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应了声“是”,领着两人去了另一个房间。 原本容颜出众的舞姬这会儿已经因为七窍流血而面部变得狰狞扭曲,仵作正在验尸,见到晏凤珣和晏行舟两人,赶紧起身行礼。 晏凤珣问道:“有什么发现?” 仵作道:“回太子话, 微臣经过检查, 在此女牙中发现了鹤丹的痕迹。‘鹤丹’为封喉剧毒, 从南方传来, 近些年才在大夏出现。此药多为贵族豢养的死士所用, 只需一点, 做成药丸含在口中,一旦服下即刻身亡,药石无灵。” 晏凤珣:“南方?南夷人?” 仵作抬头小心地看一眼晏凤珣,又低下头谨慎道:“微臣年轻时曾在南夷游历多年,起初此药的确为南夷上层贵族好用。” 晏行舟看着晏凤珣道:“看样子,姬钺在边境小打小闹不满意了,这次是想动真格的了。三哥,你准备怎么办?” 晏凤珣垂着眸看着那具尸体,良久,轻笑了一声,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瞳沉冷如冰:“既然姬钺想要找死,便成全他。” * 八月在大夏还是正热的时候,南苗寨里却出奇凉爽。 谢怀宁回到自己的屋子,花了一整天时间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再一闭眼,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外面族长家的小孙子已经巴巴在窗户外看了好几回,这下见人好不容易醒了,便雀跃地向小鸟儿一样扑腾着钻进他的怀里:“阿宁哥哥,阿宁哥哥,我好想你,有给我带礼物吗?” 谢怀宁伸手稳稳地接住面前地小炮弹,微微笑着看他:“这次回来的太匆忙,忘记将礼物带来,下次再给你好吗?” 苗奇有些失望,转而又问道:“那你这次回来要待几天?还是两天就要走吗?” 谢怀宁想了想,说道:“不,这次可以呆的久些。” 苗奇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哥哥是在外面闯祸了,对不对?” 谢怀宁看着他乌溜溜的一双圆眼睛,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别在这里贫嘴了,族长现在在寨子里吗?” 苗奇夸张地“哎呦”一声,双手捂着额头,无辜看他道:“闯祸就闯祸了,打我干什么呀。”他又凑过来,“爷爷昨天带着阿姐他们去集市卖草药去了,过几天才会回来,但是二爷爷倒是在。” 谢怀宁起了身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那就先去看看长老。走吧,带路。” 苗奇“诶”了一声,一蹦一跳地走在了前头。 南苗寨并不太大,看出来如同普通的乡村,处在深山之中,总共也不过头十户人家。 苗奇带着谢怀宁一直走到最深处,看着茅草屋外正闭着眼抽着旱烟的小老头,喊了一声:“二爷爷!” 那老头掀了眼皮看了两人一眼,从怀里摸出个制作精巧木头弹弓扔了过去:“去玩吧。” 苗奇接过弹弓,笑得喜气洋洋地应了一声,转身吹了个口哨,集合了周围的几个孩子朝着丛林就跑了出去。 谢怀宁走到老人身边坐了,夸赞道:“长老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如既往,精神矍铄。” 老头眯眼看他,哼笑一声:“宁娃子求人时说话就是嘴甜。”他道,“我已经听苗乌提过了,你是来要千足蛊的吧?” 谢怀宁笑着看他:“不知道长老愿不愿意割爱?” 老头把旱烟往地上磕了磕收起来,起身道:“跟我来。” 谢怀宁颔首,立刻跟了上去。 千足蛊虽然母虫不难养,但是繁殖却难,好不容易养出了虫苗,若不种在人身上,就需要立刻用冰封存。 老头将谢怀宁带入一处冰窖,从一只水晶匣子里取出了一只约莫小指指节大小的千足蛊虫苗。 “你体内的活死人蛊对它有催化作用。出去之后每日滴一滴血,养上三整日,再用这水晶匣封住,此蛊便可再活十日。 七日之内,叫苗乌将他种到中了噬心蛊的人身上,待它吞掉噬心蛊,第十日上,它便会自动被你血中残留的蛊毒消融,届时,其宿主好好修养些时日便无碍了。” 谢怀宁收了那匣子,点头:“多谢长老。” “你要谢我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他朝谢怀宁走过来,伸手捉着他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片刻之后奇道:“你在大夏竟真找到奇药能叫活死人蛊沉睡了?” 谢怀宁眼神微微闪烁了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也不知道小舅舅用了什么法子,只不过确实它是有一段时间没发作了,或许也就是多管齐下误打误撞。” 老头如鹰隼一般的视线在谢怀宁身上打了个转,却也没拆穿他,道:“那既然你的蛊虫安抚下来了,想必也没有理由再回大夏了。你以后是想去哪里?” 谢怀宁笑道:“这天地这般大,除了大夏和南夷还有那么多的逍遥处,既已恢复自由身,想去哪里不行?只不过那都是些后话了,现下我只想在寨子里躲躲清闲,长老总不会要赶我走吧?” “四年前我就对你说过,南苗寨永远都是留着苗家血液的孩子们灵魂的栖息地。”老头听到这,一直板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他伸手在他的面颊上轻点,比划出了一个具有祝福意味的神秘手势:“宁娃子,欢迎回来。”
第四十九章 谢怀宁在南苗寨度过了年后以来最悠闲自在的两个月。夏季慢悠悠地过去, 天气渐冷,转眼便又入了秋。 苗岚和苗乌都不在寨子里,他就个苗奇那群小鬼头厮混在一起, 每天除了上山捉鸟就是下水摸鱼,偶尔帮族长他们看顾会儿傀儡, 顺便给养蛊的蛊笼再添点食物。 大夏那些叫人头疼的爱恨情仇从记忆中渐渐淡去, 日子变得纯粹简单了许多。 苗岚回到南苗寨时, 看见他穿着一件粗麻短打, 长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束得高高的, 袖子微微卷起,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苗奇在另一棵树上掏鸟蛋。 少年的面容被从树叶中洒落的光线映照得斑驳,只能看见他舒展的姿态,带着一种懒散的惬意。 和在大夏呆着的那几年比起来, 大约是这一个月疯的狠了, 谢怀宁稍稍晒红了些, 但看起来并不显黑, 倒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温润色调的,像是一尊羊脂玉雕,看着反而更有些烟火气。 她走过去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大夏那群人,为了你都快要将江南掘地三尺了,苗乌置办在那的寨子和产业也都被翻查了几百次, 你居然就真的躲在寨子里, 过得还挺高兴。” 苗奇素来是个有眼力见的, 原本还想和谢怀宁分享一下自己的胜利果实, 但这会儿见苗岚气势汹汹, 也不敢缠着谢怀宁了, 冲着他吐了下舌头,比了个撤退的手势,赶紧顺着树干滑下来溜了。 谢怀宁站直了身子,将视线移到苗岚身上,笑着摊开手心递了枚红艳艳的果子过去:“消消气,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什么话回去休息休息再说。” 苗岚瞪了他一眼,拿了果子用袖子擦了擦,一口咬上去解了渴:“跟我过来。” 两人回到草屋,苗岚的屋子也被谢怀宁收拾过了,这会儿窗子前面的空酒坛前面被插满了野花,风一吹,竟也有几分动人。 苗岚心情好了点,坐到桌子面前,佯怒道:“你倒会讨好人。” 谢怀宁笑道:“这几天在外面见花开的好,想着你屋里单调,便顺便放了些。”又问道,“你去过大夏?不是说你在南夷去处理情债了?” 苗岚一怔,随即想明白是谁说的谣言,声音瞬间高了一度道:“又是苗乌那个杀千刀的在碎嘴?” 谢怀宁轻咳了声:“小舅舅也是关心你。” “我用得着他来关心!”苗岚呸了一声,嫌弃道,“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自己,别连侄儿将来都抱孩子了,他还孤家寡人。”说着,又一顿,狐疑地看着谢怀宁道,“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你还能找女子成婚吗?” 谢怀宁给她倒了杯水,轻描淡写转移话题:“你先前说大夏怎么了?” 苗岚果然被他带偏,道:“还说怎么了,不应该是问你怎么了。我得到了你小舅舅的传讯,上个月便从南夷回了大夏。经过你的府邸时,本想顺道探望你,谁知道好好一个宅子竟在外面贴了封条。 我心中奇怪,便翻墙进去看了看,但刚走没两步,没找见别的却遇见了一个狐狸眼的漂亮男人在你房中。 他与我交手了几招,谁都没讨得好,我便使了点手段走了。等后来再去见过了苗乌,才知道你府里那人是大夏九皇子,你的又一个姘头!” 谢怀宁:“我与九皇子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苗岚喝了口水,戏谑道:“对,什么都没有。毕竟你都已经占了人家亲哥哥的身子,一家兄弟两个全要是不大妥当。” 谢怀宁无奈道:“胡说什么。” “胡说?你是指自己和大夏太子没有私情,还是说没欠人家情债?”苗岚斜眼瞧他,“你都为了躲债装死,一路躲回了寨子里了,还在嘴硬。” 谢怀宁想了想,苗岚话糙理不糙,事实也的确是这样没什么可辩驳的:“无论如何,终归以后不会再与他们有什么交集了。” “小舅舅当初烧了谢府时,用年岁身形相仿的傀儡伪造了我的尸首。在大夏京中官员的认知里,太医院的谢吏目便已经因家中失火而亡故了,他们不信又有什么办法? 便是他们真将江南翻个底朝天又有什么用。”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苗岚却觉得事无绝对。 她看着面前谢怀宁冷漠寡情的双眼,不知怎么又想起之前在谢府里看到的那个神情悲切的漂亮男人。 心底摇了摇头,情之一字还是害人。 苗岚把这些事甩到脑后,又道:“不说这个,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两个月前,大夏说南夷派人暗潜入宫,意图谋害皇嗣,姬钺又派了使者来进行谈判,半个月前,最后一次谈判崩盘,大夏和南夷彻底撕破脸皮,听说喜欢你的那个沈将军几日前已经领兵出了京,南下直往边境而去。或许很快就要打仗了。” 谢怀宁并不好战,但却也不为这样的战事所意外。 他叹了口气垂眸道:“南夷国力从来都与大夏相当,当初是国库耗尽,作为缓兵之计才只能暂且投降。可四年休养生息,兵马已足它怎么还肯屈居人下?况且姬钺想要登基,就更不可能允许他手中的南夷成为别人的附属。这一仗迟早会来。” 苗岚试探道:“那你还想回南夷吗?——我是说你毕竟从小生长在那儿,这也离开四五年了,就不想故地重游回去看看?” 谢怀宁惊讶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若我想留在那,‘姬爻’又怎么会死?我和南夷早就没有关系了。” 苗岚大约早就知道他的回答,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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