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驰援上京是非常要紧的事情,给予上京喘息之机,海津那边也能轻松一些。乌涂尔和郑湘文先带先锋军一路疾行,后面大部队晚一步到。这一路上虽然多见流民,但好歹没有出了什么其他乱子。想来上京辐射的周围还是比较严密,没能让世家或者外人的势力占了大头。 章淮城外五十里,洪尚涛面沉如水。 他本意是和外人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要赶往上京的。可到底是被西南大营拖住了脚步,平白无故损失太多时间,给了上京那头空隙。 想来想去,都是姜成善那个废物的缘故! 当初策反郦国,就是利用姜成善,现下被拖延战机,也是因为姜成善。看来姜成善这个废物,只能是个被人当出头鸟用的笑话,根本不是可堪大用的人。 不过也没办法,郦国那地方蛮夷之地,能有那么些个人出来当兵已然不易,还能要求什么?西南大营才不过出了几路军,就把郦国人打得溃不成军,再有那白耀奇,长枪在手,一举就斩了姜成善。 洪尚涛想到这里,不由十分感激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卞旭辉。因为大胤的国策,能掌管东南大营的他并非世家出身,可等他被东南乱花迷了眼,早把什么尊君重道抛在脑后。卞旭辉早些年就拉拢他,几乎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现下更是……卞旭辉许诺,只要他攻入上京城,把太子拉下来,等到扶持新帝登基,这熊熊江山,自然分他一半。 这是何等的诱惑! 可洪尚涛也觉得凶险,开始并未应下。不料卞旭辉却是手笔大得很,竟然把丘兹、尼德兰、东瀛都拉入局中。洪尚涛想起自己才知道他计划的时候,浑身都透了冷汗,心道,幸亏没和卞旭辉为敌,否则还不要死无葬身之地么? 却也因为有了外人相助,本来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有了眉目。 洪尚涛心一横,又看了看早就被世家插成筛子的东南大营……到底是跟着揭竿而起。 而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这座章淮城,就是通往上京最后的一道关隘。只要打下这座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拦住他们了。 可洪尚涛停军在此已有三日,卞旭辉一直阻拦不让他进攻。 他想着身后还有西南大营的追兵,实在焦急:“卞大人,为何不攻?” 卞旭辉道:“老夫在等人。” “等谁?” “越国国主,乌涂尔。” 洪尚涛闻言,皱了皱眉:“等他?等他做什么?卞大人难道不知,此人打破丘兹军,下一步定要支援上京的!到时候你我腹背受敌,这可不好说了!” 卞旭辉抬手压了压他,说道:“老夫思索良久,便是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这些可能中,乌涂尔绝无可能有背叛我等的机会。” “背叛……难道?”洪尚涛忽然恍然大悟:“不愧是卞大人,原来和他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他与老夫私下交易,不愿自己从属国国主的身份变为大胤的君侯,此为一。”卞旭辉幽幽然说道:“他杀了钦差柳效云,无法向上交代,此为二。” “东府太子,行事果决,绝无可能原谅此等臣子,此为三。” “老夫将他罪状和证据已然秘密送往上京,他若是有任何异动,上京的桩子见老夫三日不传信,就会即刻把东西呈给太子。” “太子必定勃然大怒,到时候他就是不反也得反!” 卞旭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儿太高。自认为自己是天下顶顶厉害的人物,想把天下权势归于一身,可到底是棋差一招。他若是个能顾念旧情的人,或许乌涂尔也不至于此。” 洪尚涛听罢,面色涨红,直言道:“那是他自己活该!这天下,定然不是他的!” “可惜啊可惜。往日师生,一朝反目……呵呵呵,老夫尚未见过此等大戏,想来不日就能见到了。” 两人正说到此处,忽然听得前头军士哗然。 洪尚涛当即一凛,起身上马朝前走去。卞旭辉也跟在他后面,已观到底发生何事。 只见前头有人纵马疾驰而来,一边飞驰一边大喊:“大将军!章淮城城门大开!章淮城城门大开!” 洪尚涛讶异道:“什么?!” 那斥候到了他跟前,跳下马,给他呈上一件信物:“这是从城墙上面射下来的羽箭,羽箭带着这枚木令!” 洪尚涛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木令平平无奇,却是带着一个“归”字。 他皱眉道:“卞大人,这是何意?” 卞旭辉顺手接过,也跟着看了看,忽而抚掌大笑:“洪大人呐!老夫等的人,可算是来了!” “这是乌涂尔的信物啊!他在大胤化名‘李于归’,这木令恐怕就是我拿些桩子所言的‘忠臣令’。”卞旭辉摸了摸胡子:“虽然东府那头没说这木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它只发给忠臣,以来互相接应。这才有了这么个诨名……不想啊,太子爷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以为自己身边养的是一只狗,没想到是匹狼啊!” 听了他的话,洪尚涛也是眼睛一亮:“城门大开,这么说来,是乌涂尔要放咱们长驱直入的意思?” “自然。”卞旭辉道:“不过还是要小心,此人虽有把柄在我手上,却不是真正的自己人。” 洪尚涛却是放松了不少,因此乐道:“不过是小小越国国主,能有多少能耐?事成之后,我第一个先砍了他的脑袋!”
第79章 章淮城果然城门大开,而站在门口的将军也果然是乌涂尔。卞旭辉看了看他神色,稍微轻松了一些,却还是带着谨慎:“国主,许久不见呐,老夫可终于盼着你来了。” 乌涂尔冲他笑笑:“卞大人,让您久等。” 卞旭辉见他周围没带军士,只有自己出门迎接,又是一问:“您的兵……” “唔,都在城外呢。”乌涂尔十分大方的说道:“卞大人若是想看,本王带你去。” “阿这倒是不用……”卞旭辉嘿嘿一笑:“对了国主,当初越国那边不还有西北大营么……” 乌涂尔看出他的顾虑,狡黠笑道:“你说郑家人啊。卞大人果真还是不信本王。你瞧瞧海津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是拱卫京畿重要不是?郑湘文算是我幼时好友,对我十分相信。” “我说让他先行一步回到京城,他自然就回去了。”乌涂尔道:“不似卞大人这般,对本王如此试探。” 卞旭辉此言说出口,的确存了试探的心思,他从自己的暗线中已经得到消息。郑家人带着西北大营的确赶往上京去了,乌涂尔这话也没有撒谎。他听了乌涂尔的话,捻着胡子道:“得了得了,咱两个还说什么机灵话?” 乌涂尔这回没了说法,又是笑笑,请他入城。 既然要入城,自然不能把整个东南大营都带进去。洪尚涛也有心思去看看乌涂尔所言是不是真,就让自己的心腹带队,拉着整个东南大营去了越国士兵驻扎的地方。看着兵卒一一休整,洪尚涛在城门楼上对乌涂尔说:“想必再过些时候,白耀奇就能带着人过来了。到时候怎么办……国主可有对策?” “白将军又不知我和两位大人有私,到时候哄骗他一下。咱们给他包了饺子。”乌涂尔淡淡说道:“有我接应二位大人,还说什么对策……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我看呐,不如好生喝酒好生吃肉啊!” 洪尚涛粗人出身,觉得乌涂尔虽然年岁不大,却有种和他十分投机的感觉。当即哈哈大笑,把手搭在乌涂尔肩上:“好好好,都依老弟的意思,咱们喝酒吃肉!” “嗳,洪大人说得哪里话,明明是国主。” 洪尚涛不愿听卞旭辉这种屁话,反而继续搂着乌涂尔道:“是国主,更是老弟!走走走,吃肉去!” 乌涂尔照旧是笑吟吟的,被他拉扯着进了堂中。整个章淮城已然被乌涂尔控制,当初这里管事的官员也都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卞旭辉随口一问,乌涂尔就说,早已扔到大牢中去了,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惹不起什么风浪。 酒过三巡,乌涂尔在上首,忽而听得外头有人朗声道:“求见越国国主大人。” 卞旭辉虽不敢痛饮,却也喝了两杯,到底年纪大了,有些微醺:“国主,这,这什么人?” “叫上来一看便知。”乌涂尔道:“叫他进来。” 有了侍卫的通传,外头那人很快入了堂中。卞旭辉一看,此人年纪不大,长相也清秀,似是个读书人模样。此人入堂,并未看卞旭辉和洪尚涛,反而看着乌涂尔道:“拜见国主。” “不必多礼。”乌涂尔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明明都是熟识之人,何故这般陌生。” 此人摇头叹道:“下官真心待国主,不想国主却借着下官身份,还把下官做成了死人……这笔账,还请国主记着。” 乌涂尔道:“自然记着。” 他二人说话如同猜谜语,洪尚涛听了一脸懵,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见身旁的卞旭辉变了脸色。那张橘皮老脸上,哪还有什么酒气,早就全部散光了。他心下有异,赶忙喊:“卞大人……” 可话未说完,就见卞旭辉猛然从席间站起,指着站在堂中的那青年人,颤抖着说道:“你,你……你是柳效云!” 堂中人面不改色:“正是下官。” 这回,连洪尚涛都听出了不对。乌涂尔能有把柄在卞旭辉手中握着,其中有一条罪过,就是亲手杀了柳效云……可现在,为什么柳效云还能站在他们面前?除非,除非此人根本没死,从那时候起,乌涂尔就是骗他们的! 洪尚涛能成为一方大将,自然也不是愚笨之人。看着眼下这种情况,眸色一沉,立刻给身边带着的兵卒一个眼色。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尚未来得及对乌涂尔发难,就见乌涂尔身后的屏风后,射出一只尖锐的羽箭来。洪尚涛大惊,想要挪动身子,不料却是一歪。他顿时明白过来,恐怕这酒菜之中都被人下了药! 以至于那根羽箭掠过,他根本躲闪不及,只能举起手掌抵挡。随后手掌就被羽箭捅了个对穿。 而有人从屏风后款款绕出,正是那本应该去驰援上京的郑湘文! 卞旭辉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圈套,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乌涂尔不过是个越国人,就算是成了越国国主,帮了太子,在太子面前露了脸。可太子那边,必然会因为他曾经与自己有所勾结心存芥蒂,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他乌涂尔能落下什么好处! 即便从一开始就是设下局,可越国国主能落在他乌涂尔头上,不也是自己的手段么?难道乌涂尔当真相信太子往后不会对他起疑?难道乌涂尔当真就能将权柄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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