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跑到门口时遇着了赵和宜,他见着赵苋青兴致盎然的模样也笑呵呵地准备跟着去,其实赵苋青心里不大愿意带着他,每次同赵和宜一起玩,不仅二叔母会数落他连孙玉茹也会跟着掺和几句,次数多了他如今看见赵和宜就想跑。 “你要跟我一起出去?”赵苋青心里头急着出去,问这话时眼睛也没看着他,“我不愿跟你一起,一会儿二叔母见了又得骂我,你还是自己玩吧。”说完也没等赵和宜回答便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木生见状便点头哈腰地向赵和宜赔罪,只是也不敢多待,说完又急急忙忙地跟着赵苋青跑了。 鹅毛似的雪纷纷扬扬地下,风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赵苋青一出来便打了喷嚏,只得将大氅拢了又拢,伸手去牵木生的手,语气轻快地说道:“咱们快去吧,我还要去买一盏花灯!” 虽然还没到元宵节,可街上四处已然是卖花灯的小贩,赵苋青在琳琅满目的花灯中挑了又挑,好不容易才挑中了一盏金鱼模样的花灯,拎着笑弯了眼睛。 小贩将铜板递给木生,对赵苋青热络地说道:“小公子,你们且往前去些,前头可热闹,有舞龙放烟火的呢!” 一听小贩这样说赵苋青更高兴,连声说了谢谢就拉着木生往前面走去。 “公子可得慢些…”木生小心地护着赵苋青,紧张地盯着眼前的路。 突然天空炸开一朵炫目的银花,人群为着这转瞬即逝的美丽变得愈发喧闹,赵苋青拎着花灯手分明冷得不行,此刻却也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仰着头痴痴地看着烟花,眼里一闪一闪亮着光点。 “木生,你看那朵最好看……”赵苋青踮起脚指着一朵转头对着木生说,“快看快看!” 话音刚落手臂就被猛地撞击,冰冷的手被撞得发麻,花灯瞬间便从手中落下,赵苋青惊呼一声便想着伸手去捡,只是甫一伸手那盏花灯便被人一脚踩得瘪了下去,微弱的烛光瞬间熄灭了。 见状赵苋青登时急火攻心,气得脸颊通红,气呼呼看向来人,大声喊道:“你做什么!”说着就要冲上前去。 木生见赵苋青如此也忍不住拉了脸,只是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就熄了火,两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年纪与赵苋青一般大,嘴唇冻得乌黑,寒风下止不住地发抖。 “抱…抱歉…”个子高些的小孩说完便想拉着另一个跑,一边说着一边频频回头去看,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赵苋青却不解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你撞坏了我的灯就想跑,给我赔!” 那小孩被赵苋青的话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连声音都发着抖,连声说:“我们…我不是有意,求公子饶了我们……” “不成!”赵苋青不依不饶地拉着他,撅着嘴说,“你得赔给我,赔了我再放你走。”说完便朝木生使了使眼色。 木生为难地看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小声地说:“公子你瞧瞧这二人…也不像是赔得起的……” 赵苋青听了这话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二人,大冬天穿着些破破烂烂的衣服,神色慌张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你们怎么了?穿这么少不冷吗?”赵苋青歪头瞟了一眼身后的小姑娘,“急急忙忙地做什么。” 见赵苋青语气好了不少,木生便连忙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大冷天地穿这么少在外头跑?” 小姑娘一听见这话便哭了出来,躲在那男孩身后止不住地抽泣,“哥哥…哥哥…” “怎么哭上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赵苋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手足无措,顿时灭了气势,又往木生身边缩了缩,小声地说:“快说呀…可别光哭。” 男孩怯生生地看了木生一眼,看着赵苋青他无声地催促,在他好奇的目光下终于开了口,“我和妹妹是城边村庄的人家,在家里不受宠,嫡母…嫡母…”说到这里男孩还伸手捂住了妹妹的耳朵,再三确认她听不见后才再度开口,“嫡母想找人将妹妹买了,我舍不得妹妹,便带着她逃出来了……” 此言一出赵苋青大惊失色,错愕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踮起脚不断地往后瞧,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们快跑呀,可别让他们追上来。”赵苋青又仔细打量了二人,担忧地说,“可天气这样冷,你们还穿得破破烂烂的,莫不是会被冻死的。” 说话时男孩一直打着冷颤,小姑娘也跟着哆嗦不已,见状赵苋青手忙脚乱地解下大氅塞到男孩怀里,说道:“你们先披着,我给你想办法。”说完就拉着木生走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你身上带银子了吗?咱们给他买些厚袄子吧。”赵苋青搓了搓手臂,朝木生伸手示意,“不是还有买花灯剩的钱吗?” 木生将身上的铜板都摸了出来,数了数不过几文钱,挠了挠头说:“这些连件破衫子也买不了……” 看着那几枚铜板赵苋青脸色有些尴尬,方才还放话说要帮他们,结果身上都没几个铜板。 木生突然说道:“不如…去姑奶奶家找姨娘要,而且老爷和夫人都在那处。” 听了这话赵苋青脑海中灵光一闪,二叔和父亲都不在府上,孙玉茹和二叔母也不在,那他岂不是能直接去账房拿了。 只是当着木生的面他也觉得有些羞于启齿,只是搪塞说:“去姑奶奶家多远啊,咱们回家去…我找账房的赵叔拿。”说完也不敢看木生一眼,一侧身就跑到二人面前去了。 “你们跟着我来,我给你们拿钱去。” 这句话说完夜幕又适时亮起了烟火,赵苋青同男孩一同抬头望去,炫丽的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眸,单薄的衣衫下第一次向往这样的绚烂,只是烟火盘旋落下,转瞬即逝间落寞又淹没了他。 进门时被庭院中的赵和宜吓得倒退几步,赵苋青强忍着紧张,若无其事地绕过他,在木生的掩护下跑到了账房,摸着黑抽出了三张银票。 在木生的掩护下赵苋青将揉成团的银票高高地扔了出去,在夜色中一闪而过,像是带着尾巴的流星。 “三哥哥,外面好玩吗?” 赵和宜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赵苋青被吓得僵硬,渐渐回头看去,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出去瞧瞧便知道了。”说完就拉着木生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知道赵和宜会不会告密,也不知道他们捡到银票了没有,怀着这样忐忑不安又恐惧的心态,赵苋青同木生无法安寝,睁着眼睛捱了一晚上,只是第二日一早便等来了孙玉茹的家法。 槐树的的枝桠被风吹得摇晃,枯叶盘旋落在程琉青的脚尖,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宅子,这样想来好像一切却也没有那般不堪回首。 “赵家搬走后,这里便闲置了下来,一直没人住进去。” 傅宴存说着伸手指了指宅子,程琉青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从前觉得高大的外墙此时掉了不少的砖瓦,墙角也生了杂草,看着既不气派也不威风。 “当时我拿着钱和阿玥坐上了去京城的船,在船上认识了船老大何叔,何叔见我们可怜因此对我很好,还准许我帮着在船上做工。”傅宴存拉着程琉青到树下躲日头,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到了京城我也没什么可以投靠的人,何叔便让我一直跟着他在船上做事,我也时常在码头搬运东西。前几年旱灾南方一直有动乱,监卫司朔卫也频频南下调查,一来二去何叔也同他们混熟了。” “我十四岁时何叔便托了人替我买通了关系,让我进了监卫司的初考核,嘱托我得好生表现一定要进去。那段时间日子过得紧张,白天同他们训练,夜里跟着何叔打理船上的事物,倒是练出了些本事。” 说到这里傅宴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虎口上的手茧,无奈地说道:“在监卫司的时候,一面打听你的消息,一面留意着这宅子里的事情。前几年总算攒够了钱,听闻赵家搬出了这里便想着把这里买下来,说不定还能再遇见你,只是阿玥看上了京城那处宅子,买了后便也没了多余的银钱。” 程琉青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垂眸看了半晌,轻声说道:“我原我以为只有我这几年过得不顺心。” “其实后来我一直怨恨着你,想着若是当初不帮你那一把,不给你那些银票,是不是母亲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阳光在越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是从前有些模糊的记忆,也像再见时阴沉的雨天,细雨打湿衣袍后斑驳的水渍。 “因而再次遇见你时我便更怨了。” 程琉青扣住傅宴存的手掌,一步步更靠近他,日光柔和了他的侧脸,将他衬得不像是手染鲜血的狠辣之人,倒觉得气质颇为温润,显得他的目光也温柔了许多。 “为什么我救的人过得这样好,而我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无法翻身亦无法反抗,所以我怨恨你,不仅恨你,也恨自己。” 这样灰心的话不仅程琉青说得难受,傅宴存听了也是心疼,他捏了捏程琉青的指尖,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只该恨我便是了,你从未做错些什么,要是真算起来也是当初惹得你心软救了我。” 傅宴存离得他更近些,伸手轻轻揽住程琉青的腰,靠在他耳边说话像是耳鬓厮磨。 “可我如今有些私心,想着若不是当年你救我,我又怎么会念了你这么久,又怎么会再次遇见你。” 他轻轻地吻在程琉青的耳尖,神情虔诚又温柔,“所以不论重来几次,我依旧会找到你。”
第58章 耳边被热气惹得通红,程琉青伸手拍了拍傅宴存背,仰着头去看他的神色。 “我懂你的心意,我自然也是如此。”说完又怕他误会似的,又赶忙补上一句,“所以我如今也不大怨你了。” “不大?” 腰间的手紧了紧,看着傅宴存拧紧的眉头,程琉青几乎快要憋不住,忍着笑意说道:“真是怨便也是怨你不让我买玉镯。” 原来是还惦记着玉镯。 见程琉青笑弯的眼傅宴存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他的手,也跟着玩笑说道:“那改日咱们再去看看?” 闻言程琉青也笑,伸手在傅宴存面前晃了晃,指着空荡荡的手腕说:“那你得先给我戴上。” “遵旨。” 傅宴存将程琉青袖口挽起来,将玉镯小心地替他戴上,日光照得玉镯像是泛着光,玉镯顺着手腕滑下,衬得程琉青手腕的皮肤也白了许多。 程琉青转了转手腕,笑着问道:“傅玥怎么会不喜欢你送的东西呢?” 又提傅玥嫌弃他送的首饰的事,只是傅宴存盯着程琉青的眼睛看,又瞧他的手腕,腕子的玉镯,一时只觉得他哪里都是好的,心里又得意起来,想着这样好的竟然同自己心意相通。 “这倒比不得,若是往后她心仪的公子送了物件给她,她必定是喜欢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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