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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尧面上没有表情，努力当一个没法深入交流的傻子，但是傅远的热情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他喋喋不休，讲起在军中的事。比如张三也有一个纹身，但他纹的是一只老虎，还不大好看，没有老虎的威猛。 洛清尧淡淡地听着，眼角偶尔扫他一眼，傅远精力太充沛了，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眼睛发亮，一点也没有疲态，洛清尧轻抿嘴角，微不可察笑了一下，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也有一个人天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但是那个带给他热闹的人却并没有什么好下场，洛轻尧微微扬起的嘴角又抿成了一条直线。 傅远自顾说了很多，却看见洛轻尧脸上闪过一丝忧郁，他忙问：“你怎么啦，是不是难受？” 洛轻尧点头，又闭上了眼睛，心想，他要离傅远远一点。 傅远轻轻道：“那你休息，要是吐了，就得再喝盐水。” 洛轻尧闭着眼睛没动，他听到傅远起身的声音。 “陛，陛下？”傅远有些结巴。 夜司宸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他，他应当是中暑了，我送了些盐水过来……陛下，您找到纺锤果了！”傅远的声音里满是惊喜，“纺锤果治中暑最有效了！” 洛清尧感到一双大手盖在他的肩头：“尧尧，醒醒。” 洛清尧睁开眼，夜司宸手里拖着一个中间粗两头细的果子，果子外皮是跟沙漠融成一体的土黄色。 夜司宸用匕首在上面开了一个口，递给他：“喝吧。” “快喝，快喝！这可是沙漠里的琼浆玉液，没事的人喝了补充体力，中暑的人喝了立马活蹦乱跳。”傅远道，“只是这东西不好找，它的颜色跟沙子太像了！陛下有鹰隼般的锐利眼睛才能找到！” 洛清尧看着夜司宸手里的纺锤果，心想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喝，什么意思？ 不过他还是接了过来，给他他就喝。 纺锤果的汁液清凉甘甜，洛清尧一个没忍住，全喝了。夜司宸又见他喝得畅快，心里也跟着畅快，他摸了摸洛清尧脖子的枚刺花，洛清尧缩了一下脖子。 傅远的视线跟着枚刺花移动，他舔了舔嘴唇，觉得很渴，拿起水袋，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水。 沙漠里越来越热，大家草草吃了干粮喝了水，挤在阴凉里，搭了简易帐篷，轮流休息。 洛清尧只喝了水，便靠在岩石上不想动弹，夜司宸把他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摸了摸他的脸。 “退烧了。”夜司宸道，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洛清尧说，洛清尧没有回应，一会儿便听到了夜司宸均匀绵长的呼吸。 洛清尧很累，却睡不着。 他搞不明白夜司宸的用意，夜司宸为何不厌其烦照顾一个像累赘的他？ 纺锤果，纺锤果，这么珍稀的东西，仅此一个，难道不应该他自己享有吗？ 洛清尧想不明白，他更习惯动辄就对他出言侮辱的夜司宸，而不是现在事事迁就他的夜司宸。 洛清尧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想了，夜司宸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夜司宸拿他当小猫小狗也好，玩物也好，还是心血来潮无比珍视也好，都随夜司宸去。 他不去猜这些，只要夜司宸不要在肉体上折磨他就好。 想到这儿，他再也支撑不住酷热下的疲惫，沉沉睡去。 洛清尧感受到了一丝寒意，等他醒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他们早就离开了岩石，一队人马寂静无声行驶在银白月色下。大漠昼夜温差大，白天的暑气早就散尽，此刻就算他身上披了毯子，还是有点冷。 “醒了？”夜司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洛清尧的后脑正好压在夜司宸滚动的喉结上，于是洛清尧感到了一阵一阵的震荡从脑后传来，他动了下身体，离夜司宸的身体远了些，但是乍一离开，寒气见缝插针钻进他后背， 洛清尧打了一个哆嗦。 夜司宸紧了紧手臂，将他压回怀里。 “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夜司宸道。 洛清尧不动了，马儿缓慢行驶在沙漠上，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觉得苍茫天地间，静谧一片。 “尧尧。”夜司宸忽然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旋，力道很温柔，然后他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好呢？” 洛清尧空茫的大脑一下子快速旋转起来，连身体都紧绷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好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好呢？ …… 夜司宸是真的看出来了还是在诈他？ 洛清尧沉默不语，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你实在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夜司宸又亲了一下他的发旋，“放松吧，知道了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洛清尧这才意识到，他紧绷的身体早就出卖了他，但他放松不下来。 “最开始，”夜司宸顿了顿道，“我看了相关的医书，刘太医诊断的没错，你是真病了。” 洛清尧微微低头，心想，夜司宸打算怎么处置他。 夜司宸又道：“但是我们形影不离，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在一起，就算再缜密的骗子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更何况你并不是一个行骗行家，当你自以为是一个人的时候，你就装得没有那么到位了。” “那天在河边，你一个人下河洗澡，我就发现了。”夜司宸幽幽道，“你是因为不想同我说话，才一直装病吗？” 洛清尧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说话。 夜司宸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我以前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你不愿意同我说话也能理解。” 月色里，洛清尧讶然睁大了眼睛，怎么，夜司宸竟然还学会反省了？怎么回事？ “你到底要扮演小傻子到什么时候？”夜司宸道，“坦白讲，我为你做得够多了。” 洛清尧提起心来，他觉得夜司辰在说他不知好歹。 “告诉我吧，尧尧，这个游戏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夜司宸的声音像大漠里的月色一样又凉又沉。 048 沙漠遇险 048 “你打算怎么惩罚我？”被拆穿了，再装下去恐怕会惹恼夜司宸，洛清尧索性不装了，直接问道。 “嗯，惩罚。”夜司宸沉沉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好像是在思考怎么惩罚他。 按理说，该罚，不听话的小猫咪学会了骗主人，应该给他一点教训。 但是，他现在不想惩罚他怀里的小猫咪了，小猫咪太容易受到惊吓，他不想再把他吓得精神失常，他宠他，所以应该原谅他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月色逐渐稀薄，直到东方现出一片朦胧的白光，夜司宸也没有说怎么惩罚他，洛清尧在不安中睁眼到天亮，不一会儿，红彤彤的太阳霸占了整个天空，洛清尧眯着眼睛，身体本来就虚弱，如今一晒，又头昏脑涨起来。 夜行晓宿的日子一连走了几日，周围还是一片茫茫黄沙。洛清尧明显感到他们水不够了，前几天，还能大口喝水，这两天只能小口喝水，还不敢喝太多，每时每刻都处在干渴中，洛清尧感到自己从里到外都要被晒干了，他昏昏沉沉地熬着，到了最后，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夜司宸看着地图出神，按照地图的指示，他们走过月沙山后，会看到月牙湖，月牙湖就是他们的补给站，但是穿过月沙山后，按照地图的方向又走了两日，竟然半点湖泊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夜司宸把当地向导叫来，向导是个黑瘦的小老头，他的嘴唇起了一层白色的皮，风一吹，白色的皮簌簌煽动，向导舔了一下嘴角，神神叨叨：“沙漠里的海子是会动的，那月牙湖八成是跑了！” 身边的傅远一脸冷汗，这个向导是他派人找的，生活在北境边陲的一个小村子里，每年都会横穿沙漠，去到柔然，跟那些蛮子做些小生意，在沙漠里的生存经验十分丰富。 但是如今看来，这人说话怎么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气息。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长生天不让我们向前走了！”小老头向导道。 “你是中原人，也信奉长生天？”夜司宸问。 “长生天神就在天上，不管我们信不信，他都在！”黑瘦向导一手指天，满脸坚定，“我们应该追随长生天的旨意，马上回去！” 现在回去，没有水，也会渴死在半路上。 傅远道：“老人家，你想想办法，我们现在回去，也不一定能保住命。” “那要看长生天的意思，长生天要我们死，我们也没办法。”向导有些萎靡地想走。 夜司宸面色阴沉，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留你也没什么用，不如杀了，送你去见长生天神。” 向导面色骤变，又干又瘦的身体打颤：“你，你要杀我……不不不，我还有用，你别杀我，我们再往前走走，海子跟着风跑，说不定它跑到前面去了！” 夜司宸的刀尖儿擦过他的脖子：“带路。” 向导颤颤巍巍跑到前边去带路，夜司宸瞥了一眼傅远：“这人靠谱吗？” “他，他在沙漠行走的经验很丰富……” “不是问这个，他身世有没有问题？”夜司宸面色不耐看了一眼傅远，不知道戎马一生善于用兵的傅忠将军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脑子少根筋的儿子。 “啊？”傅远的神情有些迷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夜司宸提着马缰绳走了，要不是看在傅忠的份上，他真想砍了傅远，这个向导明显有问题，他派了小兵盯紧向导。 向导没有再嚷嚷着要回去，一路向前奔，没有停歇下来的样子，彷佛是看到了远处的海子。 夜司宸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洛清尧已经晒得精神恍惚，玉白色的肌肤浸出汗水，晶莹细碎的汗珠挂在额角鬓间，双颊透露着不正常的红，让洛清尧透露出一股醉态的病态来。夜司宸拿出快要见底的水袋，给了灌了一口水。 洛清尧嘴里干的要命，猛一被湿润的液体滋润，嘴巴不由自主向上靠，想要吮吸更多，夜司宸又给他喝了一口，晃了晃基本没有水声的羊皮水袋，声音嘶哑：“尧尧，再等一等，马上我们就能找到水了。” 洛清尧昏昏沉沉“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总之喝完水，又没动静了。 傅远驱马过来，他嘴唇又干又裂，眼角快速扫了一眼陛下怀里的人，陛下怀里的人歪着头，头靠向另一侧，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他露出的雪白脖颈上艳丽的枚刺花，上面缀着晶亮的汗珠，花瓣衔着水珠，颤颤巍巍，动人心魄，傅远扫了一眼，心跳如鼓，他马上收回视线，低头，“士兵们有些受不了了，是不是要休整一下？” 沙漠行军，本就是夜行晓宿，只不过以往都是快到正午才开始修整，但是随着深入沙漠腹地，天气越来越热，修整的时间也不得不提前。 夜司宸环视四周，到处都是黄沙，明晃晃闪着刺眼的光，根本就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在这种地方落脚，就是明摆着要被晒成鱼干。 夜司宸抽出地图，看了一眼，但是这地图在一片黄灿灿的沙子里聊胜于无，都不如靠直觉来得准。他向远处遥遥看了一眼，希望能找到沙丘之类的遮挡物，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眼竟然看到了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湖泊，湖水粼粼，闪耀着银光，湖泊周围竟然还有葱绿的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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