他整理了坐乱的衣角道:“期无来给你送药。” “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萧逸然的声音淡淡的,听得出里面的落寞。 “我听得到就行了。”燕云拉过他的手:“你只管让我照顾你。” 闻言,萧逸然但笑不语。 “怎么,不相信我?”说着,燕云就要去挠萧逸然的腰。 萧逸然想躲开,却一头撞进燕云怀里,两人笑闹作一团。 药房里,炉子上的罐子咕嘟咕嘟地沸腾着,药汤都溅了出来,而守在一旁的李期无却无动于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柳如玉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药汤洒一地的场景,他一把拽过李期无,厉声道:“罐子都要烧干了,你怎么回事,不怕被炸伤吗?” “萧逸然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应该是外力所致。”李期无全然忽视了柳如玉的话,继续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屋子里有一股怪异的香味?” “不是熏香吗?”柳如玉不解道。 “萧逸然从来不爱熏香。”李期无无比笃定:“他没有熏香的习惯。” 此话一出,两人均是一愣,他们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道:“熏香有问题!” 两人再次去找萧逸然时,燕云才给他喂完药,扶着他躺下。 “怎么了?”看到两人焦急地推门而入,燕云颇为不解:“有什么急事吗?” “有问题。”李期无说着快速地走到香炉旁,他从香炉中捏出一指香料,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放在掌中拨弄了一番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什么意思?”燕云也跟着闻了闻:“这个香料有毒?” “对正常人来说没毒,反而能凝神静气。”李期无说着眉头紧皱:“对萧逸然来说,却是催命的剧毒。” “这里面有银花草,会加快萧逸然的毒发进程。” “来人!”燕云招来一个宫女道:“把这个香炉撤了。” 平日里燕云对人都是笑脸相迎,难得有这么严肃的表情,宫女偷偷地瞟了他一眼,颤颤巍巍地准备把香炉撤下去。 “站住。”燕云一把攥住宫女的手腕:“这殿中的人都被遣散了,为何你还在?” “奴婢……”宫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燕云一把甩开她的手,掐住她的脖子道:“谁叫你这么做的?”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宫女说着开始抽泣起来,任燕云再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 “奴婢自打进宫,就在这里伺候皇上了。”宫女继续抽噎,看起来好像真的对香料的事不知情:“从前皇上还是六皇子时,丽妃娘娘就将奴婢指派到这里伺候皇上了。” “这个香料怎么解释?”李期无指着香料道:“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偷偷躲在暗处看什么?” “这是从前丽妃娘娘特意嘱咐的,她说皇上从小体弱多病,这个香料对他有益处。” “奴婢给皇上点了这么多年的香,都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奴婢真的不知。” “丽妃娘娘?”燕云加大手上的力道:“你知道你差点害死皇上吗?” 宫女被掐得脸都紫了,依旧重复道:“奴婢不知……”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柳如玉拍着燕云的肩道:“她若知道肯定不会冒死这样做的,毕竟丽妃和萧逸阳都死了,没人能保她。” 燕云不吱声,他盯着宫女逐渐青紫的脸道:“不管怎样,她都不是无辜的。” 说完,他用力一掐,宫女瞬间窒息而亡。 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李期无轻叹着说:“银花草加剧毒性,萧逸然没多少时间了。” “那就将换血的时间提前吧。”燕云说着,回头看向萧逸然道:“我不想他有意外。” “嗯。”李期无应下,看着燕云欲言又止。 像是看出了李期无的顾虑,燕云直接说道:“一切以逸然为重,不用顾虑我。” 燕云的话并没有打消李期无的顾虑,末了,他才缓缓道:“我尽量让你们都好好的。” “谢谢。”燕云回头,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再给我们一天时间。” “我想与他单独待一天。” 春末夏初,窗外的海棠花已经凋零殆尽,树上空落落只剩斑驳的枝丫,微风一吹颇有种张牙舞爪的凄凉。 燕云牵着萧逸然从树下走过,鞋底踩到地上枯枝,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海棠花谢了吗?”萧逸然在树下停住,他松开燕云的手茫然无措地四处摸索着。 闻言,燕云抬头看向空荡荡的枝丫,无声地苦笑了几下,又故作轻松地对萧逸然道:“没有谢,开得正好。” 说完,燕云才想起来萧逸然听不到了。他眼中的落寞暴露无遗,却还是温柔地拉过萧逸然的手,在他的掌心写字。 “花没谢,很好看。”他写完,抬头向萧逸然看去,想观察他看没看懂自己写的是什么。 只见萧逸然抬头轻笑,万分庆幸道:“真好。” 燕云也抬头,看着斑驳交叉的光枝,再看向一无所知的萧逸然,心中百感交集。 从前燕云说过很多谎,这一次的谎言,却是最让他最感辛酸的。 他没想到有一天,谎言能成为安抚爱人的良药。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毒性渐渐侵入,萧逸然对外界的感知不再敏锐。 明明已经是四月,海棠花早就谢完了。 对此,萧逸然却浑然不知,对燕云的话深信不疑。 燕云还沉浸在谎言的愧疚中,萧逸然又万分欣慰地舒了口气道:“总算赶上了。” 听到这话,燕云疑捉住萧逸然的手,写道:“赶上什么?” “赶上和你一同赏花了。” “这一天,我等了好多年。”萧逸然欣喜的语气让燕云心中再次泛酸,他别开头不看萧逸然,心头像被揪着一般难受。 是啊,眼前这个男人,等了他十多年。 从少年到青年,到病入膏肓,再到濒临死亡,这个叫萧逸然的人,用自己的一生,默默无言地等待他。 想到这里,燕云的心就越发的抽痛,他默然地握紧萧逸然的手,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萧逸然一个人承受等待的孤独。 萧逸然就这样被燕云牵着穿过大半个皇宫,最后又被他扶上了马车。 在感受到燕云也上了马车,在自己身边坐定后,萧逸然凭直觉攥住燕云的手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燕云轻轻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在他手心写道:“带你回家。” 萧逸然明显地愣了一下,片刻后,他才喃喃道:“奕轩王府吗?” 燕云不语,闭上眼拥着萧逸然靠在车里假寐。 “家”这个字对燕云来说,已经是一个特别模糊的存在。 自从他的父王和母妃去世后,奕轩王府这个家,就成了燕云避之不及的地方。 家对他来说,只剩下痛苦的回忆。 对燕云来说,即使是在战场漂泊,风餐露宿,也比回家好。 马车缓缓停下,行风对着车内喊道:“世子,我们到了。” 燕云应下,却迟迟没下车。他几次掀开马车上的帘子,都没能下定决心踏出那一步。 感觉马车不再行驶,萧逸然问道:“到了吗?” 燕云攥着萧逸然的手没回答,他透过马车小窗的缝隙看着牌匾上“奕轩王府”这几个字,久久无法回神。 这里,是燕云长大的地方,是他魂牵梦绕,却又再也回不去的家。 感受到燕云的异样,萧逸然不再说话,他一下又一下地请拍着燕云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他。 “要不我们先回宫吧,下次再来。”静默良久,萧逸然突然开口。 ---- 谢谢不知名的宝儿投喂的海星(鞠躬) 如果有个人能与你的悲喜感同身后,那他一定很爱你。
第110章 我们成亲吧 老王爷和王妃惨死的事,萧逸然也知情。 那段时间他怕燕云想不开,所以每日在奕轩王府附近徘徊,暗中观察着燕云,也亲眼目睹了他的痛苦。因此萧逸然很能理解燕云再次回到奕轩王府的不安情绪。 如果回家对燕云来说很难,那他绝不会让燕云再回忆起那些过往的痛苦。 没得到燕云的回应,萧逸然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回宫吧。” 燕云这才回过神,他收敛情绪,而后攥紧了萧逸然的手,拉着他下了马车。 “其实我不是很想去。”萧逸然突然停下,拽住燕云不让他继续走:“我们还是回宫吧。” “你说谎。”燕云抽出手,在萧逸然手背上写道:“你不知道,每次你说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看地面。” “有吗?”萧逸然还想狡辩,被燕云强行拽到了王府里。 长时间无人居住,王府急看起来破败 “你不适合撒谎。”燕云说完,也不管萧逸然回不回应,拉着他就往祠堂跑。他们穿过一间间房屋,一路跑到了王府的最里面。 长时间无主人居住,仆人们疏于打扫,王府急看起来破败了不少。 燕云拉着萧逸然跨过藤蔓丛生的小路,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前。 “准备好了吗?”燕云在萧逸然的手心写道:“我要带你见我的父王和母妃了。” 萧逸然重重地握了握燕云的手,低声道:“准备好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当燕云要推开房门时,萧逸然又忽然顿住道:“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燕云说完,笑着刮了一下萧逸然的鼻子,继续在他手心写道:“有你陪着我,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这话却没有安慰到萧逸然,他依旧站在门外不肯进去,任燕云怎么拉也拉不动。 “你确定要带着一个男人,在你父王和母妃面前托付终身吗?”末了,萧逸然骤然开口道:“我是个男人,还是个曾经亲手杀了你的男人。” “而且我现在就是个无用的废人。” 萧逸然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了下来,看起来像是犯了错在忏悔一般。 见状,燕云不语,他盯着萧逸然,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眉头越皱越紧。 萧逸然还在喋喋不休,他走过去一把将萧逸然横抱起来,抱着走进屋里。他动作轻柔地将萧逸然放下来,扶着他站直。 房间里放着两块牌位,桌上除了牌位,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碗盘,桌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看起来无法言喻的凄凉。 燕云盯着牌位看了一会儿,走到桌边用袖子擦干净桌面上的灰,然后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才开口道:“父王,母妃,恕孩儿不孝,现在才敢来看望你们。” 才开口,燕云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起来,他说着又连续磕了几个头,磕得额头上都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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