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得明白,数世的轮回已经让他再难以看清这段感情,为什么会萌发,为什么会坚持,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痛苦? 因为舍不得,因为放不下! 段渊知道答案,这一世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循着本能爱上楚宁,如同上一世楚宁在寥寥数日的相处重新爱上他一样,无论相处多久,多么疏远,这是本能,即使是在其中一人死去的那一刻见到对方,哪怕只是一眼,无需与其交谈,无需去触碰,爱意便会死灰复燃。 段渊喃喃自语:“你只是个空有记忆的赝品罢了。” 镜中人摇摇头,他说道:“坦白一切这种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我不想重蹈覆辙。”说着他走到楚宁的身后,按在了他的后颈上,他说:“但是这一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才是真正的要重蹈覆辙了,所以有些还是要坦白的。” “坦白什么?”楚宁发现自己不能动了,一道灵力在 他的灵脉游走,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身体并不排斥那道灵力,这让他心中有些疑惑,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灵力能够如此轻松地在他人身体里游走而不被排斥,段渊总是会一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心里虽然疑惑,却也没有问出来。 “关于我的身份,上一次和现在类似的情况,我的身份被一些贱人先于我告诉了你,你的反应让我很伤心。” 镜中人慢慢悠悠地说道:“轮回后我提前将我的身份告知你,你又一次伤了我的心,不过那一次我不怪你,往后的每一次我都提前告诉你了,但总是改变不了什么,我在想,或许身份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楚宁心微微抽痛,他忍不住问:“那你觉得是什么?” “是正道,是魔道,是所有阻碍在我们之间的人,所以有一世我把他们搅和在了一切,我称尊为帝,可是太晚了。”镜中人眼中闪过哀伤,他说:“我们来不及变得强大,没人会等我们,那是我最恨的一世,但我也明白了,彼此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最好是不相见。” 楚宁心头一阵,怒声道:“可你上一世并没有!” “是,我死了。”镜中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他口中死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这是我的选择,我做好了准备面对这一切,所有人的结局我自认安排得很好,不该再有遗憾……” 楚宁说:“你把我遗漏了……” “对不起。”镜中人收回了手,他苦笑道:“我算漏了你是百毒不侵,这么多世,我竟从未发现,荼蘼修士难防,你却能因这体质来到我的身边,若是你未曾见过我,你也会有一个好的结局,而不是因我自困数百年。” 楚宁怒火中烧:“你凭什么这么做,万一我想起了一切呢?万一我在不知多少年后想起了你,而你却死于当年的大快人心的伏魔大会,我甚至为此欢呼……” “……”镜中人沉默,在楚宁看不到的地方,乳白色的灵力从他体内漂浮出来,镜中人抬手将那道灵力抓住,然后将其困在手心,灵力温顺地紧贴在他的手指,他眼中闪过诧异,他竟能从这道灵力感知到喜悦眷恋的情绪。 蓝色的灵力从手腕牵出,将乳白色灵力包裹了起来,那道灵力依旧毫无反抗之意,蓝色灵力与乳白色灵力交融,逐渐趋于蓝色,他手指微动,灵力一道回到了手腕印记处。 在镜中世界的段渊看到这一个画面愣住,这两种灵力竟然交融了,两个不同人的灵力纵使有交融的可能,但绝不会这般简单。 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镜中人也不知道那个假扮楚宁的神秘人到底是谁,但他有一个怀疑对象,若只有这一世的记忆或许他不会在楚宁身上做实验,但如果在数世记忆里去寻找那点点的蛛丝马迹,怀疑人选便大大缩小了。 镜中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有些想不明其中的因果,便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他基于楚宁方才的话说道:“这确实是我没考虑到的。” 楚宁:…… “泛叶宫的人会来这里,这里有一个我某一世留下的镇器,奇怪的是那一世离这一世隔了至少一世,不知为何却在这一世现世了,这一世的变故太多了。”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楚宁,你还记得你在矿脉山上对我说,不会计较我的过去这种话吗?” “……记得。” “我当初说我的父亲是泛叶宫之人,并没有骗你,只是对你隐瞒了一个小小的信息……” 楚宁看向他:“比如?” 镜中人眯眼一笑,语气轻快道:“比如我的父亲是泛叶宫宫主,殷非!” 楚宁:“……啊?”
第54章 楚宁实在不相信段渊现在没有问题,这种事就这么被他轻轻松松地道了出来,楚宁一下没反应过来。 殷非?泛叶宫宫主? 段渊如果是他的儿子,那他是什么身份? 殷非还有别的孩子吗?段渊是独生子吗? 楚宁震惊地看着镜中人:“难,难道你是泛叶宫少宫主?” “他没有这么说过。”镜中人说道,殷非将他带回泛叶宫并没有说他会是泛叶宫下任宫主,毕竟他从未想过会死在自己的儿子前头,或许他还做着魔教千秋万代的大梦呢。 可惜他死了,看不到他将整个泛叶宫捣毁的一天,镜中人支着脑袋,突然又想到这一世,他叹息,这一世他好像没想过捣毁泛叶宫这种事,从水牢下离开后,他的记忆就开始渐渐消失,很多事都已经忘了。 为什么现在就想起来了呢?因为姜林让他看到的那面镜子?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在镜子里的段渊此刻却心有灵犀一般,突然明白了镜中人的想法,他不再守在镜子前,此时镜中人所做的一切,他却仿佛亲眼目睹,他循着风的方向走去。 楚宁问他:“你既然是殷非的儿子,为何你还会中毒?传闻虎毒不食子,这人便这般恶毒?” 段渊有些惊讶,楚宁竟然最先想起这个问题,他笑了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他这个宫主来坐守魔教的平衡,打破平衡者付出一些代价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好歹我还活着。” 楚宁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杀了殷非,你的父亲?” “弑父,杀妻,食子,在魔教屡见不鲜,为何我杀了他就值得你这么震惊?”镜中人有些不理解,他说道:“他是无恶不作的魔教之主啊,你们正道哪个不忌惮泛叶宫?哪个不对泛叶宫闻之色变?我若是杀了他,你为何还要计较我是弑父?” 镜中人摊手,又补充道:“何况我也没有杀他,他也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我离开泛叶宫的时候,他应当还活着。” 楚宁说:“正道没有泛叶宫宫主已死的消息。” “自然,新任宫主还未上任,他又是死在自己家,你们怎么会知道?” “泛叶宫内部都不知道吗?” “什么是内部?”镜中人手中浮现一只杯子的幻影,杯子里又立起一条小蛇:“吞下小蛇,便是对泛叶宫表忠心的第一步,他们怎么敢说呢?” 不过,真正的知情者本就是少数,倒是自己的事怕是大部分都知道了,而在他们眼里,真正杀了殷非的,应该是殷千星才对,自己怎么说,还留了一口气。 楚宁问:“你的毒是他临死反扑给你种下的吗?” “不是,我怎么可能吃他给我的东西,是我当时的好友,就是我说的那个为我炼了诸多法器的好友,他也是观世镜的缔造者,姜林。” 楚宁心一沉,有些担忧:“他要杀你?为什么?你之前的猜测,姜林或许也是重生而来的?你现在想起了一切,上一世他是什么下场?” “当然没有死啦,我在那种情况下,混掉泛叶宫已经是极限了,跑掉一个两个的漏网之鱼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不可能再重建泛叶宫,不过他本就是个大毒瘤,对你们正道的危害应当也不小。”镜中人并无所谓,毕竟他虽然厌恶魔教,但对正道也没有任何的好感,若不是正道渐渐式弱,他更愿意看到正魔两道狗咬狗,打得两败俱伤才是好的。 楚宁摇头:“在你死之后,魔道再没有大规模的教派,姜林更是从未露过面。” 镜中人听了这番话愣了愣,情绪突然变化了一瞬,好似想到了什么:“是吗?” 段渊玩这好似看不到头的水面,他以灵力为自己铺路,使自己不至于落入水中,一步一涟漪,一直到现在,也都没有力竭的迹象,灵力使用的比平时要多上数十多倍,也没有毒发的征兆,但他却有了些疲惫的感觉,来自于□□,这让他不禁怀疑,他现在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而自己所在的躯体也是一具真实存在的□□,而非幻境里的假象。 镜子之外的那个东西与他交换了身体,却毫无缝隙地成为了自己,拥有他这一世的所有记忆,同时还拥有曾经不知多少世的记忆,反观自己,除了得到一具稍微健康的身体,什么都没有,还失去了自由,现在还得无意识脑补镜子外的那个冒牌货和楚宁在一起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也还知道一些什么才公平。 哪怕是关于他无意中记起来的流花节那一世也好。 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没有想起这一世自己忘掉的那些记忆,这让他开始害怕自己彻底被取代,那个冒牌货知道自己的一切,而且他能感受到那人对楚宁的感情,他或许会永远留在这里,慢慢地忘记自己仅剩的一切,如他最初看到镜中人一样,永远沉睡于此,无人来救他…… 这或许不是什么太糟糕的结局,他不会再有轮回,没有来自于身体的苦痛,不会时时觉得枯燥无趣,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再知道…… 不,他不能容忍楚宁将那个人当作自己的与他美好的相处下去,容他更自私一些,他宁愿楚宁知道他死了,而不是这样有一个人代替他。 “那你的母亲呢?” 楚宁的声音突兀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猛地顿住脚步,娘亲…… 段渊地心脏突然钝痛了起来,他有些茫然地按着胸口,怎么会突然痛起来呢?这是因为自己还是这具身体?他尚未明白一切,眼泪已经将眼前的一切模糊了。 他并非不知道娘亲已经死去,只是不敢如此心绪起伏,很少去回忆当年发生的事,而且如今过去那么多年,他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恨,对自己的恨,对母亲的愧疚,他怀念娘亲,却不会再这般痛苦了。 难道那个镜中人不仅对楚宁抱有与他同样的感情,连对母亲也同样的眷念吗? 甚至比他更甚? 他有些难以接受,凭什么?一个冒牌货知道的比他多,感情也比他更加深刻,自己算什么? 镜中人也陷入了沉默,他似乎在思考自己对于这个问题出现时瞬间产生的感情,这与他记忆中的自己有些不要符合,他表现得太平静甚至不如他对殷非的恨来得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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