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宁摇头:“与将军并无半分关系,是我的问题。我为人自私随性,不会是谁的良人,所以直觉也就不要再耽误别人。” 他直视着沈戎,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再选择骗他,“况且您该明白,感情一事无法勉强。这些年,我对将军虽敬重亲近,但从未有过儿女私情。” 如果谢怀宁用其他理由来拒绝,沈戎都能再豁出脸皮再纠缠一会儿,但是对方这样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只是不喜欢他,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沈戎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下,沉默许久,轻声问道:“就没有一丝可能吗?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我可以试着去改,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真的一点都不可以吗?” 谢怀宁看着沈戎眼中的光一点点地在他无声的拒绝中而渐渐暗淡,心中也是百味杂陈,许久,他道:“将军就是将军,您什么都不用改变。您的未来是在万里沙场,是手下万千军士的信仰,不该为了情爱而囿于我这方寸之地。” 他从腰封处拿出了那柄乌黑的三.棱.军刺,双手递还给了沈戎:“将军心意怀宁受之有愧,如今也应当完璧归赵。” 沈戎看着他手里那不知废了他多少个日夜才打磨出来的兵器,自嘲地笑了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着,却又不想听谢怀宁的回答。无论此刻他说什么,都不过是叫自己愈发难堪罢了。“既然是送人的礼物,哪有求爱不成就恼羞成怒要将东西要回来的道理?你就收着吧,不然我更无地自容了。” 他弯腰又开了一坛子酒,给两人的碗满上了,笑了笑道:“今日是我生辰,就当再给我这个寿星一个面子。之前不是说过要不醉不归?酒才喝了一半,不把这些全部解决了,怎么好提前离场?” 谢怀宁深深望他,知道他能忍着这样的委屈留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抿了下唇,终于没说什么,伸手拿起自己的那只酒碗,陪沈戎喝起了酒来。 这次没有行酒令,也没有别的技巧耍赖,两人只是对月酌饮,来回几轮,很快谢怀宁便醉了。 谢怀宁醉后如同睡着了一般,脸色并不发红,连呼吸也平缓,除了那一身的酒气,谁也看不出来他喝了多少。 沈戎见他趴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渐渐也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借着皎洁的月色,他测过身子,微微垂下眼静静望着他。 月光将谢怀宁整个人变得清冷却柔和,他闭上眼,那种醒时的冷漠便去了许多,皮相所带来的美丽与柔软浮现,叫人目眩神迷。沈戎下意识地凑近他,想要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亲吻,可那动作只行到一半,却又停下了,他久久地凝视着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在喉头滚了滚,化作一声苦笑。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已经近子时,沈戎这才起身,将谢怀宁抱着回了卧室。 替他将薄毯掖上,沈戎坐在谢怀宁床前,挣扎片刻,终于在子时到来的最后一刻钟前,顺从着内心,弯下腰解开了谢怀宁发间那根纯白色的发带,紧紧握在了手中。 “对不起。”沈戎轻轻叹息了声:“就当是我最后的贪心。”
第四十二章 谢怀宁很久没有喝得这样醉过。 以前在南夷的时候, 他要防着来自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不敢有半点松懈,等来了大夏, 他处处低调,也没什么可以共饮的朋友, 就更不要提这样的大醉了。 第二日醒来, 已经日上三竿。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谢怀宁掀了被子起身走出屋子, 外面炽热的阳光晃得他微微眯了下眼, 好片刻才适应过来。 凉亭里的酒壶和碗碟都已经被收拾了干净,除了他自己身上未散的酒气,昨夜发生的一切恍如幻梦。 但是谢怀宁知道,没有什么梦能那样真实, 甚至让他竟隐约产生了些负罪感。 一阵风吹过, 将他散落下来的长发吹得凌乱, 谢怀宁下意识地伸手往头上拂了下, 没找见自己的发带,想了想,大约是昨天醉后不知道遗失到何处了,也未在意,回到房间重新拿了根簪子将发束起,再到后院打水梳洗去了。 同晏家两兄弟和沈戎将话说开后, 谢怀宁的日子很是清净了几天, 一转眼, 景仁帝寿辰便近在眼前。 虽不是整十岁, 但毕竟这两年景仁帝身体欠安, 难得得了梁相献上的灵药, 精神大好,这次便也就将所有筹备事宜交由晏凤珣,按最高规格大办了一场。 乾阳宫外,流水宴席足可容纳数百人,宴席预计摆足三日,奢华气派程度不言而喻。 是夜,谢怀宁读完苗岚给从南夷传来的信,刚准备歇息,只是走进灯盏还未来得及熄灯,一丝几不可闻的轻微响动传来,叫他倏然抬了眼,冷声道:“谁?” 窗户被人从外面“吱呀”推开,那人支着下巴,探出一张笑意灿灿的脸:“阿宁好厉害的耳力。” 谢怀宁没预料到来的竟然是叶鸣铮,皱了皱眉道:“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过来了?” 叶鸣铮笑意加大,咧出一边的小虎牙:“想你,便来了。” 谢怀宁不被他少年气的模样迷惑,问道:“晏老夫人知道你半夜出府了?” “阿宁好没意思,”叶鸣铮单手撑着窗户跃进来,不满地控诉,“我来找你你老是问别的做什么?你就不能高兴些迎接我吗?” 谢怀宁瞥他一眼:“小少爷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是连累我到时候要被晏老夫人带去反复问话敲打。” “怎么会?”叶鸣铮坐到他身边,“奶奶喜欢你。” 喜欢他? 那可不是喜欢他。 谢怀宁想起晏老夫人,心底下摇了摇头,面上却就着此事没再继续讨论,转了个话题道:“你来找我是哪里又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叶鸣铮指指胸口,“我不主动找你,你便不来府上。我说想你,你又不信。” 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又冷了下来,棕黄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他,低哑道:“而且,你不是应了我一个许诺?你总不来,难不成是想赖账?” 谢怀宁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叶鸣铮恐怕又要犯病,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不卑不亢地道:“小少爷讲讲道理,当初这许诺你是怎么要来的我就不提了,难道还要被索取的人主动上门给人剥削?我只等着今日子时一到,五日期限过了,就所有事情一笔勾销。” 也不知是他的态度太过于坦荡从容还是什么,叶鸣铮听着他的话,森森看了他半晌,居然又笑了:“我就知道你想耍赖,所以才特意找你来了。” 他把玩着那茶盏,说道:“我已经想好要你做什么了。” 谢怀宁看着他一双兴致盎然的眼,心下泛起些不妙的预感,只是当初自己好歹也是亲自松的口,这会儿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什么?” 叶鸣铮神色冷厉道:“人一旦老了,就开始优柔寡断,喜欢追忆往昔。许是叶家最近往宫里走得勤了些,老太妃思来想去,觉得对我不住,便起了心思要为我指婚。、 太妃老糊涂了便罢了,可今上也是吃仙丹吃的脑子不中用了,竟然觉得这提议甚好,听说着,他这是准备在自己的生辰上,将皇后母家的女儿许给我。” 谢怀宁一怔,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既然连叶鸣铮都能知道这些消息,想必是晏老夫人说与他的,真实性不会存疑。 老夫人入夏的时候也生了一场病,虽说不是如何要命,但已这个年纪,毕竟损耗元气,近来看着气色已明显不如年初。 或许是恐自己气数将近,若是能在留住他的同时,再为叶鸣铮指一门合意的亲,那自然是上上之策。反正叶鸣铮喜欢谢怀宁已经拿捏在手中,成亲的女子无所谓喜不喜欢,只要能给叶家留个子嗣便就足够。 不过显然,晏老夫人没想到的是,素来对外界并不如何关心的叶鸣铮,这会儿竟莫名对自己的婚事起了抵抗之意。 谢怀宁问道:“所以你要我做的事情是……?” 叶鸣铮道:“明日陪我参加今上的生辰宴。” 谢怀宁:“就这样?” “就这样。”叶鸣铮道,“怎么,不违反公序良俗,也不违反道义,总不能阿宁你说自己不愿意吧?” 谢怀宁谨慎道:“我为男子,便是做小公子的挡箭牌也算不得名正言顺,只怕到时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叶鸣铮望着他道:“效果如何自有我自己担着,你答应与我同去就是。” 谢怀宁了解叶鸣铮的脾性,直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但毕竟许诺在前,他又离开在即,想了想,决定了却这一桩因果,还是同意了。 只是再开口时却还是着重强调:“只明天一日。” 叶鸣铮闻言便笑了起来,眼瞳被灯光印着,看着极灿烂明媚的一张脸:“你同意便好,剩下什么都不用做。礼服我已经叫府上的绣娘备好,明日一早我便驾车来接你。” 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也不再给谢怀宁说话的机会,起身开了门,竟是一个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谢怀宁透过打开的房门看着叶鸣铮离去的方向,许久,叹口气摇摇头,将灯火熄灭了。 罢了,不过是一同去个宴会,能有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说】 女装警告!
第四十三章 叶鸣铮说是一早, 还真就不等天亮便来了。 随行的除了叶勇,春柳也到了,见到叶鸣铮盈盈一拜, 喊了一声:“谢吏目。” 谢怀宁视线从他们面上掠过,再看叶勇手中用绸布盖着的托盘, 心中本就存在的疑虑进一步扩大, 看着老神在在坐在他身旁的叶鸣铮问道:“春柳姑娘不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怎么叫你拉到我这里来了?” 叶鸣铮托着下巴笑道:“礼服繁琐, 我怕手脚粗笨侍候不好, 特意从奶奶那里将人借来的。” 说着,朝春柳使了个眼色。 春柳微微颔首,将叶勇手中托盘上盖着的绸布掀了,将上面叠放好的礼服抖落开来, 道:“吏目, 奴婢侍候您更衣。” 谢怀宁下意识地往她手中看去, 然后瞬间被那瑰丽华美的浓紫吸引了视线。 那一件轻薄的纱衣以紫色为基调, 胸前和腰上却以金色为点缀,细密地绣上了几束凤凰尾羽,昏黄的灯火照在那件礼服上,腰带正中那颗红宝石热烈如火,透出丝丝带着异域风情的诡艳。 “怎么,不好看吗?”叶鸣铮见他沉默不语, 眨了下眼问道。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就这样粗略一看, 也知这布料上成绣工非凡, 衣裙虽仿照了南夷时兴的款式却又改良融入了大夏的特色, 整体看上去别致又不出格, 算得上叫人眼前一亮。 ——如果它不是一件女人的罗裙的话。 谢怀宁的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55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