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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鸿

时间:2024-02-26 22:00:48  状态:完结  作者:殊未明

  “普通的灵术啊。”段渊松开自己的双手,但巨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他说道:“怕你是什么我控制不了的东西,念了一段经。”不过他不是佛家的人,念着没什么用,也不知道自己念的是哪段经,就求一个心理安慰一样。

  死尸复活实在是他此生头一回遇见。

  他在灵堂内走了一圈,看待了一把木剑,他拿起来端详了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无字的灵碑上,他拿起来,问道:“你和段家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他们要为你设置灵堂?灵碑却又不刻你的名字。”

  萍幽看不到段渊,听到他的话,嘻嘻笑了两声,道:“小女子没有死呀,怎么能为我刻名字呢?”

  “没有死?”段渊诧异,他可以很确定,当时萍幽躺在棺木里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气息的,即使是现在,她也没有一个活人该有的样子,他走到萍幽面前,仔细打量着她,她的口鼻吐纳的灵力带着死气,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气息,段渊从未感受到过,毕竟没有人死了还能这般站在活人面前,如常的呼吸,交谈,有所感知,灵活得像个活人,但他就是知道这是死人的气息。

  “另外两个问题呢?”段渊说道:“你没死,段家为什么为你设灵堂?你们是什么关系?”

  萍幽眯眼轻笑,眼尾上挑,像一只狐狸,她说:“哎呀,小女子当初和公子介绍时,好似忘了,萍幽是小女子的名,姓段,与他们是一家人呀。”

  “一家人?”段渊眉头皱了起来,心中对段家升起了诸多不满,嘀咕道:“真是爱无端生事。”

  “对呀对呀。”萍幽附和道:“段家与魔道泛叶宫比邻,行下的恶事可不比人家魔教少呢,又擅做出那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来,可有趣啦。”

  “是吗?”段渊看她,听她的语气,似乎颇有些看不起段家做派的样子,他问:“那你呢?”

  “我呀……”萍幽低低地笑着,她总是在笑,好似自己完全被人钳制都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她说:“我怎么知道呢?公子呀,你瞧过外头的灵阵没?看得出什么来吗?”

  段渊看向外面,原本就一片死寂,献祭过后,他明白,这座城是真真切切地只剩一片死寂了,他有些感慨:“以一座城的人命来祭你,你也算罪大恶极了吧。”

  “真实冤枉呀。”萍幽叹息了一声,脸上终于不带笑了,她用眼角看向灵堂之外,幽幽说道:“公子呀,萍幽是个凡人,生来便无灵根,做不得仙人,却有一副罕见的体质,过火不焦,落水不沉,葬土三日气不绝,云霄而坠身不死,家父说我是个无魂之人,肉身不毁我便不灭,九幽带不走我,天道也管不着我。”

  “……”段渊心中震撼,听着萍幽的话:“族长在小女子二八之时,选我做了容器,将我炼做如今的模样,我不死不灭,永生长存。”

  段渊皱眉:“什么容器?”

  “罪孽的容器。”萍幽眨了眨眼,她说:“天道管不着我,是因为祂不知道我,纵使我身承滔天的罪孽,祂也不会对我降下神罚,我便如此一直活着,活着,一百个春秋了吧……”

  段渊觉得难以置信,他再问:“可这献祭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为何要做这种事加重你的罪孽?”

  “小女子快承受不住这罪孽了,肉身将要腐朽,我若是没了,他们的罪孽要放去哪里?”萍幽笑了笑,眼中却平淡无波,她说道:“公子是修士,该知道,法器坏了,要修一修吧。”

  段渊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所以你这是……”

  “对啦,这是修缮小女子呢。”

  段渊瞳孔微缩,终于明白了这个献祭灵阵的目的是什么

  了,修缮,献祭,人器,他看向萍幽,道:“你被制成了人器?”

  “公子一身的人器,怎么见了我却这般惊叹呢。”

  段渊感觉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他喃喃道:“活人器……这场献祭,是制人器。”

  “公子,你帮小女子一个忙吧。”萍幽柔声请求,她的声音仿佛有魔咒一般,让人不忍拒绝,但段渊耳边常常设着灵阵以防灵音入耳,他不受丝毫影响,但还是想听一听这个被制了人器的人的请求,他说:“什么忙?”

  萍幽语气柔媚,说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说:“小女子已经受了百年的苦楚啦,也想他们自食苦果呢。”

  她的眼中分明没有仇恨,神情也依旧无辜可爱,但那怨恨却不言而喻,被罪孽侵蚀百年,恶的本身不会外露分毫。

  段渊没有立刻答应,少女难过地撇下嘴,说道:“小女子可以教你结印哦,听说过手印没有呀。”

  “……”段渊沉默。

  “小女子可以让你离开这里,走得远远地再动手,不会波及你哦。”萍幽再开口。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帮你呢?”

  萍幽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很快,她便意识到段渊并没有被她蛊惑,她惊讶了一瞬,便又说道:“公子,你被留在城中,不就意味着你也是被他们献祭给我的祭品吗?你不生气吗?”

  段渊点点头,说:“生气啊。”

  萍幽又说:“公子的身体应当很久都没办法报仇吧。”

  段渊看着她,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萍幽似乎并不在意段渊会不会帮她,只是尽力地去劝说,段渊不行,还会有后来着,这世上不会只有段渊能见到她。

  “你帮了我,便是帮了满城的凡人,是大功德一件呀,你不想要吗?”

  段渊摇头:“不想要。”

  “哎呀,油盐不进呢。”萍幽叹息,她说道:“那怎么办呢?你出不了城,我也走不了,等他们回来了你一定要跑,我就告发你,你跑不过他们,因为你见了我,还知道了这么多,可不能放过你啊。”

  “原来你在设计我啊。”段渊忍不住好笑,却没有生气,他问:“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萍幽双眼微亮,她说:“在灵碑上,刻上我的名字便好。”

  段渊走到灵台,将灵碑拿起来,抬眼看向萍幽,道:“段萍幽之位?”

  “对。”

  段渊拿起一旁的木剑,在灵碑之上刻下第一笔,说道:“你无魂无魄,就不该是此界之人,又成了活人器,承滔天罪孽,亿万雷劫都不一定能劈死你。”

  萍幽却不在意,她说:“天道知晓我就好。”

  段渊不再多说什么,一笔笔地刻着,在“位”字的最后一笔落成之前,他却停了下来,困住萍幽的巨手散去,一个新的灵阵出现在他的脚下,他说:“我得为自己保障生路。”

  话落,灵阵大绽其华,段渊带着灵碑一道消失在了灵堂之内。

  百里之外的山头,两道身影从空中落下,一个修长的身影稳稳着地,另一个小点的身影却是滚到了草丛里。

  这两人正是段渊和段琴,段琴不明所以,她方才还好好地守在阵中,怎么眨眼就出现在这里了,她滚得晕头转向,城外要比城内亮得多,从草丛里爬出来后一眼便看到了段渊,她连忙爬起来,兴奋地呼喊道:“哥哥。”

  可下一秒,她便看到段渊一手拿着一个牌子,另一手拿着木剑,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块牌位,她一瞬间噤声,看着段渊用木剑在牌位上划了一下,几乎是同时,天边雷声炸响,段琴被吓了一跳。

  随后她看到段渊手中浮现了一个灵阵,紧接着他手中的牌位便消失不见了,又不多一会,一个玉简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天好似变了,雷声不断,却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段琴觉得有异,却不敢开口询问,安静了一会,段渊回身看她,道:“我们该走了。”

  段琴点点头,也不问要去哪里。


第147章

  姜林说完后,将手中的话本翻了一页,说道:“大概就是这样,那个无魂之人有些蹊跷,但你也明白,天道只会写因果律,生魂死魄是全权扔给九幽冥界的,而九幽现在就只是个转世轮回的存在,天道也没办法去弄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没有魂魄。”

  楚宁沉默了一下,大概也理解了,世界本就是赤霞与星辰共同维护,祂们各有所长,相互制衡,一个掌管存在,一个掌管规则,如今只有赤霞一个,又是以那种特殊的办法从星辰手中夺来的,而祂本就不具有掌管生命的能力,这种短板并不是存在时间长短便能弥补的,否则当年赤霞被封印,星辰也不会让世界都处于一种无序之中。

  他没纠结天道所掌管的能力太单一这件事,要严谨来说,段渊的能力好似更加不能单独存在,如果没有规则约束,他的能力反而会让世界更加混乱。他问道:“那你说的赫兰城全城被屠又是怎么回事?当时你的人不在城中吗?”

  “我的人被杀了。”姜林摇了摇头,说道:“殷非被九渊弄成现在的样子后,泛叶宫便沉寂很久了,我想,是有人心思活络了起来。”

  楚宁皱起了眉头,道:“赫兰城的人是被别的魔道的人所杀?全城的人都被杀了吗?”

  姜林“嗯”了一声,然后瞥眼看楚宁,问道:“你觉得淮丽段家算不算魔道?”

  楚宁点头,当年段渊便已经告诉他,堕魔并非魔道的标准,如今他也深以为然,而身在魔教的他,此时也不敢全然保证自己还是个正道中人。

  姜林笑了起来,他说道:“那这样吧,楚宁,你现在要么去上清山找你自己,要么留在泛叶宫,我拨些人给你,你替我讨伐那些不聪明的小魔道,如何?”

  楚宁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好去看的,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自己曾也接过为长老寻药的任务,因为身份的特殊,自己能出山门的机会很少,这是他唯一一次能去那么远的地方,不过,自己记忆中的这次远行,并没有遇到过段渊,那一世他分明不记得一切,为什么会与他错过?

  他纠结了好一会,说道:“我两个都要。”

  “……”姜林看着他,眼神仿佛再说你想得挺美,但楚宁却说:“你在上清不是本来就有人吗?他是谁?我去替他。”

  姜林想了想,然后神色有些微妙,没有回答,他低头继续看手中的话本,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是殷非的人,现在殷非不能理事,我也不想用他,弃子罢了。”

  楚宁心念一动:“与我有关的人?既是弃子,我替他不是更好?”

  姜林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珠子微动,似乎在思考什么,楚宁从百宝袋里拿出白袍穿上,说道:“你不需要顾及我对上清的看法,我对师门情谊没你想的那么深厚。”

  “哦?”姜林倒是有些诧异,他说道:“我记得你不是在上清长大的吗?这都养不熟你,难道你也和九渊一样是个白眼狼呢?”

  楚宁笑了笑,没说话,他的确自小在上清长大,但在被子虚收做弟子之前,他从来都是上清边缘的存在,杂役都比他要过得好些,自己要干的活多,能得到的食物却少,每天累死累活,入道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上清山,出去讨饭说不定都比现在轻松,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他无意见到了别门别派的弟子相斗,他才迟迟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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